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會回來 第75節(jié)
視線不經意間在空中相撞,她先一步低下頭躲開,開門進去。 連招呼也忘記跟他打。 直到將門關上,秋眠背對著門靠著,才發(fā)覺自己此次見到周引弦的感受跟從前不一樣。 剛剛看見他的第一眼,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上周六的晚上,他喝醉酒想起他的前女友,一直在她面前低喃。 今夜再相見,她想起那些畫面,心里就有些悶悶的,第一反應竟是躲開他。 為什么呢? 秋眠不知道。 只知道,剛剛她的反應過于反常。 上周六挑的那對袖扣還放在茶幾上,裝在禮盒里,紙袋就那么一直放著,連地方也沒挪過。 他半夜離開,她沒找到機會送出去。 此時又看見那個白色紙袋,秋眠猶豫了會兒,提起來去敲周引弦的門。 他開門很快,她剛敲完三下,那扇門就被從里面拉開,讓她有些猝不及防,甚至連第一句話要說什么都還沒想好。 “你——” 秋眠驚了下,大腦一片亂糟糟,胡亂理出個頭緒:“你要出去嗎?” 周引弦穿著黑色沖鋒衣,拉鏈拉到頂,一身運動休閑的打扮,瞧著的確像是要出門。 他垂眼看下來,冷酷的俊臉上帶了一絲不甚明顯的溫和。 “出去運動?!彼f,“有事嗎?” “噢噢?!鼻锩呓K于回過神,想起自己來找他的目的,把手里的紙袋往他跟前遞了遞,“這個給你,希望你會喜歡?!?/br> 周引弦微低著頭瞧了眼那紙袋,視線落到她臉上,不知想起什么,又重新看回她遞過來的那個白色紙袋。 他記憶力一向很好,此刻當然覺得這紙袋眼熟,那天在四橋城遇見她,她就一直提著。 “謝謝?!?/br> 周引弦接過紙袋,秋眠催促他打開看:“你先打開看看喜不喜歡?!?/br> 在她的催促下,紙袋里裝著的禮盒被拿出來打開,里面安靜躺著一對綠寶石袖扣。 周引弦盯著那袖扣看,秋眠自顧自跟他解釋起來:“你送我的表實在太貴重了,我不知道選什么回禮給你,希望這對袖扣你會喜歡。” “以及?!鼻锩咛ь^看他,微微笑著,“雖然禮物有些遲了,仍祝你2023年快樂?!?/br> 樓道里的燈光不算很明亮,周引弦就這么盯著那袖扣看著,像在品鑒奇珍異寶。 他也沒敢仔細去算,距離上一次秋眠送他禮物,過去了多久。 恍然間竟覺得。 好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謝謝?!敝芤液仙隙Y盒蓋子,抬眼看她,克制著內心的洶涌,讓自己看上去沒什么異常,“一起去夜跑么?” 這問題又突然又傻。 哪有人上一秒剛接受了人家女孩子送的禮物,下一秒就邀請人家去夜跑的。 秋眠也聽得愣了一下。 而后,也不知是哪根腦神經短了路,她鬼使神差地點點頭:“好啊?!?/br> 話說出口才想后悔,可又太沒禮貌,也有點太丟臉。 秋眠硬著頭皮繼續(xù)下去:“我換下衣服和鞋子?!?/br> “我等你?!?/br> - 附近一公里就是一處公共的露天足球場,這時間算不上晚,秋眠跟在周引弦身后從小區(qū)一直跑過去還不到九點。 可能是因為天冷,偌大的足球場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只剩下零星的幾盞路燈還亮著光。 秋眠跟在周引弦身后繞著足球場跑了幾圈,實在體力不支,撤了下來。 周圍是逐漸往上的階梯看臺,她往上爬到頂坐著,一邊吹風一邊看著周引弦在下面的橡膠跑道上一圈圈地跑。 整個足球場是地陷式,路燈在橡膠跑道邊緣間隔錯落地亮著昏黃的光。 他好像不會感覺到累,冬夜寒風中那道黑色的身影一圈又一圈仿佛永遠不會停。 秋眠因跑步帶來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經過休息已經逐漸平緩,額頭上冒出來的細汗也已經被風吹干。 她感覺自己已經坐了好久,而周引弦仍舊在下面不知疲倦地跑著。 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出來運動,而像是在下面發(fā)泄著什么。 秋眠驀地想起剛剛回家時在門口撞見的那位老人,以及他們之間的對話。 她猜想,他的困擾和煩悶,應該是那位老人帶來的。 可一直這么跑下去也不行。 秋眠起身,雙手放在嘴邊當喇叭,沖著下面的橡膠跑道大聲喊:“周老師!” 朦朧的夜色里,好像看見他抬頭朝自己的方向抬頭看了過來,腳步卻依舊沒停。 “上來休息??!”秋眠繼續(xù)大聲喊,怕他看不清,還跳起來沖他揮了揮手,“來我這兒!” 周引弦奔跑的速度終于漸漸慢下來,而后由跑變成走。 走完剩下的半圈,他踏著茫茫夜色朝看臺上走了過來。 秋眠從運動外套的口袋里掏出紙巾,未等周引弦走近,手已經伸了出去。 可看臺上并沒有路燈,頂端尤其昏暗,如此夜色茫茫,叫人不能完全看清。 周引弦一步步朝她靠近,至她跟前,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她伸出去遞紙巾的那只手。 秋眠一愣,手指一松,紙巾飛落。 下一秒,感覺到他握著自己手的那只手忽地用力,將她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重心變化,差點跌進他懷里。 勉強站穩(wěn),卻跟他近在咫尺地立著,仿佛一動就要貼上。 秋眠呼吸都變緩,手還被周引弦握著,腦子有些發(fā)懵。 能感覺到他剛運動完的身體還散發(fā)著熱氣,貼著她的那只手掌心溫暖,甚至有些發(fā)燙。 他長得如此高大,站在她面前,完全遮擋住她的視線,她只能看見他修長的脖頸和清晰利落的下頜線。 天色昏暗,離得這么近視野也并不開闊,所以聽覺和嗅覺變得格外靈敏。 秋眠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淡淡柑橘香,運動過后似乎變得更明顯,一層一層地蕩進她鼻間。 她聽到他比平時稍快的呼吸聲,勾著她早已緩下來的平穩(wěn)呼吸不知不覺間亂了頻率。 秋眠有些手足無措的慌亂,借著夜色蒼茫大著膽子抬頭看:“周老師……” 為什么,要抓她手呢? 卻在她叫過他之后,他松開了她的手。 “起不來嗎,要叫我拉你?!?/br> “……?” 秋眠稍稍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 原來他是誤會了自己伸出去那只手的意思—— 她是給他遞紙,而他卻誤以為自己叫他拉她起來。 “不是不是?!鼻锩咧匦绿土藦埣堖f過去,“我是要給你紙擦汗,你誤會了?!?/br> 周引弦神色自如地接過紙:“謝謝?!?/br> 秋眠彎腰把掉在地上的那張紙撿起來放進外套口袋里,沖他笑笑:“不用客氣,你快坐著休息會兒吧?!?/br> 周引弦轉身在她旁邊坐下,拿著她給的紙擦了擦汗,將用過的紙揣進了沖鋒衣外套的口袋里。 秋眠早知道他出身不凡,肯定十足富貴極有教養(yǎng),只是沒想到他連擦汗的動作也都能透出矜貴的氣質,令人覺得賞心悅目。 倆人安靜地坐了會兒,并無好月色可看。 今夜是下弦月,此刻天上并無月亮,要等下半夜才能見到。 秋眠其實很好奇周引弦跟那位老人之間的事,可她并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去打探他的隱私,因此只是默默陪他坐著。 倆人之間沒人先開口說一句話,安靜得仿佛能聽見耳旁穿過的風聲。 良久。 周引弦起身朝她伸手:“走吧,回家?!?/br> 秋眠看著他伸到自己跟前的手,猶豫著還是搭了上去:“謝謝?!?/br> 她當然完全可以自己站起來,可也許是周引弦良好的教養(yǎng)使得他本能地做出了這樣紳士的舉動,所以她也就沒多說什么廢話。 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周引弦竟拉著她的手一直沒松開,頭也沒回地朝出口那邊走。 看臺的排與排之間間隔狹窄,并不能允許兩個人并排通過,秋眠落在他身后,抬頭只能看見他挺拔寬闊的背影。 說來也奇怪。 她并沒有第一時間提醒他,任由他牽著自己走了好長好安靜的一段夜路。 直至走到出口,那里亮著一盞路燈,橘黃色的光散開,照得暗夜里的一切都無處遁形。 秋眠正想提醒周引弦,他卻搶先松開了她的手,略帶歉意地開口:“抱歉,忘記了?!?/br> 覆在手心的溫暖驟然消失,像有什么她并不清楚的東西也忽然從心里離開,秋眠恍然了一瞬,收回手揣進外套口袋里。 “沒事,我也忘記了。” 像是某種不用約定的默契,彼此心照不宣,對這件事絕口不再提,仿佛它確實只是一個倆人都忘記的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