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凝望她，垂了手，捏著一杯熱好的牛奶。

    宋洇偏過頭，彎眉應(yīng)了聲“好”。

    今天下午宋洇就是睡的傅晏的床，晚上他干脆把房間讓給了宋洇，自己去收拾客房。

    宋洇洗漱完，突然想起來男人看她喝完牛奶，安慰的話語。

    “不用擔(dān)心，你放手去做。”

    “洇洇，我會給你兜底?！?/br>
    宋洇躺在傅晏的床上，突然鼻子發(fā)酸，從未覺得自己遇到事會那么脆弱。

    傅晏告訴她，她滿目瘡痍的人生還是會被偏愛。

    他曾經(jīng)無能為力，卻為她無所不能，成為她的底氣。

    作者有話說：

    注：摘自小王子。

    第48章 48：再度曖昧

    ◎周玉笙，等法院傳單吧?！?/br>
    翌日清晨, 晨光熹微，宋洇按下鬧鈴起了床。

    她沒帶換洗衣物，本想回家拿，可是一出門就看見放在門口的新衣服。

    應(yīng)該是傅晏準(zhǔn)備的, 從內(nèi)而外, 尺碼剛剛好。

    宋洇原本煩心今天周氏藥業(yè)的事，捏著衣服的面料倏然紅了臉。

    她咳嗽一聲, 跑到走廊的拐角處, 探出腦袋去看傅晏。

    他剛剛晨練結(jié)束, 在倒水喝。

    穿的是寬松的灰色運動服，壓了黑色的帽子, 汗水浸濕了衣服, 水倒進去時形狀明顯的喉結(jié)翻滾。

    “傅晏，早。”宋洇提著衣服的牛皮紙袋, 身上穿著新的睡袍, 扒拉著墻壁看他。

    “早?！?/br>
    傅晏一怔，看到披散長發(fā)臉上還有睡痕的宋洇, 對她柔和輕笑。

    “晚點我送你出門, 東西都備齊了嗎？”傅晏眸光下垂，他抬手，又取了干凈的玻璃杯倒了一杯，加了一片干檸檬。

    一步步走到宋洇的跟前，將水遞了過去。

    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被晨起的陽光照到泛上光，青筋在用力時明顯。

    宋洇遲緩地接過, “都準(zhǔn)備好了, 律師也聯(lián)系好了, 是我的學(xué)長?！?/br>
    “好?！?/br>
    傅晏將自己的玻璃杯碰撞到宋洇的, 杯沿要低一些。

    哐啷。

    “那洇洇，旗開得勝?！?/br>
    晶瑩的水濺起些微水花。

    宋洇一怔，笑容明艷，應(yīng)聲：“一定?！?/br>
    宋洇早就料到了會有被趕出周氏藥業(yè)的一天，所以這些年一直在搜集周氏藥業(yè)相關(guān)的資訊，她把所有的資料放在一枚芯片里，嵌進自己的手機背板，閱覽時只需要讀卡器。

    只是要拿回行星基金會，籌碼還不夠。

    幸好，商時序幫她補齊了。

    周氏藥業(yè)的上班時間是上午九點整，但周玉笙八點到辦公室，這是他的習(xí)慣。

    宋洇作為下屬自然清楚，她乘著電梯上樓，到他的辦公室門口站定。

    陽光傾斜，宋洇整個人都沐浴在冬日的旭光里。

    她穿著傅晏挑選的黑色禮裙，顯得莊重而肅穆，襯托得白皙的皮膚勝雪。

    周玉笙抵達辦公室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女人矜持柔美，長發(fā)似瀑，對他笑得疏離，是世家金山銀山養(yǎng)出來的一朵富貴花。

    也許，沒有比宋洇更完美的孩子。

    這么多年周玉笙只要看到宋洇，就會自然而然地想起她的父親，那是他的恩人、他的伯樂、他的天使投資人，宋清予。

    可是現(xiàn)在終究是走到了無法抑制的一步。

    回不去了。

    “洇洇，不進來坐嗎？”周玉笙笑得和藹，拄著拐杖，靜靜看等候他的女人，幾分慈眉善目。

    “不了，在這里就足夠了，周叔叔?！彼武u搖頭，她手里拎著包，語氣鄭重，“我等會還有事去做，就不久留了?！?/br>
    周玉笙一愣，困惑：“等會兒九點鐘不是還有會嗎？洇洇，你這可不行?！彼至?xí)慣性地責(zé)怪，周玉笙慣是會擺出一副為你好的模樣，來脅迫人，是職場常會遇到的那種領(lǐng)導(dǎo)。

    宋洇的目光落在周玉笙身上，平和一笑，婉拒：“我就不參加了，周叔叔你一個人參加吧?！?/br>
    “洇洇吶，你看看你這說的叫什么話？”

    周玉笙總有錯覺，當(dāng)他批評宋洇的時候，就像是在批判宋清予——那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人人都愛的男人。

    周玉笙笑了，笑得爽朗，可是當(dāng)他的拐杖戳在地上刮擦地板發(fā)出刺耳的響聲時，又收斂笑容靜靜盯著人，似是表達不滿，頗有壓迫感。

    “周叔叔，我沒開玩笑?！彼武ξ⑿?。

    “洇洇啊，是不是傅少給了你什么允諾？”他挑眉看這個晚輩，只覺得這孩子還是欠些考慮，“你還是不懂男人，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才是最真實的……喜歡不過是一時，他現(xiàn)在是喜歡你，但是往后呢？你自己應(yīng)該也很擔(dān)心吧？可不要腦子一熱，做出什么傻事?！彼Z氣是教育，可說話的內(nèi)容更像是教訓(xùn)。

    宋洇一怔，沒想到周玉笙這么在乎傅晏，但很快恢復(fù)了常色，笑笑，“周叔叔，說起來這次我?guī)椭苁纤帢I(yè)拿下了和嘉匯的合作案……”欲言又止。

    周玉笙頷首，一副滿意的模樣：“我看到了。”

    宋洇垂眼，輕聲：“但沒有想到我這樣的盡心，還會有追責(zé)，要把我手中的權(quán)全部奪走?！?/br>
    “這叫什么話？”周玉笙不解，他嘆氣，“一碼歸一碼，宋洇吶，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罰，就算你是我未來的兒媳婦也不會例外?！?/br>
    冬日的暖芒透過了窗戶照亮整條潔凈的走廊，宋洇偏頭看了眼窗外，外頭的世界天高海闊，她只覺得陽光正好。

    宋洇遲遲收回目光，冷淡評價：“周叔叔還真是執(zhí)著我，到現(xiàn)在這個時候還沒有放棄我?！?/br>
    “說什么放棄？”周玉笙陰冷的目光落在宋洇身上，笑說，“宋洇，你父親對我有恩，我自然不會放棄你，哪怕你把周氏藥業(yè)搞垮?！?/br>
    宋洇面無表情，問：“是嗎？”

    “這是自然。”

    時間一分一秒在過，宋洇眼底沒什么波瀾，長久不語，倏然她從背著的托特包里拿出一打資料，遞了過去。

    周玉笙抬眼，沒有接。

    “不看看嗎？”宋洇輕笑。

    女人的耳邊墜著紅色的愛心寶石，笑起來時那寶石旋轉(zhuǎn)，像是小孩子玩的萬花筒，精美靡麗。

    周玉笙眼皮一跳，面上卻不顯，疑惑：“這是什么？”

    宋洇纖細的手指指在白紙黑字上，輕聲，仰起頭時目光由近及遠，落到老者身上：“二十年前周叔叔您的第一桶金，紫菀飲劑，偽造產(chǎn)品工藝、欺騙上級藥物監(jiān)督管理部門、偽造gmp證書的證據(jù)?！?/br>
    印有內(nèi)容的紙張在空中曲折。

    周玉笙笑笑，“二十年前？宋洇，你在開什么玩笑，這么久遠的事想捏造偽證簡單得很，我可以告你誹謗?！?/br>
    宋洇盯了周玉笙一會兒，他沒動，她便下垂眼簾，遮住了眼底神色，收回手中的資料往后翻。

    “還有——這次總部首推的新藥fk-1008，市場名‘腦海寧’，和美國fda的不正當(dāng)合作記錄，這項藥物將于今年年底在美國上市，一旦文件暴露在公眾眼皮下，周氏藥業(yè)你只有一條路，放棄預(yù)計每年八個億利潤的‘腦海寧’海外銷路?！?/br>
    周玉笙稀松的眼皮一顫，問：“傅少給你的？”

    宋洇瞇眼：“周叔叔不是一直挺看好我的嗎？這會兒小瞧我了？”一頓，微笑。

    周玉笙緩緩地抬眼，終于正眼看宋洇。

    他不語，許久，他接了過來沉默查看，厚厚的一打，翻看到第四頁他合上了文件，“宋洇，你進周氏藥業(yè)第一天就簽訂了保密協(xié)議，這些東西外傳你知道要賠償多少錢嗎？”

    他冷笑：“宋洇，你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疼，忘了之前東躲西藏的日子有多難過了吧？”

    宋洇輕聲：“周玉笙，你還可以翻到第297頁，從這一頁開始就是周氏藥業(yè)賄賂的醫(yī)院醫(yī)生名單，共計二百七十二家醫(yī)院，涉及內(nèi)科、外科、婦科、兒科的多個領(lǐng)域疾病，其中腫瘤科醫(yī)生占據(jù)整個名單兩千多人的61.78%。”宋洇靜靜地看著周玉笙，“對接的四千名醫(yī)藥代表我都有注明其在崗時間、涉及藥物和詳細的藥物銷售額?！?/br>
    凝滯的氣氛沉甸甸。

    日光轉(zhuǎn)陰，空氣里塵埃都在震撼，有幾分倉惶的味道。

    周玉笙提高了聲線，質(zhì)問：“宋洇，我這些年待你也算不薄，給你吃、給你住，還幫你還了十七個億的債款，你就這么報答我的嗎？”

    宋洇沒說話。

    已經(jīng)臨近九點鐘，周氏藥業(yè)的總部陸陸續(xù)續(xù)有員工來上班，聽到聲響多看了幾眼，措不及防撞入周玉笙陰冷得快要滴血的眼睛。

    宋洇看著周玉笙，周玉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靠著拐杖緩緩地撕掉了宋洇遞給他的文件，然后扔到地上。

    紙屑紛飛。

    “周叔叔，證據(jù)我給到你手里了?！彼武τ谒偪竦呐e動沒什么波瀾。

    周玉笙冷笑，“宋洇，你要什么？”

    他緩緩抬起頭，蒼老的面容上一雙渾濁的眼睛瘋癲一遍發(fā)紅。

    “我要退出周氏藥業(yè)，和周起樾解除婚約?！?/br>
    周玉笙幾乎是咬牙切齒，他捏著手中的拐杖，青筋凸起。

    許久，他問：“我要怎么信你？宋洇，你這些東西傳出去，周氏藥業(yè)的股票將一夜蒸發(fā)?！?/br>
    宋洇將背包側(cè)袋里的u盤取出，將u盤掛在中指，u盤垂落，有金屬的質(zhì)地。

    在陽光下發(fā)著光。

    “周玉笙，我想你可能搞錯了，我給你不是為了幫你掩藏真相，而是為了給你一個開卷考試的機會。”她歪頭，明媚一笑，“我在周氏藥業(yè)干了七年，怎么都會有點感情，說實話，周玉笙你給我的那家分公司我很喜歡，也許是條狗都會養(yǎng)出感情?！?/br>
    周氏藥業(yè)作為國內(nèi)知名藥企，有41家子公司，周玉笙給宋洇的那一家是最不起眼的，也是最晚起步的。但宋洇還是很喜歡，因為周氏藥業(yè)爛到了骨子里，給她的那一家最不賺錢，卻也最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