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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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懷寧面容安詳,睫毛被風(fēng)吹得輕輕顫抖,像是下一瞬就要睜開眼睛一樣。 第36章 莫遲沉默而立,就像一把神兵收入匣中。 ===================================================== 宗正寺內(nèi)。 懷寧的遺體被安放在正堂。 臨臺的仵作已經(jīng)來驗過,說懷寧是服毒身亡。 杜曇晝也在馬車里找到了打開的藥瓶,仵作用針探過,說里面是名為狼毒的毒藥。 這種毒常見于焉彌,又從側(cè)面印證了懷寧與焉彌人勾結(jié)一事。 宗正寺的掌固雜役看守在正堂外,寺丞正在來的路上,禁軍統(tǒng)領(lǐng)已經(jīng)派人去稟報皇帝了。 只是眼下時值深夜,宮門非有軍國大事不得開,若是守門的將領(lǐng)不能開門通傳,皇帝就要到天亮后才能知曉此事了。 宗正寺偏廳。 統(tǒng)領(lǐng)叫來的郎中沒能救活懷寧,倒是幫莫遲處理了全身的傷口。 杜曇晝抱著手臂,相當不滿:“要不是看你傷得不重,我都要把你從今天起到過年的錢全都扣光了。” 莫遲充耳不聞,掏出火鐮點燃煙葉,悶頭抽煙管。 杜曇晝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就來氣,打是打不過,罵又舍不得,只能坐在一旁生悶氣。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懷寧?戒指那時?為何?” 莫遲吐了口煙圈,說:“如果給你一堆戒指,你能從其中分辨出那些上面刻了焉彌貴族的紋樣么?” 不等杜曇晝回答,莫遲接著說:“你能,因為你在邊關(guān)待過,你和焉彌人打過仗,你見過他們的軍裝和王旗。所以你只要把戒指拿起細細查看,就能找出從焉彌來的戒指?!?/br> 莫遲低頭又抽了一口,苦澀的藥味讓他緊緊皺起了眉,他就帶著眉心深深的川字紋,又問:“可冷容是個文臣,他這輩子都沒去過關(guān)外,可能連一個焉彌人都沒見過。當時在宮里,我的戒指還放在腰帶內(nèi),他是怎么在第一時間就能斷定,上面的紋樣屬于焉彌貴族的?” 杜曇晝緩緩點頭,道:“是了,也就是說,在那之前,肯定有人把戒指一事告訴了冷容,才讓他如此篤定?!?/br> 莫遲把煙管在手里轉(zhuǎn)了一圈:“在冷容發(fā)難前,縉京城里見過那枚戒指的,除了你,就只有懷寧,我就自然而然地開始懷疑她了?!?/br> 杜曇晝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之處,挑眉對他一笑,問道:“那你為何不懷疑我?” 他以為莫遲會說諸如“我相信你”、“你是縉京唯一不會出賣我的人”之類,感人肺腑的言論。 沒想到莫遲聽他問完,一句話也不說,表情看似波瀾不驚,實際上眼珠子已經(jīng)默默轉(zhuǎn)到一旁,不與他對視了。 杜曇晝一怔,不敢置信地說:“你懷疑我了?” 莫遲不出聲。 杜曇晝都被他氣笑了:“你懷疑我了,但是你又覺得我不可能把自己的把柄親手送給政敵,所以又把我的嫌疑排除了,是不是?” 莫遲目視前方,僵硬道:“我只是在進行合理的推測?!?/br> 杜曇晝從鼻子里嗤了一聲,“好你個莫搖辰!” 把頭一扭,不愿意搭理他了。 莫遲偷偷看了眼他的臉色,做作地清了清嗓子,理虧地摸摸鼻頭,轉(zhuǎn)移話題道:“……那你是什么時候?qū)褜幤鹨傻???/br> 杜曇晝假裝沒聽見,自語道:“反正我是不值得信任的人,我說什么也不可信,還是請夜不收大人自行推理吧?!?/br> 沒想到莫遲真的自行推理下去了,“要我說,其實早在她請你收留趙夫人的時候,你就覺得奇怪了吧?!?/br> 杜曇晝慢慢回頭看他。 “干嘛?想問我為什么猜得這么準?”莫遲說:“你方才說了,褚思安的案子是你一手調(diào)查的,那么在懷寧看來,你肯定也是她的仇人。以她的心性,能放低姿態(tài)找仇人求助,不是實在走投無路,就是別有所圖?!?/br> 杜曇晝心道:這臨臺侍郎還是讓給莫遲來當吧。 “沒錯?!倍艜視兂姓J了:“現(xiàn)在想來,她是在以趙夫人之名故意接近我,以便隨時掌握我的動向,了解案情調(diào)查進展?!?/br> 當懷寧以趙夫人的名義,獲得了杜曇晝和莫遲的信任之后,這二人的行蹤,對她而言幾乎是完全透明的。 所以二人的幾次遇襲,都是她向焉彌人通風(fēng)報信的結(jié)果。 包括當時派人假裝在郡主府行刺,也只是為了打消杜曇晝對她的懷疑。 杜曇晝:“但我始終沒有想通一件事,那日在你的宅子里,懷寧為什么故意要放火。假如那天刺殺趙夫人的人也是她派來的,那為何事到臨頭,她又要通過放火來阻止?” 莫遲說:“那日她到底為何要殺趙夫人?我猜,也許是見事態(tài)即將暴露,想要通過殺死趙夫人一事,讓趙青池被逼反。我想,殺了趙夫人之后,他們接下來要殺的人就是趙慎?!?/br> 試想,堂堂護國將軍在前線為國殺敵。 后方,皇帝卻因為小人暗害,軟禁自己全家,不僅派禁軍前來捉拿自己,還殺死了兒子兒媳,連未出生的小孫子都不放過。 假如趙青池知曉此事,他會不會真的要造反? 杜曇晝同意他的推測:“不錯,站在懷寧的角度,這確實是她最后的辦法。在趙慎一家三口被殺后,她一定會派人八百里加急傳信到毓州,讓趙青池趕在禁軍到來前,提前知曉。” 但最終這個辦法沒有成功,因為懷寧放火趕走了刺客。 杜曇晝:“那時你就說,‘因為她也有想保護的人’,你從那里就猜到了懷寧的計劃?” “差不多吧?!蹦t含糊道。 杜曇晝嘆了口氣,“還是我察覺得太晚了,當時我們的行蹤屢屢遭到泄露,似乎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監(jiān)視之下,我就應(yīng)該下定決心去懷疑懷寧,只是我心里總念著她年幼失怙失恃,不愿意相信是她干的,所以……” 莫遲忽然找到他話里的把柄,馬上追問:“你那時發(fā)現(xiàn)行蹤暴露,難道沒有懷疑我嗎?” 杜曇晝雖然很想拍著胸脯、問心無愧地說沒有,但最后只能是不自然地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壓低聲音說:“……但是我很快就相信不可能是你?!?/br> 莫遲的氣焰又囂張起來:“什么相信,你不過是看我和你無仇無怨,沒有任何背叛你的理由,所以才打消了對我的懷疑吧?” 杜曇晝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當場化作一盞不識人言的美人燈。 莫遲打蛇隨棍上:“話說回來,你第一次見我就把我當做殺死唐達的疑兇,還叫人用網(wǎng)兜像套豬一樣把我套起來,這事你怎么解釋?嗯?杜侍郎?” 杜曇晝本想說,那時你確實很可疑。 堂外,傳來了一陣凌亂紛雜的腳步聲,就在杜曇晝想是不是宗正寺丞來了的時候,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莫遲循聲望去,那人年紀很輕,眉宇間還帶著少年氣,五官圓潤,耳垂飽滿,頗有一幅寶相莊嚴的佛像。 莫遲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杜曇晝拉著跪倒地上。 杜曇晝深深彎腰叩首:“微臣參見陛下。” 莫遲一頓,趕忙把頭磕了下去,學(xué)著杜曇晝說:“草民參見陛下。” 來人正是褚琮。 褚琮身著常服,看上去和普通富貴公子無異,他眼圈略帶浮腫,似是剛被人從睡夢中叫醒。 去傳信的禁衛(wèi)將懷寧薨逝一事告知守門侍衛(wèi),侍衛(wèi)見事大,不敢妄下決斷,便通報至當夜在宮中值守的御林軍衛(wèi)尉。 衛(wèi)尉不敢怠慢,親自帶人趕往皇帝寢宮,但他也不知此事是否應(yīng)該驚擾圣上,最后還是皇帝身邊的內(nèi)侍、大太監(jiān)劉公公做了主,把褚琮從夢中叫醒。 褚琮心善,對于皇帝來說,他的這顆心也許過于柔軟,即便是褚思安的女兒,他也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堂妹,從不記恨。 聽聞懷寧突然去世,褚琮立刻起身,命人更衣,后在御林軍和禁衛(wèi)的雙重保護下,連夜打開宮門,親身趕往宗正寺。 進了宗正寺的門,他第一時間不是去看懷寧的遺體,而是去偏殿找杜曇晝。 褚琮幾步走上前將杜曇晝扶起,“懷寧她,可是……?” 杜曇晝沉重地點了點頭。 褚琮心中百味陳雜,一時不知該做怎樣的表情。 片刻后,才想起來問:“為何你會在場?為何她會在宗正寺門外……出事?” 杜曇晝拱手道:“陛下請上座,此事說來話長,容臣細細稟報。” 褚琮坐于上位,這才注意到杜曇晝身邊有人還在地上跪著,忙道:“你也平身,不必拘禮。” 莫遲便垂著手站在一旁。 褚琮原先還以為那是杜琢,待他起身才注意到是張新面孔,問:“杜曇晝,這是你的新家臣?” “回陛下,這位便是您御筆親尚的夜不收,莫搖辰?!?/br> 褚琮雙眼大亮,目光灼灼地盯著莫遲看。 莫遲有點不習(xí)慣,一直低垂著頭。 “原來是你!一年了,朕終于見到真人了!還請走上前些,讓朕一睹英雄真容!” 莫遲稍稍走了幾步,停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 莫遲沉默而立時,就像一把神兵收入匣中,利刃的光輝雖不得見,卻也從刀鞘里滲出凜然不可侵犯的微光。 褚琮見他面容清秀,身材瘦削,果然如杜曇晝之前所說,看上去并不孔武有力,反倒是單薄利落。 “朕曾想象過你的樣子,你本人雖與朕的所想無半點相同,但也看得出你絕非凡人。杜曇晝曾與朕描述過你的樣貌,他說你走在街上與尋常大承男子無異。朕今日得見卻不贊同,你分明比普通男子俊秀多了。和杜侍郎并肩而立,朕覺得你一點都不輸給他。” 莫遲對一應(yīng)繁文縟節(jié)通通不知曉,面對皇帝的夸獎,他也只是簡單道了聲:“陛下謬贊?!?/br> 說完輕松的,褚琮知道他該面對嚴肅的話題了,他看向杜曇晝,嘆了口氣,正色道:“杜侍郎,將你所知盡數(shù)道來吧?!?/br> 杜曇晝將漫長的來龍去脈一一稟報完畢后,東邊的天空都泛出魚肚白了。 褚琮難掩怒色:“不愧是褚思安的女兒,真是一身反骨!只知恩將仇報!朕與母后的命險些斷送在她父親手里,母后顧念她,她卻反咬一口,怪朕狠心殺了她父兄?!” 褚琮氣得猛拍扶手:“她若只是心懷怨恨,一心復(fù)仇便罷了!竟然勾結(jié)焉彌人!妄圖謀害趙青池,引焉彌大軍入柘山關(guān)?!朕都不敢想,若是她計謀得逞,此時此刻,會有多少土地淪陷!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褚琮氣得嘴唇發(fā)白:“她的罪比她父親尤甚!還將她的尸身留在宗正寺做什么?拖下去扔到荒山野嶺嗎,誰也不準為她收尸!” “陛下不可?!敝阑实墼跉忸^上,杜曇晝也必須要勸,“陛下絕不可意氣用事,臣明白郡主殿下罪不可赦,但陛下為了皇家顏面、為了萬民之心,決不能如此處置。” 褚琮怒道:“你還叫她殿下?朕現(xiàn)在就奪了她郡主的封號,將她貶為庶人!” “陛下聽臣一言!”杜曇晝心急如焚:“如今,懷寧郡主謀反一事,尚且只有幾人知曉,陛下宜低調(diào)處理,莫要將事情擴大。陛下細想,若是讓天下百姓得知,連陛下的親堂妹、一個十六歲的女子都要反,他們會怎么想?” 褚琮身形一頓。 杜曇晝緩聲勸道:“陛下,當年褚思安謀反,牽連甚廣,聲勢極大,鬧得眾人皆知。百姓們議論紛紛,都把此事當做飯后談資,面上不說,心里難免認為陛下雷霆手段,處置過重。后來懷寧郡主被釋放,天下人才始覺陛下恩威并重,無不臣服。” 杜曇晝又道:“距褚思安一事才過去不到幾年,倘若此時傳出懷寧被貶為庶人,還被拋尸荒野,百姓們又會作何感想?他們會不會認為陛下反手云雨,從此懼怕天恩難測?” 杜曇晝的話言之有據(jù),即便褚琮再發(fā)怒,也明白他必須采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