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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駙馬竟是白切黑 第9節(jié)

    第8章 忤逆

    落在耳側(cè)的聲音和他小時候的音色接近,其實(shí)并沒有太大變化,可是落在元妤儀心中,卻難免有些意外。

    少年漸漸長大,心思也變得細(xì)膩。

    這三年坐在龍椅上的特殊經(jīng)歷,讓元澄養(yǎng)成了察言觀色的性格,如今第一個運(yùn)用的,卻是詢問自己的皇姐。

    元妤儀強(qiáng)撐著的的堅(jiān)強(qiáng)幾乎立即要支離破碎,她將浮起的淚珠重新眨掉,嗓音平穩(wěn),聽起來并沒有太大波動。

    “怎么會呢?謝二公子是個很好的人?!?/br>
    既然很好,那么她喜歡他,再合適不過,也沒有什么不合理。

    可景和帝不信這樣的合理。

    少年看著避開自己目光的jiejie,心頭浮起一絲酸澀,試探著開口,“皇姐,是因?yàn)槲颐矗俊?/br>
    元妤儀垂眸,看不清神色,她只是不假思索地反駁道:“不是?!?/br>
    看起來是那樣的正常,那樣的平靜,落在元澄眼中,卻仿佛凌遲。

    血親之間,總有一種直覺的牽絆。

    元澄知道皇姐在騙他,可他卻只能在愧疚的情緒中沉陷。

    “因?yàn)槲姨趿耍驗(yàn)槲叶凡贿^江行宣那幫人,因?yàn)槲依瓟n不了中立的世家?!?/br>
    少年嗓音突然哽咽,自責(zé)道:“所以到頭來,甚至要靠姻親獲取助力......”

    他都知道,他都明白。

    景和帝其實(shí)很聰明,他幼時學(xué)策論學(xué)禮法,常常一點(diǎn)即通,被上書房的太傅交口稱贊。

    所以在聽到靖陽公主親口對宣寧侯說的那些話時,他恍然明白過來,想通了前因后果。

    看的越清楚,也就越怨恨自己。

    怨恨自己的無能,怨恨自己為什么沒有翻云覆雨的魄力,怨恨自己為什么要連累jiejie。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小時候皇姐對他說的話,所以景和帝現(xiàn)在依舊強(qiáng)忍著,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咬住了下唇。

    他很乖,一直很聽jiejie的話。

    元妤儀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背對著身后的少年,她不敢去看。

    方才元澄說的每一句,都像砸在她的心上,扎進(jìn)她的心里。

    其實(shí)元妤儀小時候性子嬌軟,并沒有這樣的果決,心志也不如現(xiàn)在這般堅(jiān)定。

    可是當(dāng)人被逼到絕境時,總會被激發(fā)出意想不到的潛能,也會蛻變成意料之外的樣子。

    母后與父皇相繼離世,偌大的深宮之中,元妤儀姐弟二人有著最尊貴的身份,卻也有著與尊貴身份不相匹配的孱弱。

    新帝十二歲被扶上皇位,與他一同上殿的是靖陽公主。

    剛及笄的少女脫去麻布孝服,穿著華貴端莊的正紅色鳳紋繡袍,鬢上鎏金鸞鳳步搖熠熠生輝,無圣旨無遺詔,她卻越級披上長公主服制。

    “長公主”素白柔嫩的右手中,握了一把銀光錚亮的長劍。

    長劍無鞘,刀刃反光。

    在場朝臣,大驚失色的同時保持著最理智的沉默,無一不臣服于元氏姐弟。

    新帝順利登基,改年號“景和”。

    那一日過后,江丞相上奏第一封痛斥靖陽公主牦雞司晨的折子,而想要禍亂朝綱的公主本人,卻已經(jīng)坐上前往京郊承恩寺的馬車。

    元妤儀以為先帝守孝為名,退出上京朝堂三年,也是在為景和帝解除麻煩,她離開,那么臣子們反駁的奏章便徹底沒了立腳點(diǎn)。

    風(fēng)雨動蕩,柔弱的公主卻承擔(dān)起了一切責(zé)任。

    她性子轉(zhuǎn)變得很快,也很徹底。

    從當(dāng)初的等待別人的保護(hù),到現(xiàn)在可以憑一己之力設(shè)局,達(dá)成目的,非一日之功。

    若說唯一沒變的,或許只剩下一點(diǎn)固執(zhí)。

    “阿澄?!痹x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唇,輕聲喚身后的少年。

    “在皇姐心里,我們阿澄一直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以前是很好的弟弟,將來也會是很好的帝王?!?/br>
    因?yàn)榘⒊问莻€好孩子,因?yàn)樵x身為jiejie的那點(diǎn)不舍,所以她固執(zhí)地想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護(hù)自己想要保護(hù)的人。

    哪怕蜉蝣撼樹,哪怕滄海桑田。

    “陛下長大了,本宮很開心。”元妤儀突然換了敬稱,心中升起一絲感慨,“靖陽見到這樣的陛下,便覺得,無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br>
    景和帝伸手拭去滾出的淚珠,下唇被咬得毫無血色,他清楚皇姐的脾性,但凡是她已決定好的事,無論旁人再勸什么,都不會動搖分毫。

    良久,他只垂下腦袋,沉聲承諾,“朕絕不會讓皇姐失望。”

    景和帝明白靖陽公主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只有自己完成父皇臨死時的囑托,才是對一心幫助他的jiejie,最實(shí)際的回報。

    元妤儀輕嗯一聲,匆匆告辭后,她向乾德殿外走去。

    邁出宮門的那一刻,她眼中蓄著的淚水立即順著臉頰劃下來,日頭大,迎面吹過來的風(fēng)卻冰涼,幾乎要將她的眼淚釘在臉上。

    她一直覺得自己已經(jīng)變得很堅(jiān)強(qiáng),甚至能夠隨遇而安,哪怕設(shè)計的人意外變成了謝家的庶子,在最初的震驚后,她依然選擇了接受。

    可是當(dāng)真正聽到元澄的話時,她心中搭建起的堅(jiān)硬外殼一瞬間轟塌。

    其實(shí)她根本不淡定,也不冷靜,之所以強(qiáng)撐著,是因?yàn)槟暧椎幕实鼙人枰Wo(hù)。

    元妤儀內(nèi)心深處充斥著慌張。

    在昨日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宣寧侯府還有個二公子,她也不知道這人姓甚名誰,相貌品性,統(tǒng)統(tǒng)不知。

    而她即將和這樣的陌生人成親。

    還是一樁不光彩的事將兩人硬拉到了一起。

    元妤儀其實(shí)毫無把握,她不知道謝洵是怎樣的想法,又對其中的事知道多少。

    謝二公子面上看似清冷矜持,但若他知道自己是被設(shè)計的那個,想必也會勃然大怒。

    那時的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倘若事情順利,阿澄收回皇權(quán),那她自然可以選擇與謝二公子和離;

    可倘若事情不順利,那她在謝二公子面前,就是一個尷尬的存在,最后與他,想必也只會淪為相看兩厭的地步。

    紺云適時給公主遞上一方柔軟的手帕,看了她這樣的模樣,心里替她難受,可自己說到底也只是個婢女,自然明白分寸。

    不能埋怨景和帝,紺云從未來的駙馬那邊勸,放輕聲調(diào)對公主道:“殿下不必傷懷,依奴婢看,庶子有庶子的好處?!?/br>
    元妤儀正拭眼淚,沒答話。

    “世家嫡子常常以自己的身份為傲,雖說謝大公子在外名聲不錯,可也難保沒有這些世家子弟的通??;二公子雖與未來的家主之位無緣,身份卻于殿下有利?!?/br>
    靖陽公主頂著一雙微紅的鳳眼,聞言來了興趣,反問道:“他能做的實(shí)在有限,怎么對本宮反而有利了呢?”

    紺云見她神色輕松了些,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揶揄地打趣,“殿下日后若是養(yǎng)面首,以謝二公子的身份,自然是管不著您的。”

    謝洵身后既沒有顯赫的母族做支撐,也不得宣寧侯的偏愛,頭上還有個身份尊貴的嫡兄,就算是頂著駙馬的名頭,也不可能有底氣在靖陽公主面前端架子。

    元妤儀微怔,思路被貼身宮女帶偏,竟覺得這樣想來其實(shí)也很有道理。

    謝洵管不著她,以他那個矜持內(nèi)斂的性子,想來也不會管這些閑事。

    只是一成婚就養(yǎng)面首這樣的事情,對元妤儀來說還是有些怪異,自己到底還要借陳郡謝氏的東風(fēng),不能這樣欺負(fù)人。

    何況謝二公子看起來,委實(shí)太孱弱了些,那人方才跪在雪地中的模樣,已經(jīng)深深地刻在了靖陽公主腦海里。

    想到這兒,元妤儀的心里又升起一絲熟悉的愧疚,忙對紺云道:“這樣的話,往后可別在謝二公子面前提,倒顯得咱們欺負(fù)老實(shí)人了。”

    話里雖是這樣說,心里卻暗暗下了主意。

    既已利用了人家,拉了人摻和這趟渾水,那接下來她自然也得拿出自己的誠意,起碼不能再算計人。

    至于面首......

    元妤儀暗暗發(fā)誓,只要謝二公子還是正經(jīng)駙馬一日,她便不會這樣傷他的面子。

    若有一日,這位駙馬先一步駕鶴西去,那她的日子自然也要繼續(xù)過下去,沒必要為他守節(jié)。

    到那時她再找個知冷知熱的郎君伴在身邊,也體會體會兩情相悅的滋味。

    —

    冬夜的天空總是漆黑一片,萬籟俱寂,如今年關(guān)將至,街頭巷尾連一絲聲響都聽不到,宣寧侯府卻燈火通明。

    主院中一個侍從都沒留,門窗緊閉,在這樣的靜謐冬日里顯出肅殺嚴(yán)整的氣氛來,那樣的低氣壓比往日更加強(qiáng)烈。

    謝洵沒跪,他膝蓋上的傷還沒好,此時舊傷疊新傷,只怕明日會下不來床。

    更何況,他已經(jīng)聽老侯爺透了口風(fēng),靖陽公主在乾德殿時,特意囑咐過,他需要好好養(yǎng)傷,靜待一旬后的婚禮。

    青年換了身石青色直裰,卻依舊單薄陳舊。

    謝洵早已習(xí)慣了被他們這樣刨根問底的詰問,最后再隨便找個理由處罰,一直以來,他在府中,地位尷尬,和嫡兄的待遇更是天差地別。

    興許是有旁人在此,宣寧侯身上的戾氣都顯得淡了幾分,瞥向一旁的王夫人,保持沉默。

    王夫人正是謝洵的主母,出身高貴,是瑯琊王氏原昌平伯的親meimei,眾星捧月地長大,養(yǎng)成一副驕縱性子。

    女子穿著華美,保養(yǎng)得宜,卻還是因?yàn)檠劢堑跗鸬陌櫦y暴露了年紀(jì),她面相嚴(yán)肅,頗有雷厲風(fēng)行之態(tài),甩手抄起茶杯朝青年扔過去。

    “下賤東西!”

    guntang的熱茶浸濕了謝洵單薄的衣袍,茶杯掉在地上,被摔成碎片。

    怒意難消,王夫人絲毫不像個優(yōu)雅的世家貴女,眼眶發(fā)紅,仿佛發(fā)了瘋的市井婦人,她伸手指向站在堂中的青年,出口嘲諷。

    “還真是有什么樣的娘,就有什么樣的兒子,學(xué)誰不好,偏學(xué)了你那下賤娘的勾人招數(shù)!真是枉費(fèi)了侯府這些年對你的教導(dǎo),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br>
    回府后,謝老侯爺已經(jīng)將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同王夫人講了一遍,她不敢去挑靖陽公主的錯,又看謝洵不順眼,自然是將人叫過來一頓詆毀。

    謝洵的眸子瞇了瞇,眼底閃過一絲戾氣。

    他抬頭看向?qū)γ娴男麑幒?,卻見對方心虛地垂下眼眸,只壓低聲音反駁。

    “說衡璋便罷了,你怎么又扯他娘?”

    王夫人冷笑一聲,猛地一拍桌子,哧道:“怎么?謝睢之,人都死了,腐rou化骨,你現(xiàn)在還要護(hù)著一個罪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