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嬴政 第117節(jié)
公子無忌蹙了蹙眉,道:“成小君子,你是如何進來的?” “是?。 睍x良道:“這牢營看守的如此森嚴(yán),你是如何進來的?” 成蟜奇怪的道:“森嚴(yán)?我方才進來的是時候,分明……” 糟糕! 成蟜心頭咯噔一聲,晉良和公子無忌說牢營森嚴(yán),而自己進來的時候根本沒有一個人,這說明甚么?有人提前調(diào)走了看守牢營的守衛(wèi)。 能這么做的人,還能是誰? 嘩啦—— 牢營的帳簾子突然被打了起來,不等成蟜離開,已然有人走了進來。 斗甯并著趙軍的將領(lǐng)郭開大步入內(nèi),堵住了成蟜的去路。 郭開笑起來,十分諂媚的道:“甯君子,還是您有法子,特意調(diào)開了牢營的守衛(wèi),不過……可惜了,小君子與這兩個俘虜并沒有說出甚么關(guān)于秦軍有用的消息?!?/br> 成蟜看向斗甯,是了,斗甯是故意放自己離開,利用自己,想要自己與晉良和公子無忌通氣,然后說出一些關(guān)于秦軍,甚至關(guān)于嬴政的消息。 斗甯見他看著自己,微微垂下眼簾,目光之中泛著低落的隱忍,嘆氣道:“蟜兒,你不要怪哥哥,誰叫你總是向著那秦王?” “哥哥,”成蟜雖然是在問話,卻篤定的道:“你是趙王的人?” 斗甯苦笑一聲,道:“若不是趙王,為兄又如何能活到現(xiàn)在,恐怕早就被若敖斗氏虐打致死了!看來……你早就看出了為兄的底細,為兄也知曉,這件事情終于瞞不住你,誰讓蟜兒你如此聰慧呢?” 斗甯說著,他的臉面微微變色,一步步走近成蟜,抬起纖細的手掌,輕輕撫摸著成蟜的面頰,柔聲道:“蟜兒,若要你做一個選擇,哥哥與秦王之間,只能選一個……你會選誰?” 第77章 上癮 “報——!!” 樊於期折返回來,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大喊:“王上!大事不好了!若敖成蟜他……他叛變投趙了!” “甚么???” “成蟜叛變了?” “怎么可能?大行人不是剛剛令人傳來與韓國會盟成功的消息么?怎么會突然叛變投趙,這不合情也不合理??!” “是啊是啊!” 嬴政腦海中嗡的一聲,上輩子便是在攻打趙國之時,傳來幼弟公子成蟜叛變投趙的消息。 而眼下,歷史仿佛重新上演,雖然會有出入,但最終走上了正軌。 嬴政瞇起眼目,沙啞的道:“寡人不信?!?/br> “王上!千真萬確??!”樊於期信誓旦旦的道:“秦軍使團悉數(shù)被俘,倘或不是若敖成蟜投趙,我大軍如何會悉數(shù)被俘啊!” “王上若是不信,”樊於期還有后話:“這里有一名從使團中僥幸逃出的士兵,王上大可以問問他?!?/br> 樊於期身后的隊伍中,跟著一個傷痕累累的士兵,兩個黑甲武士架著士兵走過來。 嬴政瞇眼看向那士兵,道:“樊將軍說寡人的大行人叛變了,可有此事,如實講來?!?/br> “王上!!王上——”士兵咕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道:“大行人若敖成蟜叛變投趙,千真萬確啊!小人親眼所見!!” 王翦呵斥道:“大行人既要叛變投趙,為何還與韓國和談?你這樣說辭,不覺得自相矛盾么?” 士兵磕頭道:“小人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半句謊言??!王上與將軍有所不知,其實大行人與韓談判,也是叛變其中的一環(huán)!韓國根本沒有與我秦國聯(lián)盟的意思,只是假意讓大行人傳出聯(lián)盟的好消息,結(jié)果……結(jié)果韓人與大行人卻引著我秦軍的使團走入山谷,山谷早就埋伏好了趙國的伏兵,我秦軍沒有防備,加之大行人根本不打算抵抗,雖魏公子與晉良將軍拼死一戰(zhàn),卻……卻還是不敵,如今魏公子與晉良將軍被俘,我秦軍使團也悉數(shù)被俘,小人拼死突圍,這才勉強殺出重圍,為王上報信吶??!” 卿大夫們一聽,登時竊竊私語起來:“大行人當(dāng)真叛變了?” “魏公子和晉良將軍都被趙軍抓了去,這可怎么是好!” “看來韓國也要與咱們?yōu)閿?!如今這情況,豈不是腹背受敵么?” “這可如何是好???!” 嬴政瞇起眼目,若說上輩子的成蟜叛變,嬴政不得不信,但這輩子的成蟜,已然不是當(dāng)年的成蟜,嬴政最信任之人不過如此,絕不相信成蟜會背叛自己投靠趙國。 嬴政沉聲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王翦,你速速派人前去探查,一定要仔仔細細的探查。” “是,王上!” 樊於期拱手道:“王上,這……您難道是不信任卑將,不信任浴血拼殺回來送信的將士么?” 嬴政幽幽的道:“寡人如何能不信任樊將軍呢?樊將軍是我秦國的老將,論起資歷與頭等來,寡人都要自嘆不如。寡人并非不信任樊將軍,而是此事重大,必須小心謹(jǐn)慎行事,唯恐……是趙國的離間之計?!?/br> “來人,”嬴政滴水不漏的堵住樊於期的話頭,黑色的袖袍一展,指向那士兵道:“將士兵帶回去,請醫(yī)士好生診治,寡人還要親自問話?!?/br> 王翦立刻會意,令人將士兵帶走,那士兵顯然有些慌張,還回頭看了樊於期兩眼,這才被帶走。 嬴政的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安撫卿大夫們,趙軍偷襲,公子無忌和晉良深陷伏兵,生死未卜,一下子失去了兩名得力干將,成蟜又被蓋上了投敵的名頭,秦軍士氣必然受到影響。 嬴政安撫了卿大夫們,震懾軍威之后,立刻匆匆回到幕府大帳,他走進去,王翦已然在等候。 “王上!”王翦大步而來,死死蹙著眉頭,道:“那士兵……” 嬴政見他的面色,便知道王翦有話要稟報,沉聲道:“那士兵如何?寡人要見他,仔細盤問?!?/br> 王翦抱拳道:“卑將無能!那士兵……被帶入醫(yī)士營帳之后,很快便暴斃而亡了?!?/br> “甚么?”嬴政冷聲道:“死了?” 王翦請罪道:“卑將萬死!” 嬴政擺擺手:“怪不得樊於期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是不打算留下活口?!?/br> 王翦道:“君上,如今晉良將軍與魏公子生死未卜,若是沒有活口,怕是大行人投敵的罪名,很快便要坐實……” 嬴政抬起手來,制止了王翦的話頭,道:“你先下去,寡人要思量思量?!?/br> “敬諾,王上?!?/br> 王翦退出幕府大帳,剛要回自己的營帳,便看到行轅門口有些雜亂,幾個士兵呵斥著:“甚么人?!我看你便像是細作,抓起來!” “我并非細作!你們……你們放、放開我!” “還是個死結(jié)巴!” 啪—— 王翦路過的時候,正好看到一樣?xùn)|西掉了下來,是一塊白色的物件兒,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異常扎眼,十足的熟悉。 “大儺倀子玉佩?”王翦瞇眼。 王翦雖然跟在嬴政身邊的時日不算太長,但他總是貼身保護,自然經(jīng)常見到這塊玉佩,玉佩乃是成小君子隨身佩戴之物,聽說是曾經(jīng)供奉在秦國雍城蘄年宮中的寶物。 王翦將玉佩撿起來,看向來人,道:“何人鬧事?” 士兵們立刻拱手道:“將軍,是一個結(jié)巴,卑將們這就將人趕走?!?/br> “等等?!蓖豸逶儐枺骸斑@玉佩你是從何而來?!?/br> 被士兵阻攔的男子并不年輕,看起來三十有余,文質(zhì)彬彬,身材高挑,面容帶著一股清高與冷傲。 正是韓非! 韓非風(fēng)塵仆仆,喘著粗氣道:“我要見、見……秦王!” 嬴政獨自坐在幕府大帳的首席,他正襟危坐,瞇著眼睛盯著跳躍的燭火,面色肅殺到了極點。 “王上!”王翦匆匆去而復(fù)返,道:“王上,有一人持半枚大儺倀子玉佩求見!” 嬴政立刻抬頭道:“讓他進來。” 嘩啦—— 幕府大帳的帳簾子被打起,韓非大步入內(nèi),手中緊緊握著那半塊大儺倀子玉佩,拱手作禮道:“外臣韓、韓……” 韓非略微有些口吃,打了一個磕巴,不等他說出自己的姓名,嬴政的震驚在眼眸中一晃而過,篤定的開口:“韓公子……韓非?!?/br> ———— “你會選誰?” 斗甯仿佛一條毒蛇,他的手掌雖然溫暖,撫摸在成蟜的面容上,卻莫名有些滑膩,仿佛蛇皮一般。 還有他輕聲的詢問,好似一條毒蛇在吞吐著信子,等待著自己的獵物。 “若敖斗甯!!”晉良呵斥道:“你這個陰險小人!事到如今你還想要挑撥離間?我告訴你,成蟜是我們秦國的人,絕不會站在你那面的!” 斗甯轉(zhuǎn)頭看向晉良,臉色瞬間陰冷下來,寒聲道:“你們秦國的人?!甚么是你們秦國的人?是你們逼迫蟜兒的,蟜兒是我若敖氏之人,何曾是你們秦人?” 斗甯的嗓音沙啞又尖銳,冷酷的仿佛冰錐子,成蟜不由微微蹙眉。 他似乎感覺到了成蟜的抵觸,又放緩了嗓音,溫柔的道:“蟜兒,哥哥知曉,你會選擇哥哥的,對么?” 晉良還想說話,公子無忌立刻對他搖搖頭,低聲道:“晉良將軍,不要激怒斗甯?!?/br> 晉良這才閉上嘴巴,狠狠瞪著斗甯。 成蟜還未開口做出選擇,斗甯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輕聲道:“蟜兒,你可知曉哥哥這些年失去了太多……” 斗甯被過繼到若敖斗氏的家中,若敖斗氏根本不需要兒子,他只是需要一個斗氏的繼承人罷了。起初覺得斗甯溫文謙和,才華過人,但終究不是親生的,后來便各種看不順眼。 斗甯的身上遍布著陳年的舊傷,但凡若敖斗氏一個不歡心,便會拿他扎筏子,外表光鮮的斗氏小君子,其實內(nèi)地里早已遍體鱗傷,連一塊完整的好皮膚也不剩下。 “哥哥甚么都沒有了,”斗甯道:“父母、家族,甚么也不剩下,只有……只有蟜兒你了,你是哥哥唯一的親人,哥哥不想失去你,也不能失去你!任何想從哥哥身邊將你奪走的人,哥哥都會一個一個捏死他們……蟜兒,你乖乖的,乖乖的留在哥哥身邊,好不好?以后我們每日里在一起,哥哥都會寵著你,讓著你,不叫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與傷害,蟜兒,可好?” 成蟜聽著斗甯的嗓音,一股雞皮疙瘩爬上脊背。 斗甯:【蟜兒會選我么?】 斗甯:【蟜兒會如何選擇?】 斗甯:【難道我這個親兄長,比不得嬴政那個匹夫不成?!】 成蟜感受到了斗甯的心聲,雜亂無章,驚濤駭浪,仿佛地震海嘯,又似漫天黃沙遮天蔽日。 成蟜連忙開口,輕聲道:“哥哥?!?/br> 這么一聲低喚,立刻喚回了斗甯的理智,斗甯深深的凝視著成蟜,輕聲道:“蟜兒,你喚的真好聽?!?/br> 成蟜再次輕聲開口:“哥哥?!?/br> 斗甯的心緒慢慢平靜下來,那種驚濤駭浪和黃沙蔽日也慢慢的平靜下來。 成蟜慢慢的道:“這些年來,哥哥一個人生活在斗氏家中,一定受了很多苦,而且這些苦楚,本該是成蟜來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