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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緣 第91節(jié)

    更是為了此時(shí)此刻……

    第82章

    我飛升了。

    這一次沒有再借誰的力量,我堂堂正正的靠著自己,飛升九重天。

    青陽與花朝也與我一起的。

    在回到九重天的那日,我看到了許多仙人過來迎接我們,有此前見過的茗姝與奚仲,還有卯日星君和他的仙侶。

    看來,就算紅線斷了,相思樹苗燒了那么多,卻也沒有影響到他們繼續(xù)相愛。

    九重天上似乎還殘留著一些此前混亂的痕跡,但也已經(jīng)被收拾干凈了,眾仙各司其職,天地大道運(yùn)行無礙。

    而此時(shí),已經(jīng)沈緣離開后第三個(gè)月了。

    飛升上界,青陽是重歸九重天,所以他領(lǐng)回了自己原來的仙職。

    而我是新來的仙,需要給我安排一個(gè)新的職位,眾仙此時(shí)已經(jīng)知曉了這個(gè)世界的宿命,也知道了我的身份,他們商議著,要尊我為神靈,統(tǒng)管九重天,還做我之前做的事,掌管秩序。

    但我卻有別的想法。

    我去了相思閣。

    九重天缺了一個(gè)“月老”,我填補(bǔ)了這個(gè)空缺。

    再次來到相思閣,院中的凹凸已經(jīng)被填平,白云蓋過了本來生長著巨大相思樹的地方,院墻與樓閣也已經(jīng)重新修葺完善。

    存放紅線的房間,庭院邊的小亭也都按照原樣搭建完整,只是……

    九重天上,再也沒有相思樹了,一株都沒有了。

    自打沈緣的真身消失之后,所有的相思樹,都煙消云散。

    他好像就此成為了一段歷史,一個(gè)過往。只活在所有人的記憶之中。

    我在這樣的相思閣住了下來?;ǔc我一起留在了相思閣。

    但青陽上界之后,似乎想起了一些他在人間本就忘記的“事情”,但他并沒有對花朝生氣,也沒有來質(zhì)問什么。

    他只如往常一樣,真心的對待花朝。

    而花朝……

    我在她臉上也看到了越來越多的情緒,她開始時(shí)常忘了叫我“主人”,也熟悉的會自稱為“我”了,她好像從一個(gè)召喚天雷的金鈴,變成了一個(gè)真正的人。

    就像……

    就像我在人間,從一個(gè)果子變成了人一樣。

    在相思閣做月老并不繁忙,沈緣留下來的好多仙人都是“老手”了,不需要我做什么,也能將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

    因著沈緣以前便會代管九重天的秩序,所以“法則之神”的這個(gè)帽子,眾仙也沒有幫我摘下。

    我留在九重天,守著相思閣,日復(fù)一日的處理著我該處理的事情,也在日漸熟練的時(shí)候,召集了九重天上的仙人們,定下了一套規(guī)章制度。

    他們可以談情說愛,但不能影響本職工作,犯錯(cuò)了要懲罰,做好了也有獎(jiǎng)勵(lì)。

    每月也都有休息的時(shí)間,還可以根據(jù)自己的興趣輪換自己的仙職——在保證不耽誤正事的情況下。

    有時(shí)間休息的仙人,還可以組成前去人間探查修仙人的小隊(duì),探看修仙者們的品性道德。

    我把沈緣之前在做的事,變成了大家依靠規(guī)則去做的事。

    當(dāng)有仙人懲罰了罪惡的修仙者,九重天上的仙人也都會幫他將身上的詛咒驅(qū)除。

    妖雰再也沒有凝聚出來過。

    雖然后來,有仙人生了私心,開始利用這套規(guī)則徇私報(bào)復(fù)。我們也很快商議出了管控的手段。

    我和眾仙不停的將規(guī)則完善,但與此同時(shí),我們也都知曉,無論什么樣的規(guī)則,都不是完美的。

    但值得慶幸的是,這個(gè)世界,好像暫時(shí)被這樣守了下來。

    每日醒來,但見所有人都還在,我便只覺幸運(yùn)。

    相思閣的院中,我一直空置著,我習(xí)慣了在每一日日落的時(shí)候,在這片相思樹生長過的云上呢喃:“今天也是好好生活的一天?!?/br>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cuò)覺,我總覺每次當(dāng)我說這話的時(shí)候,總有風(fēng)會輕撫我的臉頰,似沈緣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溫柔的回應(yīng)我。

    在我以為,我的終生都將如此度過的時(shí)候,忽然,有一個(gè)清晨,我自睡夢中醒來,卻發(fā)現(xiàn)我并沒有躺在我相思閣的床榻上。

    我飄在一片混沌之中,四周的氣息有些熟悉,我仰頭一看,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古神……”我不敢置信的呢喃。

    “是我?!?/br>
    聽到他的回答,我悚然一驚,當(dāng)即躍起身來,戒備的盯著他:“你終于忍不住要自己動(dòng)手了嗎!”

    古神一怔,他望著我搖搖頭:“真不敢相信,是你打破了這宿命?!?/br>
    我也一愣,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但見古神揮了揮手,我一轉(zhuǎn)頭,久違的看見了我的母樹——隱神樹。

    而此時(shí),在隱神樹上,所有樹葉都已經(jīng)掉落,枝干光禿禿,唯有一個(gè)果子,圓滾滾的掛在上面,表皮光亮,隱隱散發(fā)著白色的光,在混沌之中,清晰醒目。

    “那是……”

    “是你。”

    “我不是被摘下來了嗎?”

    “你一直都還在樹上。”古神道,“隱神樹,山河果,十萬年一結(jié)果,果落之時(shí),便是山河果中山河顛覆之時(shí)?!?/br>
    此事我之前便已經(jīng)知道了,我冷下眼眸,盯著古神:

    “所以,那些‘成熟’的山河果,并不能成為隱神樹的種子,也無法生長成一棵大樹,他們……他們被你們送去了哪里?”

    “毀掉的山河果,會在神域,化為天地間的靈氣。”

    “消散了?”

    “嗯?!?/br>
    我看著光禿禿的隱神樹樹枝:“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一定要讓所有的山河果走向混亂與毀滅?!?/br>
    “我,所有的古神,都僅僅只是一個(gè)觀測者?!?/br>
    我皺眉,盯著古神:“觀測?觀測什么?”

    “觀測十萬年里,生長的山河果里,是否有人能成功阻止世界走向毀滅。”古神聲音平靜,“只有成功阻止無序的人,才能成為下一個(gè)古神。”

    我怔愣,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古神是這般誕生的?你……你曾經(jīng)……”

    古神望向我,素來平靜無波的眼睛里此時(shí)方出現(xiàn)了一些漣漪,他溫和微笑:“良果,今日,你也是古神之一了?!?/br>
    隨著他的話,一陣風(fēng)起,忽然間,我看見在四周的混沌里,出現(xiàn)了許多巨大的光暈人影。

    好似古老的神祇靜立在混沌里,俯瞰著這一切。

    我錯(cuò)愕的靜立在原地。

    所有的山河果的宿命都是走向無序與毀滅,只有成功阻止的人,才有資格“飛升”為神。

    所以,隱神樹山河果只是誕生古神的一個(gè)“工具”。

    所以……

    我拼盡全力要守護(hù)的這個(gè)世界,對抗的這個(gè)規(guī)則,不過是神明制定下的一場……游戲?

    那些逝去的人,毀滅的世界,不過是一個(gè)神明誕生的“代價(jià)”而已……

    我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最后落在我面前的古神臉上。

    “你們……”我抬手,想也未想,便對古神揮出一拳去。

    古神一怔,身形未動(dòng),但透明的力量卻阻止了我的拳頭。

    他望著我,神色悲憫:“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很抱歉,這就是神域的規(guī)則與……秩序?!?/br>
    拳心顫抖,我咬牙忍住心中的情緒,我只覺這一切都荒謬得可笑,沈緣世界的毀滅,他仙門中的那些活生生的人……

    還有在我的世界里,沈緣的犧牲,他們所有的一切,在此時(shí),好像都被磨滅了意義。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我的手背上,還有相思花的印記,上面還藏著沈緣給我留下的陣法,我喉頭有幾分哽咽。

    “縱使是遵守你們這個(gè)破規(guī)矩,那該成神的人,也不是我,是沈緣。”

    古神眉眼微垂:“可你口中的沈緣,在來到你的世界時(shí),也并不是這樣的?!?/br>
    “什么?”

    “沈緣為何會有救下這個(gè)世界的初心?”

    “因?yàn)樗氖澜鐨缌??!蔽蚁乱庾R的回答道,“他想救下這個(gè)世界……”

    “一開始,并非如此。”

    我聞言,怔愣不已。

    在怔愣中,我見到古神揮手而過,云霧在我面前凝結(jié)為畫卷,畫卷之中,我看到了一片渺渺云海,云海之上,有一株脆弱的相思樹樹苗。

    我微微張嘴,呼喚出聲:“沈緣……”

    這一幕,我見過,沈緣曾在松濤石蓮上為我勾勒過他的過去。

    他說,他來到這個(gè)世界后,成了一株相思樹苗,在云海間生長,他三萬年,化為人形,又三萬年,修成正果,飛升為仙……

    而此時(shí),我看著那株云海中的樹苗,耳邊卻聽到了一聲久未聽到過的嗓音:“我活下來,又有何意義……”

    只是這一句話,一道聲音,卻已經(jīng)足夠讓我淚流滿面。

    “沈緣……”

    畫中的他在云海間浮沉。

    我看著那株相思樹,在重復(fù)的日升月落中,在世間云海里漂流,他沒有目的,就好似已然萬念俱灰。

    我以為他從他的世界里幸存,他一直都是積極的,想要改變,想要抵抗,卻原來,他也有這般低落的時(shí)刻,在灰暗的深淵里,掙扎,不明白生的意義,也不畏懼死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