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咕嚕嚕轉(zhuǎn)一圈，慢慢地蹲下身子，爬到一叢紅珊瑚后，跪地?fù)破鹑箶[，系成一個小兜，然后開始抓金沙。

    一把又一把，抓了大半兜，她忽地一抬頭，看見身側(cè)鮮艷的紅珊瑚，金沙全部不要了，又試著把珊瑚從沙里拔起來。

    可紅珊瑚太大了，假如被人發(fā)現(xiàn)的話，小樹一樣的紅珊瑚抱起來完全遮擋了視線，看不見路，萬一摔倒被人抓住怎么辦。

    這只小石妖，是猴子掰苞谷掰一個丟一個，紅珊瑚她又不要了，瞅準(zhǔn)宮殿后面那顆高大的玉樹，尋思找個地方爬上去摘幾片葉子吧，葉子好拿。

    計劃好路線，小石妖將要起身，適才還空靜的大殿里忽地奔出許多人來，盡都是穿著云朵般飄逸紗裙的小仙娥。

    她們?nèi)氯轮骸安缓美?，不好啦，神女又不見啦！?/br>
    小石妖縮在紅珊瑚后面不敢出來，想等這幫人散去，卻等來許多穿銀甲的高個漢子，他們手握銀槍，鞋底子踩在白玉宮道上，吧嗒吧嗒一頓響，把宮殿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在許多許多條腿的縫隙間，小石妖好像看見一個熟人。

    小石妖還記得她的名字，好像叫朱雀，聽起來大概是一種鳥，不知道好不好吃。

    其實也不怎么熟，只是請她吃過一頓飯。不過也不能確定，她只是看見一片月白纏枝紋的袍子，覺得應(yīng)該是她。

    那人身形被遮，袍角一閃而過，黑靴很快就邁進(jìn)了大殿，很快，她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找，都給我去找，找不到大家一起死吧。”

    一起死？這么狠！

    這里看起來好危險喏，小石妖不敢偷東西了，她稍稍后退兩步，失重感中驟然驚醒。

    夢里的事，只有做夢的時候才能記起來，醒來她又什么都不記得了。

    石妖動動肩膀，沒出什么汗，身上還算爽利，外頭好像下雨了，沙沙的一片響。

    赫連箏不在身邊，小石妖難受地揉揉心口，下地，本能來到女媧像面前，鼻子湊到香爐前。

    她好像餓狗聞見了rou骨頭，鼻孔對著香爐孔，長長地吸氣，一連吸了幾大口，身體那種乏燥的感覺終于平復(fù)。

    可小銅爐里點的是安神香，她吸得暈暈乎乎，又開始犯困，回到床上繼續(xù)躺著睡覺了。

    之后幾天都沒有再做夢。

    一連下了幾日的雨，飛舟外有避雨的法陣，像個橢圓的雞蛋殼把船包起來，雨落在上頭，噼里啪啦濺起許多小水花，四壁雨絲連成流淌的水幕，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

    小石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她對于四季、天氣的一切變化都感到新奇，專程把自己的小席子拖出來，躺在甲板上看雨。

    只有雨，沒有雷，妙絕。

    赫連箏在寫婚禮宴請賓客的名單，滌天宗立派幾千年，根基深厚，赫連氏執(zhí)掌門派也有約千年，各大門派、道觀、城、堡，不管來不來，請柬總得送到。

    還有各路地仙、散人、道人等。

    赫連箏伏案一個多時辰，寫得頭暈眼花，將要擱下筆歇息，石妖奔來，拉起她胳膊就往外走，“快來！快來！”

    “怎么了?！焙者B箏隨她一道出去，石妖拉著她站到船艉，橫臂一指前方，“看！”

    烏云的縫隙里透出一片薄金，金光灑落大地，此時雨歇霧散，見山蒼翠，河蜿蜒，天地間一個巨大的圓，七彩的顏色，外圈散發(fā)白亮的光暈。

    “是虹?！焙者B箏輕聲道。

    “虹！”小石妖一把抱住她，“好漂亮的虹！”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石妖沒有見過這樣的虹，“我以前看到的，都只有半個！這么圓這么大的還是第一次呢！”

    赫連箏掌心輕撫她發(fā)頂，“原來你叫我來，是看虹。”

    “對呀。”她仰臉問：“好不好看？”

    赫連箏自然應(yīng)好，揮手撤去飛舟外的結(jié)界，使她看得更清楚些。

    風(fēng)瞬間大起來了，有細(xì)碎的雨撲在面頰，小石妖縮著肩膀躲進(jìn)她懷里，“哈哈，好涼快呀！”

    長發(fā)飄飛，衣袂翻卷，廣袖盈風(fēng)，赫連箏站得筆直，小石妖抱住她的腰，臉頰貼在她心口，迎著風(fēng)，看虹慢慢消失在天地間。

    許久，小石妖仍是意猶未盡，“真好看，如果不是你帶我飛到天上，我肯定看不見這么好看的虹?！?/br>
    回去的路，赫連箏特地繞了個彎子，就是想讓她看看不同的風(fēng)景，小石妖回想一路經(jīng)過，心口情緒鼓脹，什么東西滿滿登登將要溢出來。

    她說不清楚，只是眼眶里有淚花在打轉(zhuǎn)，“赫連箏，你對我真好?！?/br>
    赫連箏展開雙臂，大袖子把她包起來，“冷不冷？”

    石妖踮腳，在她面頰輕輕落下一個吻，小嘴抿著，半天說：“我準(zhǔn)你摳了?！?/br>
    赫連箏失笑，“我對你好，不是為了……”她說不出那個字來，又叮囑她：“回去以后，不要隨隨便便在外人面前說這個字?！?/br>
    石妖裝不懂，“哪個字？”

    赫連箏知道她是故意作對，“你心里知道?！?/br>
    石妖又說回前話，“我知道，你是因為喜歡我，才對我好嘛，我不知道怎么回報你，既然你那么喜歡摳我，我就勉為其難讓你摳一下好了?！?/br>
    赫連箏：“……”

    石妖發(fā)頂蹭蹭她下巴，“你說話！”

    赫連箏不知道該說什么，半晌吸氣道：“受寵若驚。”

    玄霄遠(yuǎn)遠(yuǎn)看著抱著一起的兩個人，酸溜溜地走開了。

    他躺在房里歇息，聽那石妖嚷嚷說有什么彩色的大圈圈，猜測也許是虹，想出來看，結(jié)果虹沒看到，看到這一幕。

    真晦氣。

    暫時的雨過天晴，烏云重新籠罩大地，綿綿密密下起小雨，赫連箏擁著她在船艉又站了會兒，雨勢漸大，踩不得已返回房間。

    到了晚上，渾身都洗得滑溜溜香噴噴，小石妖在床上躺成一個大字，盛情邀請赫連箏來摳。

    赫連箏俯身，兩只手按住她的膝蓋，并攏，“待到成婚那日吧?！?/br>
    赫連箏規(guī)矩地躺下，蓮燈的幽光隔著紗帳投來，為她側(cè)臉渡上一層溫柔的輪廓，小石妖伸出手指，點在她眉心，從她高直的鼻梁一路劃到嘴唇。

    “你長得其實蠻好看的?！毙∈郎蟻碛H了親她的嘴唇，“只是比我差點?！?/br>
    赫連箏笑，“嗯”一聲，翻個身，摟住她的腰把她按進(jìn)懷里，開始細(xì)細(xì)地吻她。赫連箏清醒的時候還是很溫柔的，共處這些時日，也漸漸掌握了些接吻的技巧，小石妖很快就被她親得迷迷糊糊，情不自禁哼哼嗚嗚。

    “別叫。”赫連箏見好就收，不再繼續(xù)。

    如果朱雀在這里的話，怕是頭發(fā)都要氣得根根立起來了——赫連箏！廟里的老和尚都沒你能忍，你干脆改名叫赫連忍算了！

    赫連箏心中自有計較，她自以為不是縱欲之人，那日只是被jian人所害，不慎著了道。

    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怎么解決問題才是關(guān)鍵。

    既已有過肌膚之親，以她的人品，當(dāng)然不會對那石妖始亂終棄，何況她本就十分心悅她，是以事發(fā)后清醒過來，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成婚。

    既要成婚，那事還是得等到新婚夜再做，給彼此保留一些神秘感，也表示尊敬。

    赫連箏雙手交握置于小腹，表情平和，如老僧入定，小石妖瞇眼思量，隨后道：“你不愿意摳，是不是因為摳不進(jìn)去啊，你來嘛，這次我放開給你摳?！?/br>
    赫連箏把她扒拉下來，“說了等到成婚。”

    “好吧?！毙∈膊辉賵猿?，她巴不得她不摳。

    小石妖趴在她胸口畫圈圈，捏她的面團(tuán)團(tuán)玩，“我知道，你們?nèi)硕际且瘸捎H那天才摳嘛，不像飛禽走獸，我知道的，一只母貓，可以同時跟好幾只公貓……”

    說到這里，她想起一件事來，困惑道：“阿箏啊，你為什么沒有那個東西呢？”說著手伸下去，“那里是平的耶?！?/br>
    赫連箏腰一折，朝后躲去，捏住她手腕，“做什么！”

    小石妖一時糊涂，忘記她跟自己一樣是個女人，豁然開朗道：“怪不得你只會摳，原來是沒長?！?/br>
    堂堂滌天宗少宗主，竟然是個殘疾，真可憐。

    她體貼道：“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保密，不告訴別人?！?/br>
    赫連箏無言以對，隨后想到什么，“你見過別的男人？除嵐小召外，還是你被欺負(fù)了？”

    “見過啊?！笔故幨?，“我住在李家村山上石洞的時候，有一次我下山去村里找東西吃，翻墻進(jìn)了一戶人家，看到有個獵戶在院子里洗澡?！?/br>
    赫連箏：“嗯？”她眉毛擰起來了。

    石妖繼續(xù)道：“我跟他說，我拿兩個饅頭哦，他說你拿吧，我拿了要走，他又問我，是不是住在山上那個女妖精，我說是呀，他就問我要不要吸他的精氣?！?/br>
    赫連箏當(dāng)即老和尚變女魔頭，“鄉(xiāng)野村夫！恬不知恥！下流！”

    石妖無所謂擺擺手，“我說我不吸，我都不修煉的，然后我就走了?！?/br>
    赫連箏恍然意識到，她確實是從不曾打坐修煉，也不吸取日月精華。也虧得她不思進(jìn)取，整日好吃懶做。

    不過這石妖看人，應(yīng)當(dāng)跟看路邊的貓狗無甚區(qū)別，穿不穿衣裳，長沒長物件，沒什么差別，否則她怎么會連男女都分不清。

    這石妖腦子也是真轉(zhuǎn)得快，又說：“你給我一個小玉佩吧，我就不告訴別人了。”

    赫連箏：“告訴別人什么？”

    石妖：“你沒長那個?！?/br>
    赫連箏：“你還學(xué)會要挾人了？”

    她說：“那你給不給?！?/br>
    赫連箏閉眼，深深地吸氣，也懶得解釋，墟鼎里摸出來一塊打發(fā)她。

    拿了趕緊走，一邊玩去。

    回到滌天宗已經(jīng)是五日后，飛舟上不好睡，石妖一落地就去泡靈泉，泡完裹著被子補覺。

    赫連箏親自跑了一趟酉乾門，用一塊黑熔石，換一只頂階的儲物手鐲，要好看，結(jié)實耐用，空間有分類，還要可追蹤。

    “最好是丟了能自己長腿走回來?！焙者B箏異想天開道。

    酉乾門方長老道：“你在想屁吃?！?/br>
    隨后，赫連箏調(diào)轉(zhuǎn)腳步前往會仙峰，想同爹商議一下與那石妖的婚事，走到一半，她折回來，覺得爹肯定不會同意，去了也是白費口舌。

    那該如何是好，成婚這樣的大事，總得經(jīng)過長輩，要讓他出錢請客人們吃席的呀。

    不過赫連箏很快就有了主意。

    隔日，她帶著石妖先去膳堂吃了頓好的，才牽著她來到天河瀑上方的一座小亭。

    亭子建在高山上，下方天河水如緞，滔滔奔涌，聲若春雷，白浪翻滾著飛流直下，旁邊分出條支流，成一股小溪往東南方向流去。

    赫連箏帶著她在亭子里看了會兒風(fēng)景，又下到溪水里玩，陪她摸石頭。

    石妖找到一塊像小船的石頭，又找到一塊雞心形狀的石頭，赫連箏接過來洗干凈，收入墟鼎。

    趁著她心情好，赫連箏狀似漫不經(jīng)心道：“玩?zhèn)€差不多，你隨我一道去見父親，請求他答應(yīng)我們的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