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駙馬竟是白切黑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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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妤儀巴不得潑宣寧侯一盆冷水,心里越是不屑,臉上便笑得越燦爛。 “謝侯此言差矣,本宮心悅之人,并非府上的大公子,而是謝二公子,謝洵?!?/br> 第7章 訂婚 弘德殿中寂靜無聲,宣寧侯聽到自己雜亂無章的心跳聲,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所求,竟是他那個一身反骨的小兒子。 這些年,謝洵年歲漸長,也越發(fā)有當(dāng)年那人的樣子,都說外甥肖舅,此言非虛。 當(dāng)年名震上京的陸氏麒麟子,始終是壓他一頭的存在,只要陸訓(xùn)言所在之處,旁人都會立即變得暗淡無光。 陸氏門第不高,陸老先生也不過是個祭酒,陸訓(xùn)言無官職在身,只是一介布衣,卻恃才傲物,從不將旁人放在眼里。 哪怕是高門世家的公子,他也照樣無視。 彼時宣寧侯雖才能平庸,卻是未來的謝家家主,因心悅陸祭酒的小女兒,彼時的陸家二小姐,故上門提親,卻被陸公子拒之門外。 麒麟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輕哧一聲,“一個靠家族蔭蔽才得到所謂前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我們陸家配不上?!?/br> 陸訓(xùn)言將這個小妹捧在手心里疼愛,私心想為她找一戶能頂天立地的夫婿,更要正妻之位,顯然,謝侯并非良配。 陸府的門在宣寧侯面前關(guān)上,自此二人便結(jié)下了仇怨。 這是長輩之間的仇怨,許多年前的舊事,按理無論如何也不該扯上孩子。 可是謝侯心中一直有氣,謝洵小時候還算乖巧聽話,他素來聰慧懂事,也知道避開謝陵的鋒芒。 可自從他娘三年前死后,這孩子便擰了性子。 比從前更加深沉內(nèi)斂,那張臉上沒有笑,時不時流露出的姿態(tài),簡直同他早夭的舅舅一模一樣。 謝老侯爺每見一次,當(dāng)年被人拒之門外的羞辱便重新涌上心頭,一腔憤怒無處宣泄,謝洵自然成了罪魁禍首。 陸訓(xùn)言是他的親舅舅,他身上流淌著一半陸家的血,為陸家贖罪,這是他應(yīng)得的。 每罰一次謝洵,宣寧侯的心里都會升起一種難言的刺激,處罰謝洵的過程對他來說,是對當(dāng)年羞辱的一種補償。 他以折磨謝洵當(dāng)作對陸大公子的報復(fù)。 無人知曉其中的秘辛,也無人揣測他那不可告人的腌臜心思。 可現(xiàn)在,靖陽公主卻當(dāng)著他的面肯定那個庶子,又何嘗不是對整個謝家的一種羞辱? 公主對謝大公子剖白心意,謝家答不答應(yīng)是謝家的事情,可公主將目光轉(zhuǎn)向闔府鄙夷的庶子,就是不應(yīng)該。 謝老侯爺音調(diào)降低,又反問道:“殿下是在說笑吧?” 元妤儀的臉色卻陡然一變,她本就長著一雙鳳眼,如今冷著臉,眉眼上揚,帶著明晃晃的不屑。 “怎么?謝侯是覺得本宮在撒謊?” 如芒在背,龍椅上的景和帝驀然站起身,一方硯臺已經(jīng)扔了下來,少年的聲音高,劈頭蓋臉地斥責(zé)下來。 “謝侯好大的膽子,現(xiàn)在便詰問公主,如此威勢,那下一步難道是想做這皇城的主人不成?” 硯臺順著高高的臺階滾下來,墨汁濺了一地,元妤儀瞥了一眼色厲內(nèi)荏的皇帝,唇角微勾。 三年未見,阿澄成長了許多,如今已經(jīng)學(xué)會端著皇帝架子來嚇唬人了。 不得不說,這招對付江丞相或許有些不夠格,但因為現(xiàn)在殿中的,是只想明哲保身的宣寧侯,便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景和帝鮮少這樣發(fā)怒,宣寧侯后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忙躬身認錯,“陛下息怒,陛下明鑒,老臣絕無此意!” 說完又轉(zhuǎn)向?qū)γ娴木戈柟?,再無方才的不滿,心一橫閉著眼往坑里跳,鄭重地說,“殿下心悅衡璋,是整個候府之幸,老臣絕無不滿之意?!?/br> 他的話音一頓,深吸一口氣,知道今日這事只怕不能輕易解決。 不應(yīng),他今日能不能走出乾德殿都不可知;應(yīng)了,陳郡謝氏便重新與元氏皇朝綁在了一起。 已經(jīng)到了最后的收網(wǎng)時刻,元妤儀絲毫不急,淡定地等著宣寧侯回答。 耳畔響起謝老侯爺方才說起的衡璋,想必就是謝洵的字,枉玉衡于南火,以赤璋禮南方,可見這字的寓意是用了心的。 她對謝二公子的了解,又多了一點點。 趕在景和帝下臺之前,宣寧侯終于無比艱難地表了態(tài),頭幾乎低到衣襟中,“陛下和公主都抬舉謝家,老臣都聽您的?!?/br> 元妤儀嗯了一聲,臉上重新浮起笑容,這次她沒主動上前將人扶起來。 謝侯爺心里拐著十八個彎,火燒到身上才不情不愿地做了這樣的決定,元妤儀心里有氣,也不想再去討好。 “今歲這場雪下的真好,來年必定是個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好年頭。”少女沒頭沒腦地提起這一句。 宣寧侯下意識去看正從臺階往下走著的景和帝,不見皇帝面上有任何不悅,這才應(yīng)聲道:“瑞雪兆豐年,殿下睿智?!?/br> 元妤儀輕笑一聲,說回正題,“既然謝侯也認為這是個好兆頭,那本宮與令郎的婚期便定在今年開春吧?!?/br> 宣寧侯的雙眼倏忽瞪大,心里飛速運轉(zhuǎn),如今已經(jīng)是冬月廿九,距離開春滿打滿算也就只剩下一旬。 他原本還想著,等回到府上再作周旋,哪怕是稍微表露出謝氏并非上趕著攀這門親,也能遮掩一二。 可現(xiàn)在這樣匆忙的婚期,他連準備都來不及,更別提周旋了。 偏偏此時景和帝已經(jīng)站到靖陽公主身邊,看自己皇姐時便是滿面春風(fēng),轉(zhuǎn)向謝老侯爺時,立時換上一副審視的表情。 景和帝語重心長反問:“謝侯不滿?” 宣寧侯幾乎想伸手抹汗,連忙否認。 “那就好,此事匆忙,謝侯無事便回府準備吧,至于具體事宜,朕會讓禮部代行通知?!鄙倌甑耐屎诎追置鳎Z調(diào)里帶著一絲不耐。 謝老侯爺今日見到了比往常朝堂上都要更有氣勢的帝王,哪里還敢真的將他當(dāng)成個小孩子,應(yīng)了句是,便要退下。 靖陽公主卻在他身后跟了出來。 外面的雪已經(jīng)停了,不久前稀薄的晨光透過云層灑下來,越來越亮,淺淡的金黃色攏在人身上,很是漂亮。 “謝侯請留步?!迸拥穆曇粑 ?/br> 宣寧侯喉頭一滾,不知她還要說些什么,懸著一顆心,訥訥轉(zhuǎn)身。 元妤儀綢緞般的烏發(fā)摻著點金色,整個人沐在日光里,白皙臉龐上的細小絨毛也漸漸模糊。 或許是剛才笑得有些多,現(xiàn)在的人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淡然寧靜。 她輕聲道:“大婚在即,宣寧侯見諒,本宮不想看見一個渾身是傷的駙馬?!?/br> 謝老侯爺很是意外,倒沒想到靖陽公主跟上他,就是為了半囑咐半威脅他別再處罰謝洵? 轉(zhuǎn)念一想,或許這位公主對謝家庶子也是摻雜了幾分真情實意的,這樣想清楚后,謝老侯爺心中的感覺更加怪異。 生怕再這樣呆下去不知又要出什么變故,宣寧侯忙承諾道:“是,老臣謹遵殿下吩咐,對這逆子網(wǎng)開一面?!?/br> 饒是外人,元妤儀也看出這位陳郡謝氏的家主,并不喜歡謝洵。 謝洵在他眼中,不像兒子,倒更像是仇人。 不然哪有父親將自己的兒子貶低到這種程度呢?字字句句都在譴責(zé)小兒子。 元妤儀為不受寵的謝洵默默嘆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今日的話能否真正起到作用,畢竟那是侯府內(nèi)宅事,以她現(xiàn)在的身份,不能貿(mào)然插手。 可她既然看見了謝二公子的傷,便不能坐視不理。 他是被她牽連入局,自己得對他負責(zé)。 …… 謝洵估算著時間,從側(cè)殿走了出來。 方才靖陽公主留下的那兩個內(nèi)侍機靈穩(wěn)重,特意給他敷了藥,如今雖說走路依舊一瘸一拐,但好在能動。 視線一抬,便看見了乾德殿前站著的兩個人。 正是他那位父親和公主。 他離得遠,只看見女子側(cè)著身,不知說了些什么,對面的宣寧侯露出驚訝的神色,但還是匆匆點頭。 乾德殿前采光最好,女子站在金燦燦的晨光里,烏黑的長發(fā)挽成云鬢,發(fā)上的蝴蝶釵振翅欲飛,整個人鮮活又明亮。 謝洵忽然垂眸看向自己腳下,意料之中的,沒有光,只殘留一片墻腳下的陰影。 再抬眼時,正好與公主的視線相撞。 兩人之間隔著一段路,謝洵眼前忽然有些模糊,目光又緩緩聚焦在她那一處,將女子的整個身形勾勒在沉靜的眼底。 元妤儀隱約感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轉(zhuǎn)頭時正瞧見低頭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的謝二公子,她忽然定下心來,就那么靜靜地等著。 這位謝二公子,似乎總是這樣沉靜。 像是一抔沒有溫度的碎雪。 忽然,青年抬起頭。 元妤儀看清那張清雋完美的臉,明明長著這張臉的人是那樣的溫潤,卻總讓元妤儀莫名覺得這人的外表其實很冷。 下一秒,謝二公子已經(jīng)俯首行禮,遙遙作揖。 他的禮數(shù)周全,無可挑剔,元妤儀想,或許嫁給謝二公子,并沒有想象中那樣糟糕。 嫡庶之別,只在世家貴族之間泛濫成一種不成文的規(guī)定;可是在皇權(quán)式微的公主眼里,卻算不上什么不能接受的大問題。 與一個空有高貴身份的嫡子相較,如果對方是個有勇有謀、可堪驅(qū)策的寒門子弟,或許靖陽公主會更感興趣,因為后者在動蕩之時,代表的往往是絕對的忠誠。 元妤儀看著遠處長身玉立的清瘦青年,微一頷首,便算應(yīng)了他的禮。 看著亦步亦趨跟在宣寧侯身后的謝二公子,元妤儀垂眸,纖長的睫毛斂去眼底顫動的神色。 可惜無論如何,謝二公子終究是陳郡謝氏的后輩,與她、與阿澄之間終歸是隔了一層紗。 世家子弟無一不以家族利益為重,自小受這樣的教育熏陶,元妤儀不覺得謝洵會是個例外。 身側(cè)悄悄投下一層陰影,是景和帝。 元澄將手中剛裝好銀絲炭的精巧暖爐遞到女子手里,順著她方才的目光遙望,只看到宣寧侯父子漸行漸遠的身影。 少年身形抽條似的長,如今比元妤儀還要高一些,如履薄冰當(dāng)了這些年的皇帝,在靖陽公主面前,卻依舊是一副青澀模樣。 方才在宣寧侯面前作出的淡定與威嚴褪去,如今只剩真切的擔(dān)憂。 元澄壓低聲音問道:“皇姐,其實你根本就不喜歡謝二公子,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