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嬴政 第67節(jié)
楚國大行人狠狠瞪了一眼成蟜,便算是不用讀心術,也能看出他眼神中的憤恨。 “阿嚏……阿嚏——咳咳……”成蟜沒忍住,又連續(xù)打了兩聲噴嚏,還伴隨著咳嗽,實在不是自己故意,可身子骨兒便是如此不作勁兒。 楚國大行人只覺出丑,尷尬的無地自容,嬴政何等的心思,深知楚國意圖,擺了擺手,示意楚國的謳者可以下去了。 成蟜第一個轉(zhuǎn)頭便走,“阿嚏……”又打了一聲噴嚏,他一垂頭,說來也巧,白色的面紗飄悠悠的垂落下來,掉在地上。 “等等?!?/br> 面紗落地的一瞬間,嬴政霍然站起身來,瞇眼道:“轉(zhuǎn)過來?!?/br> 羋夫人在一旁,故作驚訝的道:“王上,這謳者的面容,怎么如此像一個人?” 嬴政瞇起眼目,上下打量著成蟜。 成蟜也上下打量著嬴政,雖然對于成蟜來說只是一晃而過的光陰,但足足七年,嬴政并非全然沒有改變,身量拔高了,再不是當年那個少年,充斥著一股成熟的姿儀,七年的沉淀令他更加威嚴。 尤其是那一雙如狼一般的眼目,充斥著寒光,似乎可以剖析每一個人。 “你留下,其他人下去?!辟l(fā)話。 楚國大行人沒想到有意外的收獲,連聲道:“成蟜你留下來,快,還不給秦主倒酒?” “他叫成蟜?”嬴政沉聲道。 “是是,”楚國大行人賠笑:“秦主有所不知,此子乃是我楚國若敖氏成家之后,系出名門貴胄,乃是成氏的嫡系小君子,名喚……成、蟜?!?/br> 成蟜走過去,近前兩步,嬴政立刻發(fā)現(xiàn)了他衣帶之上的半塊大儺倀子玉佩,目光微微停頓,但沒有多說,很快劃開。 成蟜倒了一杯酒,拱手道:“成蟜敬秦王?!?/br> 嬴政接過酒水一飲而盡,又看了一眼成蟜,始終沒有與他說話,楚國大行人一時也搞不清楚秦王的態(tài)度到底如何。 嬴政在酒宴上坐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借口醉酒,往蘄年宮的路寢宮。 羋夫人連忙抓住成蟜道:“快去,我都安排好了,今日路寢宮中沒人,能不能伏侍好王上,留在秦國,便看你的了!” 蘄年宮的路寢宮果然無人,全都被羋夫人打典過,成蟜被推入太室,“嘭——”外面的寺人直接將殿門關閉,生怕他逃跑似的。 成蟜往里看了一眼,嬴政合著衣袍躺在榻上,微微蹙著眉心,不知是不是因著醉酒的緣故,有些許的難受。 成蟜輕手輕腳的走過去,低聲道:“王上?王上?” 不見嬴政動彈,成蟜便輕輕的拍了拍嬴政的肩膀。 啪! 就在這一瞬間,嬴政猛地睜開眼目,一把鉗住成蟜的手臂,嘭一聲將成蟜按倒在軟榻上。 “唔!”成蟜吃痛,悶哼了一聲,想要掙扎起身。 嬴政單手便將他桎梏的動彈不得,沙啞又溫熱的嗓音傾灑在成蟜的耳側(cè),幽幽的道:“楚人當真煞費苦心,尋得一個如此神似之人來爬寡人的床榻,你說對不對?” 成蟜被他擰得手臂鈍疼,連忙道:“秦王誤會了,蟜并非是來諂媚于秦王的?!?/br> “哦?”嬴政挑唇一笑,笑容之中頗有些嘲諷薄涼:“說得如此動聽,那你為何在方才的敬酒中下藥?!?/br> 下藥?! 成蟜睜大了眼睛,辯駁道:“我沒……”有。 他的話音登時卡殼,因著他感覺到了嬴政的變化,有甚么東西緊緊的抵著自己,危險的怕人。 第46章 你到底是誰 成蟜自認為,并非一個喜怒形于色之人,而此時此刻,他再難掩飾自己的震驚,瞪大眼睛怔愣的注視著嬴政。 他被燙得狠狠哆嗦了一記。 嘭! 成蟜的雙手被嬴政死死攥住,壓在耳側(cè)的位置,這樣的動作讓他根本無從用力,二人的力氣本就懸殊,在如此的情況之下,成蟜再怎么掙扎,也好似小打小鬧,欲拒還迎一般。 加之成蟜如今身著舞服,又薄又透,只有一層單衣,稍一掙扎立時散開,簡直是衣不蔽體,勾勒著纖弱的軀殼,細膩的肌膚,在昏黃的燭火之下,泛著盈盈的光暈。 嬴政瞇起眼目,他的眼神中閃爍著危險,似乎一頭食人的狼,已然見了血腥,再難收拾。 “也好。”嬴政分明是在笑,但笑容十足的冷酷薄情,幽幽的道:“既然是你們楚國主動送上門來的,寡人卻之不恭,正巧這些日子寡人忙于公事,疏于排解,你倒是貼心得緊?!?/br> “等、等等!”成蟜明顯感覺自己打了一個磕巴:“我不……” 他剛要解釋,嬴政已然冷漠的打斷了他的話頭,最后的笑容也消失在臉上:“但你記住,即使你爬上寡人的床榻,也休想得到甚么好處?!?/br> 嬴政說罷,突然低下頭來,成蟜感覺自己的頸側(cè)一片炙熱麻癢,整個人打了一個挺,仿佛一條缺水的小魚,腦海中轟轟的砸著響雷,不等他掙扎,那麻癢變成了刺辣,疼得他一個激靈。 “嘶……”成蟜被狠狠的咬了一記,瞬間回過神來,奮力掙扎道:“我不是來自薦枕席的……” 嬴政感覺到了他的不配合,臉色愈發(fā)的難看,不耐煩起來,死死桎梏住他纖細的手腕。 成蟜的手腕白皙纖細,被勒出了一圈的紅痕,更糟糕的是,他即使變成了楚國的若敖氏成蟜,身體也異常的脆弱容易過敏,只佩戴著半塊大儺倀子玉佩顯然壓制不住這種敏感的體質(zhì),腕子上立刻紅腫起來,與白皙的皮膚程鮮明的對比。 “放、放開我!哥哥……”成蟜一時情急,脫口而出。 這一剎那,嬴政猛地一愣,死死盯著成蟜。 轟隆—— 嬴政的腦海中炸起一片驚雷,蟜兒? 眼前此人喚哥哥的嗓音分明不同,但是那聲調(diào),那語氣,簡直與嬴政蚤死的弟親公子成蟜一模一樣。 成蟜發(fā)現(xiàn)了空當,趁著嬴政愣神的機會,猛地掙扎,從嬴政的臂彎下面直接鉆出去,翻身下榻。 因著方才猛烈的掙扎,還有異常敏感的體質(zhì),成蟜雙腿一沾地面,登時感覺膝蓋發(fā)軟,一陣陣的打抖,險些直接跪在地上。 “唔……”成蟜一聲悶哼,連忙抄住旁邊的案幾,這才勉強站穩(wěn)。 嬴政瞇了瞇眼睛,方才成蟜摔倒的一剎那,嬴政險些下意識伸手去扶。 太像了…… 那一聲哥哥,實在太像了。 嬴政狐疑的端倪著成蟜,很快平復了心神。眼前這人是楚國派來的嬖寵,腰上還帶著半塊大儺倀子玉佩,又生得與幼年的成蟜八*九分相似,這說明甚么?說明楚人是有備而來,便是打算用此子來混弄于寡人,如何能不像? 嬴政冷笑一聲:“這便是你們楚人的手段?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br> 說著,一步步走過去。 成蟜撐著案幾,勉強而立,看到嬴政走過來,下意識摸向自己頸間,刺痛麻癢混合在一起,過于敏感的身子還在回味著方才的余韻,不停的顫栗打抖。 成蟜連忙后退好幾步,與嬴政隔著案幾,保持安全距離。 “怎么?”嬴政不屑的道:“你不是楚人派來伏侍寡人的嬖寵么?這又是甚么伎倆,看起來倒是不情不愿?!?/br> 成蟜張了張口,嗓音軟得一塌糊涂:“我……” 他也震驚于自己的嗓音,明顯看到嬴政的眼神發(fā)暗,連忙咳嗽了好幾聲清清嗓子。 成蟜本來想與嬴政認親,但他方才偷偷握著玉佩,聽到了嬴政的心聲。如今自己是一個“楚人”,還是楚國的貴胄君子,面容又如此酷似秦王早已經(jīng)死掉的弟弟,又穿成這樣,現(xiàn)在“認親”無異于是作死,只會引起嬴政的猜忌與懷疑。 不如…… 不如先留在秦國,等嬴政消消氣兒,再想法子認親! 成蟜目光微動,平靜的道:“我并非是楚人安排的嬖寵,蟜的確是楚人無疑,但楚人只當蟜是棋子,若敖之后丟之可惜,因此才拿來對付秦主,蟜不過想活命,還請秦主網(wǎng)開一面,讓蟜可以依附于秦主?!?/br> “你?”嬴政頗為輕蔑的道:“依附于寡人?便算你是楚國若敖氏,在寡人的眼里,根本一無是處……憑你也配?” 成蟜:“……”從未覺得便宜哥哥如此毒舌!看來往日里便宜哥哥對自己還是溫柔的。 成蟜依然保持著安全的距離,鎮(zhèn)定下自己,有條不紊的道:“秦主明鑒,蟜乃楚國若敖氏之后,想必秦主也知曉,若敖氏雖已然沒落,但仍舊是楚國的老宗族,老貴胄,若秦主開恩,蟜愿意臣服于秦主,并且為秦主在楚人之中做內(nèi)應,楚人狡詐,想必……秦主很需要這個內(nèi)應,對么?” 嬴政冷笑一聲:“你敢與寡人談條件?” 成蟜聽他這般說,深知嬴政的秉性脾氣,若是他不想聽,早就不會與你廢話,如今成蟜好端端的站在這里,說明嬴政其實已經(jīng)聽進去了,而且他十足需要一個楚人的內(nèi)應。 成蟜甚至輕輕笑了一聲,看起來并不懼怕嬴政的威嚴,淡淡的道:“秦主英明,這天底下,絕沒有嫌棄自己錢財太多的商賈,自然也沒有嫌棄自己人才太多的君王,蟜自問在眾多能人異士之中,并非是那個最賢德的人才,但決計是秦主最好的內(nèi)應,秦主合該是沒有道理拒絕的,對么?” 嬴政瞇起眼目,深深的看向成蟜。 成蟜不著痕跡的再次握住大儺倀子玉佩,因著玉佩只有半塊,他如此驅(qū)動玉佩,靜氣凝神,反而十分的消耗體力,這虛弱的身子幾乎堅持不住。 嬴政:【此子說得有些道理,只是……】 “咳……咳咳……”成蟜虛弱的厲害,實在無法繼續(xù)讀心,但嬴政明顯已然心動,便道:“秦主明鑒,蟜對于秦主來說,不過一只螻蟻,早一些捏死,與晚一些捏死,根本無有區(qū)別,既然如此,秦主何不試一試蟜,若蟜對秦主有利,便留下蟜一命,若是無益,再殺不遲,并無任何損失,還請秦主三思吶。” 嬴政沉默不語,成蟜心里尋思著,你哥哥就是你哥哥,真是不好糊弄。 成蟜再次開口道:“秦主,蟜自作聰敏,斗膽一猜。如今眼下的形式,秦主分明可以一次性拔清楚派的毒瘤,然,秦主卻執(zhí)意扶持昌平君坐上丞相之位,并且迎娶楚女作為妾夫人,保留華陽太后穩(wěn)坐華陽宮,難道是因著秦主念舊么?自然不是……秦主是打算用殘余的楚派勢力,牽制母系外戚的力量……不知蟜猜測是否屬實?” “哦?”嬴政終于開口了,幽幽的注視著成蟜:“你說的倒是有些意思,繼續(xù)說說看?!?/br> 成蟜暗自松了一口氣,繼續(xù)道:“以華陽太后為首的楚派,因著七年前的臘祭叛變一事,已然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他說到此處,嬴政登時瞇起眼目,沉下臉色。 七年…… 七年前的事情,對于嬴政的影響很大,這七年間,無論是宮人還是士大夫,都對此事閉口不言,唯獨被成蟜今日提起。 “楚派便像一顆毒瘤,秦主本可一次性潰膿,卻留下楚派一口*活氣,旁人以為秦主念舊,蟜卻以為,秦主是打算用這口楚派的活氣,與趙太后的外戚對抗,讓他們互相牽制,朝廷自然平衡?!?/br> 趙太后,自然便是嬴政的親生母親趙姬。 嬴政即位之后,呂不韋與趙姬專權(quán),趙姬是個典型的“戀愛腦”,還不如華陽太后手腕專橫來的強,但凡有個小白臉攛掇趙姬,趙姬便會不停的往嬴政的朝廷里塞人。 嬴政早已預料到了這樣的局面,因此特意留了楚派一口*活氣,讓楚派與趙姬的外戚勢力勢均力敵,有事兒沒事兒互相牽制,如此一來,嬴政這個做君王的便會清閑許多。 嬴政沒成想,自己的謀劃,竟然被一個堪堪見過一面的陌生人看透。 成蟜微微一笑,道:“秦主,蟜雖沒有大才,但生著一雙眼目,若能為秦主效力,成為秦主的眼目內(nèi)應,便可多多挑撥楚派與太后外戚勢力,為秦主分憂?!?/br> 嬴政稍微思量一番,道:“也好?!?/br> 呼……成蟜狠狠松了一口氣,險些直接軟倒在地上。 嬴政卻又道:“想要成為寡人的眼目也好,然……” 他說著,修長有力的手指虛空指了指成蟜腰上的玉佩:“這半枚玉佩,你不配戴著,摘下來,便可以離開路寢了?!?/br> 成蟜低頭看向自己腰間,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