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嬴政 第161節(jié)
嬴政抬了抬下巴,示意成蟜看過去。 成蟜轉(zhuǎn)頭去看,一眼便看到了斗甯,斗甯雖然站得遠(yuǎn),但注視著這邊,確切的來說,是注視著王翦與鄭國。 斗甯清秀儒雅的面容隱藏在暗淡的燈火之下,隨著明明滅滅的燈火,時明時暗,大有一種陰晴不定的錯覺。 成蟜總覺得,斗甯這表情,怎么那么像嬴政吃味兒時候的模樣? 鄭國咳嗽的實在太嚴(yán)重,撒了一些酒水在身上,王翦讓仆役領(lǐng)著鄭國去洗洗臉,擦擦衣裳上的酒漬。 鄭國趕緊離開了席位,一面走還在一面咳嗽著。 斗甯的目光始終追逐著鄭國,眼看鄭國離開,也抬步跟上去。 嬴政長身而起,道:“蟜兒,走。” “去何處?”成蟜詢問。 嬴政幽幽一笑:“自然是跟上,不然寡人怕你的好大哥一怒之下殺了寡人的水利人才?!?/br> “啊?!”成蟜一臉迷茫詫異,大哥和鄭國有仇么?為甚么要刀了鄭國? 鄭國完全沒注意斗甯跟蹤自己,被仆役領(lǐng)著去洗臉,仆役很快便離開了。 鄭國洗了洗臉,通紅的面頰稍微冷靜下來,擦干凈衣裳便準(zhǔn)備回去。 他剛一出門,一個仆役打扮的人攔在鄭國面前,鄭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想要繞過去,那仆役出聲道:“司空在秦國混的如魚得水,莫不是忘了,自己是韓人???” 咯噔! 鄭國嚇了一跳,詫異的看向那個仆役,道:“你是……?” 仆役幽幽的道:“小人與司空一樣,都是王上的眼目?!?/br> 細(xì)作! 鄭國眼神亂晃,沒想到壽宴上也有韓國的細(xì)作。 那細(xì)作道:“小人只是奉命來提醒司空一句,司空身為韓人,可別入了咸陽,便忘了自己的母國!司空當(dāng)時毛遂自薦的水利疲秦之計,怕不是都忘在腦后了罷?” 那細(xì)作步步緊逼,鄭國連連后退,低聲道:“沒……我沒忘?!?/br> “司空記得便好!”細(xì)作道:“司空生是韓人,死……也是韓人,你若能為王上疲秦,王上定然不會虧待了司空,然司空也要記住,若司空忘本倒戈,屆時你細(xì)作的身份暴露,看看秦王還會不會器重你!” 斗甯跟在鄭國身后,沒想到便看到了這樣一幕,鄭國是韓王的細(xì)作,他進(jìn)入司空,是想用水利來疲秦,說白了就是讓秦國把錢和力花在水利上面,無心對抗韓國。 斗甯瞇起眼目,剛要大步上前…… “大哥!” 成蟜從后面追上來,眼看著鄭國細(xì)作的馬甲說掉就掉,而鄭國和那個細(xì)作完全沒發(fā)現(xiàn),還在“高談闊論”,于是成蟜急中生智,大喊一聲:“大哥你在這里啊!讓蟜好找!” 細(xì)作果然被驚動了,嚇得立刻逃竄,轉(zhuǎn)身跑入黑暗之中。 鄭國本也想逃跑的,奈何他動作慢,也不會武藝,斗甯錯失了那個細(xì)作,哪里還能讓鄭國逃跑,啪一把抓住鄭國的手腕。 鄭國吃痛,卻又掙扎不開。 斗甯冷聲道:“還想跑?” 成蟜和嬴政走過來,嬴政明知故問的道:“甯君子,這是怎么了?” 斗甯冷哼道:“王上,此子乃是韓人的細(xì)作,他進(jìn)入司空,力薦修建水渠,全都是韓人的疲秦之計,目的在于消耗我秦國的國力與財力!” “我……我……”鄭國支支吾吾,全都被說中了,他又是個不會吵架的社恐,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成蟜:“……” 成蟜和嬴政早就知道鄭國是細(xì)作,成蟜干笑道:“是么?可蟜看,鄭國他如此老實,不像是歹人罷?是罷,王上?” 嬴政抱臂點(diǎn)頭:“是了,鄭國為人老實正派,怎么會是歹人呢?” 斗甯有些著急,道:“王上,蟜兒,方才甯親眼所見,鄭國便是韓人的細(xì)作!” 因著這里的動靜,王翦聞訊走來,道:“甯君子,是不是有甚么誤會?王翦雖與鄭兄弟今日才相識,但亦能感覺的道,鄭兄弟是誠懇之人,合該不會誆騙于人才是,更不要說是韓人的細(xì)作了?!?/br> 斗甯聽王翦向著鄭國說話,心竅有一種莫名發(fā)擰的感覺,輕聲道:“原王翦將軍不信任甯……” 嬴政微笑,看熱鬧不嫌事兒的敲鑼邊道:“甯君子,怕是對鄭國有些小小的誤會?!?/br> 第110章 虛驚一場 其實成蟜心理還有點(diǎn)小內(nèi)疚,畢竟斗甯說的對,鄭國就是細(xì)作,不過成蟜為了幫助鄭國,必須要說謊話了。 成蟜道:“大哥,你……是不是看錯了啊,這天色如此昏暗,加之此地偏僻,或許大哥你看錯也說不定?!?/br> 斗甯堅持道:“甯決計沒有看錯,若是諸位不信,將方才的仆役叫回來對峙便可?!?/br> 鄭國焦急萬分:【對、對峙?那我細(xì)作的身份豈不是要穿幫,這可如何是好?】 成蟜頭疼不已,對峙是絕對不可能對峙的,就鄭國那點(diǎn)子嘴皮子,哪里說得過斗甯呢? 于是成蟜對嬴政打了一個眼色,嬴政會意,道:“對峙甚么?寡人看來,便是甯君子飲多了酒,因此看糊涂了,不必對峙如此麻煩,這件事情便就此揭過去,不必再提了,斗甯啊,今日是王翦的生辰,圖得便是一個歡心,甯君子何必如此執(zhí)著呢?” 斗甯看了眾人一眼,喃喃的道:“我會證明他是韓人的細(xì)作。” 說罷,轉(zhuǎn)身離開。 王翦本想追上去,但走了一步還是頓住了腳步,他與斗甯一直都沒有單獨(dú)說過話,若是貿(mào)然追上去,也不知說些甚么,干脆便站住了。 鄭國本以為這次死定了,哪知所有的人全都幫著自己說話,慶幸之余,心底里更是自責(zé)不已。 鄭國:【秦王與諸位都如此信任于我,而我的確是那個細(xì)作……】 鄭國:【在韓國的時候,我的水利圖都不曾被人多看一眼,如今入了咸陽,秦王待我如此厚重,我卻恩將仇報,實在厚顏無恥!】 鄭國:【鄭國啊鄭國,你怎么變得如此不堪!】 鄭國滿心愧疚,仿佛游魂一般離開,“嘭——”一聲撞到了甚么,抬頭一看,竟是方才那個喬裝成仆役的細(xì)作! “你……你怎么還在這里?”鄭國連忙道:“甯君子已經(jīng)懷疑我了,你、你快點(diǎn)走罷,否則我的身份露陷,便沒人給王上做眼目了。” 細(xì)作冷聲道:“你說得對,若敖斗甯已經(jīng)懷疑你了,所以……若敖斗甯必須死!” “甚么?”鄭國驚訝的道:“你、你要做甚么?” 細(xì)作道:“若敖斗甯何其精明,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你了,如今秦王不相信,不代表之后不相信,最好的法子便是殺了斗甯!你去將斗甯引過來,咱們將他推入寒池,便裝作斗甯失足落水的模樣,誰也不會懷疑與你?!?/br> “不行!”鄭國一口拒絕。 他素來是個社恐,不喜與旁人交談,也不會拒絕旁人,但這次他一口拒絕,絲毫猶豫也沒有。 鄭國拒絕之后,這才有些后怕,那細(xì)作惱怒道:“鄭國!你別以為自己成為了眼目,便是個人物兒了!你若是露餡,不但會丟掉小命,還會害得秦國對韓國仇視,這個責(zé)任你負(fù)擔(dān)得起么?!” 鄭國抿著嘴唇,雙手攥拳道:“既然……既然你知曉,一旦我這個細(xì)作露餡,會給韓國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那為何還要我來做細(xì)作?你們一面想要細(xì)作,一面又想要不留后患,我今日……今日放下話來,你絕對不可以動甯君子!” 細(xì)作氣急敗壞:“鄭國,你長本事了?翅膀硬了!是么?” 鄭國嚇得后退了一句,但還是鼓起勇氣道:“你們讓我做細(xì)作,我……我認(rèn)了,誰讓我也是韓人,但……但決計不能動甯君子,否則……否則我現(xiàn)在就去秦王面前,自己袒露身份,便是死也要拽上你做墊背,看你如何對王上交代!” 鄭國已經(jīng)破罐子破摔,說出這樣平日里不敢想象的話,反而覺得異常輕松。 細(xì)作臉色青了紅,紅了白,氣得呼呼喘著粗氣,指著鄭國,卻沒有法子:“好!我答允你不動斗甯,但丑話說在前面,你若是被斗甯揭發(fā),可別連累旁人!” 細(xì)作轉(zhuǎn)身離開,鄭國嚇得雙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趕忙扶住身邊的假山,這才覺得手腳都在打顫,拍著胸口自言自語:“無事無事,做的好,做的好……” 成蟜與嬴政藏在暗處,將方才鄭國與細(xì)作“叫板”的場面看的一清一楚。 成蟜笑瞇瞇的道:“這個鄭國,還算是有些良心的?!?/br> 嬴政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瞇起眼目,凝視著細(xì)作消失的黑暗:“這個細(xì)作……留不得?!?/br> 成蟜道:“誒哥哥,你若是殺了他,韓國少了一個細(xì)作,肯定會派遣另外的細(xì)作過來,防不勝防,不如……我給他委派個工作,讓他沒空出來作妖,如何?” 嬴政挑眉道:“工作?甚么工作?” 成蟜笑瞇瞇的道:“這個嘛——一會子就知道了。” 細(xì)作氣憤的離開,本想混在人群之中,卻聽有人道:“你!你!說的就是你,看甚么呢,還不過來?” 細(xì)作抬頭一看,是一個年輕俊美的小君子在喚自己,可不是嬴政眼前的大紅人成蟜么? 成蟜年紀(jì)輕輕,卻已經(jīng)在司行做第一把交椅,成為了秦國的上卿大夫,還跟著嬴政打過仗,出使過各個國家。 細(xì)作謹(jǐn)慎的走過去,賠笑道:“大司行,您有甚么吩咐?” “倒酒?!背上f用手指敲了敲案幾。 細(xì)作很是奇怪,為何大司行突然叫自己給他倒酒?成蟜身邊就有仆役,還有親隨,這么多人伺候著,偏偏把自己叫過來,難道……? 細(xì)作謹(jǐn)慎的給成蟜倒酒,眼看著羽觴耳杯便要注滿,成蟜突然伸手過去,細(xì)作還在倒酒,一個沒留神便將酒水灑在成蟜的袖袍之上。 “哎呀!”成蟜浮夸的喊了一聲,使勁抖著自己的袖袍:“你做甚么?!故意灑我一身是罷?”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細(xì)作咕咚跪在地上,分明是成蟜自己伸手過來,但細(xì)作身為一個仆役,也不敢叫板。 成蟜昂著頭,叉著腰,一副矜貴小君子的模樣,無理取鬧的道:“你就是故意灑了我一身,還說甚么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 “小人……小人……” 成蟜是秦王面前的大紅人,走到何處都是焦點(diǎn),更別說成蟜這般高聲大喊了,所有人都投來目光。 王翦也發(fā)現(xiàn)了混亂,趕緊走過來,道:“大行人……” “王翦大哥你來得正好,”成蟜指著自己袖袍上濕漉漉的酒漬,道:“這身衣裳,可是王上賞賜,老值錢了!如今就被你家這不中用的仆役弄臟了,王翦大哥,你說怎么辦罷?” “這……”王翦撓了撓后腦勺。 成蟜道:“這樣罷,我也不難為你們,王翦大哥,這個仆役笨手笨腳的,不適合在院子里活動,今日是沖撞了蟜,蟜慈眉善目的也不記仇,若是明日沖撞了旁人,可沒這么好說話了!” 旁人一看,成蟜這樣斤斤計較的模樣,還慈眉善目呢? 不過王翦倒是覺得成蟜說的有道理,他平日里也不在家,不知家中的仆役到底是個甚么模樣,疏于管教。 成蟜繼續(xù)道:“王翦大哥你便將這個仆役,送到后面去挑糞?!?/br> “挑、挑糞?!”細(xì)作瞠目結(jié)舌。 成蟜笑瞇瞇的,笑出兩個甜蜜的酒窩,道:“對啊,挑糞,你為人這般的笨,挑糞對于你來說,最為合適了?!?/br> 成蟜打得便是這主意,韓國你不是送細(xì)作來么?就讓你的細(xì)作去挑糞,挑糞這個活計又臟又累,每日里見到的人也就那么多,成蟜就不信了,你挑糞還能挑出甚么國家機(jī)密來透露給韓國。 細(xì)作:【我在韓國也是有頭有臉的小君子,怎么可以挑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