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m慢吞吞地擺了擺腳。

    明亮的陽光已經(jīng)逐漸減弱了，之前落在她臉上的斑點如今落在她腳尖。

    -40-

    m小聲說：“不去了。我是報喪女妖，早該離jiejie遠點的。報喪女妖身邊只有死亡?！?/br>
    囚徒想了想，說：“這里的一切都不是泡沫。你靠近后不會碎掉的?！?/br>
    “……”

    “我切實倒流了一切。我從未辜負過任何一個愿望。就算你不相信那個人真的活過來，也該信任我的強大。我被永恒關(guān)在籠子里，除了強大什么都沒有了。”

    “……”

    -41-

    m低頭盯著自己的腳看了很久。

    “我該怎么對jiejie解釋呢？我這次沒有……”

    這次jiejie不記得那次選擇，也不記得后來的數(shù)十年……只有我，是單方面熟悉她的……

    “如果那是你jiejie，你直接說自己是meimei就可以了?！?/br>
    “……jiejie是很聰明的人……”

    “聰明的人不會懷疑親人。”

    “……”

    -42-

    m慢吞吞地站起身，邁動步子。

    她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頭去看光球，神色明滅不定。

    “為什么你會說這些？”m問，“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樣的？覺得我是個脆弱又美麗的女人嗎？”

    就和那些畜生一樣——是的，那些畜生，還沒死，她想起來了，也還沒死呢——

    楓紅色的小光球動了動。

    “你是女人嗎？”他茫然地說，“我這邊只能看到一大片黑影。”

    “……”

    -43-

    哦。

    差點忘了這家伙很強大……遠程的能量球視角看不見化形，一眼看穿她本體什么的……

    嘖。

    “你不是女人吧。你是一大團特別張牙舞爪的黑影?！?/br>
    “……”

    “影子邊緣還有點毛躁……唔，更張牙舞爪了……”

    “……”

    “看上去就是一大團不太聰明的黑漆漆。超級、超級、超級大的一團……唔，超級胖的一團？”

    “……”

    “黑漆漆又齜牙了……那塊角角是牙還是影子邊緣長得太粗糙……”

    “行了閉嘴?！?/br>
    -44-

    我明白你那邊也壓根看不到什么相貌年齡性別了，快閉嘴，不要再描述我的本體。

    -45-

    “抱歉。”

    囚徒非常禮貌：“我剛剛只是想描述得具體一些。其實你這一大團還挺可愛的，有一種飽滿的美?！?/br>
    m：“……”

    m一個箭步過去，頗為用力地捏住了光球，然后轉(zhuǎn)頭就走。

    -46-

    ——監(jiān)獄里的囚徒遭遇了頗為用力的捏臉，但他無動于衷。

    吃了這只女妖三盤糕，讓她捏三小時也可以，他很講究公平的。

    而且，唔……

    -47-

    囚徒想，她也只能有這片刻的迷茫、這片刻的惱怒、這片刻率直的小脾氣了。

    要問為什么……

    -48-

    他替其他存在實現(xiàn)過許多類似的愿望。

    人類，非人，亡靈，都有。

    “死而復(fù)生”“再來一次”……太多、太多了。

    太多生命渴望世界倒流。

    而囚徒從不拒絕，他實現(xiàn)了幾乎每一個愿望。

    ……因此，他太明白，這種整個世界的倒流，會給許愿者帶來什么。

    -49-

    所有曾發(fā)生的消失殆盡。

    所有曾經(jīng)歷的變成虛無。

    你最敬愛的、最憎恨的、最恐懼的……

    再沒人在乎你，知曉你。

    你歷經(jīng)艱辛，似乎覺得自己拯救了世界——

    實際上，是倒流后的世界徹底拋棄了你。

    -50-

    最終，當你記憶錯亂，當你神經(jīng)癲狂，當你性格扭曲……

    沒人會理解那樣的你。沒有人。

    所有——你曾能為之付出生命的所有——拋棄了你。

    更何況，唔，要切實、正確地實現(xiàn)“死而復(fù)生”愿望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要救一個人真正逃脫一個世界安排好的命運……極端困難。

    或許能躲過一次，躲過兩次，但，看不到盡頭。

    稍有差池，最想保護的那個人便會再次死去。

    最終，變成了你獨自待在一個陌生的世界里，再沒有在乎的東西。

    -51-

    雖然“被世界拋棄”是一件聽上去很酷的事，但，它會切實逼瘋每一個許愿者。

    不管人還是非人、亡靈還是女妖……

    所以，囚徒從不收取代價，給出的條件只是看似簡單的服刑與賭局。

    “死而復(fù)生”這個挑戰(zhàn)死亡的愿望本身就會支付代價呀——

    在這只女妖之前，每一次，委托他倒流世界、形形色色的許愿者們……

    -52-

    沒有一個順利回到永生監(jiān)獄服刑。

    沒有一個回來，永生監(jiān)獄只有他。

    囚徒的許愿者們無一幸存。

    那些許愿者都徹底瘋了——選擇了自殺式的死亡，徹底終結(jié)了自己——

    喪失了任何，對生命的渴望。

    -53-

    許多存在都覺得，是囚徒刻意設(shè)下了陷阱。

    ……他怎么會刻意設(shè)下陷阱呢？

    他只是一個喜歡彈管風(fēng)琴的好囚犯，誠心誠意地想要滿足大家的每一個愿望，接著，弄一點點徹底崩潰的自殺亡靈做花肥罷了。

    安撫花下那些死亡必須要用優(yōu)良的花肥呀。找不到合適的花肥，他就只能自己去死一次了。

    他并不排斥死亡，但單純?yōu)榱俗龌ǚ?，總覺得太浪費了些，而且，沒什么美感。

    -54-

    況且，囚徒真的從未設(shè)下陷阱。

    他知道那些家伙誤會自己的原因是看到自己的光球總出現(xiàn)在那些自殺的許愿者身邊，拉走他們破碎又頹喪的靈魂——

    但，唔，那些靈魂擺在那里，也只會慢慢消磨，變成虛無的。

    他從不坑害自己的許愿者，但如果他們選擇了自我終結(jié)，沒道理不允許他回收利用吧。

    -55-

    要知道，每一次，囚徒都誠心誠意地許愿，自己的許愿者能順順利利地活下來。

    他甚至負責(zé)任到給每一個許愿者贈送一顆光球，盡可能地給他們講解清楚實現(xiàn)愿望的方法，實時監(jiān)控，幫他們實現(xiàn)愿望呢。

    反正他待在監(jiān)獄里，除了強大，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