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懷了君侯的崽 第25節(jié)
因熱水不多,想要燙腳是不可能了,眾人只圍著洗了把臉,勉強將白日里凍得通紅的小臉捂了過來,又在屋子里留了一大壺滾水,以防眾人起夜之時口渴。這邊熙寧同桑仕秾一起在那通鋪上整理鋪蓋,這被子白日里才被陽光曬過,曬得既松又軟,她鋪好了一半的地方,扭身便上去躺在被子上打了幾個滾,然后舒舒服服的呼了口氣。剛啟程之時夜里還能在室外露營,越是到西旗附近便越發(fā)冷得徹骨,那支起的帳篷完全無法抵御這程度的嚴寒,故而今日恐怕是近幾天過得最為舒適的一個夜晚。 萬三在地心喝著熱茶,趙侯不在,他便又開始裝模作樣的充數,“大家養(yǎng)精蓄銳,明日上路進了西旗,咱們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br> 幾人嘿嘿笑著回應他,“三爺官癮又犯了。” 熙寧的鋪面靠近最里面的墻壁,她坐起身盤起小腿,用萬三從前教給她的手法按壓著自己的小腿。連日在馬車之中久坐行進,她如今小腿水腫,像兩條剛從地里拔出來的水蘿卜。身上的筋骨也不好受,動起來咯吱亂響,仿佛自己這身子是個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熙寧自己在一旁安安靜靜揉搓著小腿,邵環(huán)卻偏偏要來逗她,將自己的小腿伸在她眼前亂晃,叫熙寧順便給自己也按上一按。 結果卻被熙寧一掌劈在腿上害處,他立時便縮成一團,嘶嘶抽著冷氣,“柳熙寧啊柳熙寧,你果真是個下手狠的,瞧著瘦瘦弱弱,手勁兒怎的如此之大?” “我這手刀是同三爺學得,還不賴吧?” 邵環(huán)疼得快要斷氣,還是強忍著爬起來同她扭打成一團,眾人瞧著直樂,還是桑仕秾出手將兩個稚癮發(fā)作的人掰扯開來,“邵環(huán),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要同她計較著?!?/br> 陳小孩從窗子邊爬來熙寧身邊倚著,“柳大哥,你們往常湊在一起就如此有趣么?” 在小孩眼里,幾個年齡相仿的年輕人聚在一起玩玩鬧鬧可真有意思。 邵環(huán)便又挪過身子將腦袋枕到小孩瘦小的腿上,“玩玩鬧鬧尚算少數,流血犧牲才是常態(tài),怎么你也想加入不成?” 小孩在一旁露出艷羨而又羞澀的表情,半晌才又果斷地點了點頭,“我是很想的,只是顯大哥卻不同意?!?/br> 他本是隨著眾人一起喚他趙侯,可出門在外所有人都自動自發(fā)規(guī)避這稱呼,他左右不知如何是好,故而又開始同從前一般喚他作“顯大哥”。 邵環(huán)教他,“這也簡單,若是這次同去你好生在他面前表現一番,可以在他面前自夸下你出色的弓箭手能力,再有你可說你是可造之材,警告他錯過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小孩聽他越說越是離譜,連忙害羞的擺手,“這話我不敢說,這不好說,不好說的?!?/br> 萬三也來湊趣,“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有什么不敢說的,不僅要說,要自吹自擂,還要把自己形容得天上神仙下凡塵一般,若他不把你招入麾下,那得是天大的損失?!?/br> 眾人你一眼我一語,不過是仗著趙侯出門未歸,這才大著膽子胡說八道。 不過屋舍內氣氛熱烈,眾人可謂其樂融融,只有坐在條凳上靠著土炕邊緣的馬場主正守著桌上燭火,他想得幽幽出神,只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卻從始至終未發(fā)一言。 正在這時候,眾人調侃之中的另一位主人公這才姍姍來遲,外面夜里落下雪花,他肩膀上掛上一層雪白,也不知是去了哪里,無聲無息出現在桌前。 那馬場主正露出不合時宜的邪笑,卻被旁邊之人看個真切。 邵環(huán)趕忙從小孩的腿上抬起身子來,他仰頭看到趙侯手上正拎了個不知從哪里尋來的布袋子,看起來有些分量,他忙問,“公子這是打哪里回來的,這又是何物?” 趙侯暫且不去管那表情陰陽的馬場主,仍舊鎮(zhèn)定自若的同大家胡侃,他將那袋子擺在桌上,就著一旁昏暗的油燈給大家瞧。 熙寧只能瞧見幾個灰黑色圓溜溜的東西露了出來,她沒見過這東西,看起來倒是怪唬人的。 趙侯解釋道,“這是當地人愛吃的凍梨,外面冰天雪地的,做這個再合適不過?!?/br> 他叫大家都拿去嘗嘗,“解凍之后,輕輕囁個口子,里面的汁水甜絲絲的,又能敗火?!?/br> 熙寧拿著這東西像是得了個好寶貝,覺得新鮮又有趣,竟然還能敗火么,那她嘴角的燎泡可就有法子治了?,F在再來看那燎泡已經癟了下去,明日便能結痂,這幾日得小心張嘴,不若就會撐出個血口子來。這時候吃上兩個凍梨,那可真是十足愜意了,生津止渴還敗火,簡直渾身是寶。 邵環(huán)與桑仕秾跳到地心去,將布兜接過來忙著給眾人分發(fā),熙寧便伸手等著他倆遞來給自己,卻見趙侯不知何時正背光站在自己面前,他將手心攤開在自己面前,上面正擺著一只果子,又圓又大。 另一側,桑仕秾也遞了一顆過來,比之趙侯那枚毫不遜色。 熙寧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不過立即反應過來,將兩人遞來的凍梨都接了過來,小孩在一旁念叨著,“大豐收哩?!?/br> 她用手掐了掐,的確凍得硬邦邦的,如此不消上一夜哪里咬得動。 傳舍的當家這會兒也跨步進來,“這凍梨要放在冰水里解凍,外面結出一層冰來,敲掉便能吃了,不過涼得冰牙,你們必得嘗嘗,很是爽口美味。尤其你們這些個年輕大小伙子,火氣忒旺,吃這個正合適?!?/br> 他大概也是看到熙寧婦人嘴巴,重提了好幾句年輕人火氣旺。 只是熙寧聽到那句“冰涼”,心里打起鼓來,她如今還不知道自己這個身子,能不能受得了這乍涼的東西。 熙寧努力地搖了搖頭,想要將腦海之中這種奇怪的想法搖出去,一切還未落定,自己總是做如此聯想,叫她束手束腳,感覺事事棘手。 她抬起頭看窗外有點點銀光飄落,立刻便將方才腦中諸般想法拋去了一邊,回身這才瞧到趙侯肩膀那雪花消融后的小片濡濕,便趕忙問道,“公子,外面下雪了么?” 得到趙侯肯定的回答,熙寧同小孩對視一眼,立刻“嗚呼”一聲,相繼飛出了門去。 門外的雪還很淺,熙寧站在搖晃的的紅燈籠底下,跟小孩一起抬頭望那黑洞洞的天,像望著一口沒邊沒沿的井。 小孩在一旁張開嘴去接天上的雪花,熙寧扭頭看他,“好吃么?” 小孩咂了咂嘴,“沒味道哎?!?/br> 小孩叫熙寧也嘗嘗看,熙寧卻覺得有點傻,偷偷笑著并不理他。趙侯原本看熙寧坐在墻角做了些奇怪舉動,一時搖頭一時點頭還有些擔心,結果不一會兒熙寧又跟小孩跑去外面看雪挨凍,簡直不知道他小腦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跟過來在每個小腦殼上賞了一個板栗,熙寧見是他來,絮絮叨叨說著自己頭一次見到雪景的想法,“從前不知道下雪是如何盛景,這回總算圓了小小心愿。” 熙寧沒見過雪,趙侯確實見過的。他還在做公子的時候,便被老趙侯派到燕國打探消息,那時冬日里新下得雪足有膝蓋那么厚,一腳踏入不知自己腳下是陸地還是冰面,就在這茫茫一片的寂靜之中,尋了好幾日才找到一戶能夠落腳的人家。只是那時跟在身邊的人先后全都戰(zhàn)死,趙侯已經很久不曾回憶起那段時光了。 大息王朝原來還有這般廣袤的土地。自南向北而來,便可一路領略這四季不同的風光,叫人心胸開懷,不由生出想要將這土地博廣之處皆收在掌心之中的豪情。中行顯便是這樣,越是了解這個王朝國土所及之處,越是令自己無邊的欲望膨脹到無法控制的境地。 他常常想,這天下何不改姓中行? 趙侯這時候突然想同她說一個小小的故事,“不知為何,方才那傳舍的當家拿了凍梨問我要不要同他交換。原來他妻子瞧上了咱們隨身帶著的水囊,我說那是我在南地行商之時瞧著好看買來用的,不過是個小小水囊,送與他們也是可以的??粗麄兎蚱薅啬?,叫人覺得這樣平靜的日子似乎也很好,又見那當家牙口不好,他妻子為他將凍梨咬開小小一個口子再遞還給他,叫他慢慢吸著吃。我便回想起從前阿爹與細君的相處,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和諧的日常?!?/br> 他大概也是羨慕的。 趙侯慢慢頓了一下,扭身看向熙寧,“你呢,家中爹爹與阿母他們從前是如何相處的?” 熙寧用手將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揉搓了半晌,他不知該不該同趙侯講述爹爹與阿母的事情。 沒有 可是他似乎很是誠懇,并沒有冒犯的意思,即使老趙侯同自己阿娘有曾經那一段故事。 熙寧便回身對他說,“他們很好,非常好,非常恩愛?!?/br> 熙寧生怕觸怒了趙侯,她如此形容好似在對老趙侯做無聲地指控,不知中行顯是如何想得,熙寧只覺得在自己所述得這個故事里,老趙侯是那個置身事外卻又強插進來的可憐人,他做得一切,甚至最后直到離世,單單只感動了自己。 趙侯果然表情未變,卻不再問詢熙寧爹娘之間相處的事情,這里的氣氛一無端的要凍結在這無邊的寒冷天氣之中。 “相敬如賓也沒什么不好,”他突然說道,熙寧被他這意外發(fā)出的聲音驚了一跳。 所以他這是對自己方才那句“非常好”的控訴么,熙寧鼓了鼓嘴,“公子今后也希望同自己的細君相敬如賓么?” 第32章 “不。” 趙侯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誠懇, 突然對著這個自己一向看重的孩子道,“我必會選個我能放在心尖上的。” 他眼中情感濃烈,墨色的瞳仁里全是熙寧的影子。 熙寧甚至毫不懷疑, 若是當時在阿娘面前的不是老趙侯,而是中行顯, 他也定會做出如他阿爹一般的舉動。 他們是同一種人。 哪怕中行顯儒雅的名聲在外。 他眼中炙熱幾乎要將熙寧灼傷,偏偏熙寧躲避不及,只覺得趙侯目光好似一泓叫人暈眩的寒潭,將她密密實實吸了進去。 她心口陡然疾跳起來,連呼吸都控制不住地顫抖。 他想伸手觸摸熙寧如血般的紅唇,這里應當比他可親的小臉還要軟上一些吧。 他這樣想著, 也如此做了。顧不得還有小孩在,熙寧是他喜歡的孩子,他喜歡的阿弟, 兄長對小弟, 是可以做這般動作的, 他這樣給自己尋了個理由。 “公子?” 他不是說手上不干凈,不叫自己撫摸唇角么, 熙寧瞪著天真的眼瞧他,圓溜溜的大眼睛里滿是疑惑。 小孩縮了縮脖子, 風雪有些大了,他便先跑回了屋里去。 天太冷了,有風起,雪沫子刮在臉上便生疼。 “公子?!?/br> 熙寧開始以為他只是要看顧自己嘴角的燎泡, 可是他拇指的動作卻越發(fā)不是這樣, 輕輕描摹了起來。 那若有似無的觸覺,就如同那天夜里, 他情動時的吻。若即若離的,一下一下挨在她唇上,叫她忍不住隨著這樣的節(jié)奏回應他,他便立刻含住這無聲的邀請。彼此間略顯生澀的動作,卻叫對方都極為沉迷。 “公——公子。” 她聲音顫抖,帶著對未知的恐懼。 因為她看到一張無限放大之中的英俊面容,幾乎遮住她的那片天,成了她眼中唯一能看得清的事物。 熙寧夜晚仍舊躺在他身邊。 萬三的呼嚕聲響起,比叫更的雞還要準時,邵環(huán)立馬轉身捏住他的鼻子向上一提,萬三果然立刻轉醒,罵了一句畜牲,扭到另一頭又睡了過去,幾乎同時便又打起了呼嚕。 熙寧用手扣扣手心,大衾厚實,她手心都是一把汗水。 同一個姿勢保持得時間久了,她卻不敢左右亂動。 枕榻旁邊的人也一動不動。他雙手蓋在腰間的大衾之上,在熙寧小小的身子邊上,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包。 這座山包將熙寧與眾人隔絕,她只得獨處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用她不算聰穎的腦袋去思考。 為何他會在她嘴角已經癟掉的燎泡上落下一吻。 熙寧以為自己當時是清醒的,至少比犯下大錯的那也夜晚清醒。 可她難免又糊涂著,是做夢吧,趙侯怎么會親吻一個“男子”。 他分明喜歡女人。 而且他也不能把自己當做是個孩子了,自己已經年滿十七,待過了年,她便十八了。 十八歲,做爹娘的一大把,有誰在這個年紀會被一個二十五歲的兄長親吻呢。 熙寧微微曲腿,小心的換了個姿勢。 她還得好好在他手底下賣命,難不成要被他收成“男妾”? 熙寧打了個冷顫。 這可不行,她不喜歡。 熙寧又向外翻了個身,面朝墻壁睡下。 他這樣,是不是看破了自己的女兒身,難道他想起了那荒誕一夜? 這可不行,她得回都安郡去,那里還有人等著她,她與兄長說好了的。 雖然不知道,她與別的男人有了牽扯,兄長還會不會如從前那般待她。 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手心突然被旁邊人從大衾之中握住,“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