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糙漢將軍寵妻日常 第4節(jié)

    他松了點勁兒,暗道自己娶的是個書香門第的嬌小姐,不是浪得虛名的,是處處都嬌氣的金枝玉葉,于是他慢了步子,沒再冒失,只是扶穩(wěn)她后,低聲說了句:“怪輕的?!?/br>
    季卿語長舒一口氣,松開方才慌亂間握住的臂肘,沒應(yīng)他這輕浮話。心道,這人就連掌腹上也結(jié)著一層厚繭,不知是不是因為善用短刃才把它磨得那么硬;臂肘間也盡是結(jié)實的肌rou,硬邦邦的,整個人就沒有丁點軟乎的地方——太硬朗終不適合穿寬袍大袖,這人成不了讀書人。

    顧青還不知新娘對他不滿意了,被季卿語摸過的手臂下意識鼓了鼓,還有點癢癢的。

    他重新牽住人的手,一心琢磨著這人的手怎么能這么小、這么軟,這么白,握在手心就那么一點點,好像含住就沒了,跟他的完全不一樣。他牽著走了兩步,自覺無礙,握著她的手便稍稍攏起,大掌把人全部裹住。

    二人進了正堂,上賓坐的是季父和位老夫人,想來是顧青的祖母,季卿語來不及看真切,喜娘便唱了婚詞:

    香煙飄緲燭雙照,吉時登臨福滿園;

    新郎新娘齊入臺,鴛鴦喜鵲同來瞧;

    一拜天地,

    再拜高堂,

    夫妻對拜,

    萬事安康……

    禮成圓滿,迎入洞房,季卿語穩(wěn)穩(wěn)坐定房中,才算松了一口氣。

    菱書和菱角守在外頭,周遭靜悄悄的,只依稀聽到前廳熱鬧。季卿語頂著蓋頭規(guī)矩坐著,眼睛卻打量起廂房的布置來。

    這宅子當(dāng)初住的那位進士老爺喜好晏公詩,知晏公盛愛紅梅,在后院里栽了許多,是個頗文雅的人,廂房設(shè)置自然不會差,季卿語從布置里瞧不出顧青的性子,目光便淡了許多,略過滿堂喜慶的家什和累成小山的桂圓花生,合上了眼,空留那些喜字紅綢掛得細致,臺上雙燭搖搖。

    入春時節(jié),天色依舊暗得很快,但今兒日氣佳,長庚星隱隱亮在西方。

    季卿語安靜地睜開眼,聽外頭忽然傳來的喧鬧聲,越來越近——

    是顧青的聲音。

    比白日時略顯懶散,又帶著幾分沾了笑意的嚴(yán)肅:“我媳婦是個嬌性子,你們這么吵哄哄的,待會兒把人給我嚇著了,要你們好看?!?/br>
    喝了不少酒,眾人松快太多,又都是過命的兄弟,沒平日那么怕他,笑話:“青哥連人都沒見過,這就護上了?”

    音還沒落就被敲了頭:“不護她護你?明日酒醒給我站崗去,還誰想鬧洞房?倒時挨個——”

    “青哥,我我我!”

    話還沒說完,他們便鬧了起來:“青哥我自愿站崗!你就讓我們見嫂子一眼吧!我聽說嫂子可美了!”

    “你是抱得美人歸了,兄弟們可還素著呢,你也讓弟兄幾個飽飽眼福!”

    “就是就是!青哥,當(dāng)初可是你說的,有你一口飯吃不讓兄弟餓著,怎么?忘本了!”

    “青哥!我給你站洞房!”

    “站洞房!站洞房!”

    里頭,季卿語聽到這話,心里一驚,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連守在外室的菱書和菱角都進來了,面色緊張地護在她身前,就怕新姑爺把那群人放進來,他們這兒可沒鬧洞房的規(guī)矩!

    菱角菱書皺著臉擠作一團,心尖兒都在打顫,果然是鄉(xiāng)野出來的莽夫,這也太沒有規(guī)矩了些!老爺夫人怎能把小姐許給這樣的人!菱書擋在小姐面前時,手都是抖的,心想著,若是姑爺敢這么折辱小姐,她就跟他拼命!

    主仆三人心里頭打著鼓,菱書連燭臺都握住了,就聽外頭忽然幾聲悶聲,緊接著哀嚎連連,此起彼伏——

    “別打別打!錯了!”

    “真錯了哥!兄弟嘴里沒規(guī)矩,冒犯嫂子了,這就滾!”

    “已經(jīng)滾了這就滾了!別踢屁股?。 ?/br>
    “?。∑ü?!”

    “青哥我們真錯了,青哥給嫂子帶好!”

    “青哥、嫂子天長地久!”

    “百年好合!”

    “兒孫滿堂!”

    隨著一場哄鬧,原本嘈雜的聲響漸漸淡去,人終于是走了。

    季卿語松了口氣,過了會兒,才聽到外頭的推門聲。

    菱書菱角對視一眼,去門口迎人,福禮叫人:“姑爺?!?/br>
    顧青站在門邊,長長吐了口濁氣,掃了那兩丫鬟一眼,點過頭,她們便退出去了。

    夜深人靜已,熱鬧如煙褪去,紅燭搖曳下,對影化作成雙旖旎。

    季卿語的心慌還沒散干凈,心頭便一點一點磨人的燙起來,屋里只有他們兩個,她的耳畔里,只能聽到顧青的腳步聲。聽他朝自己的方向大步走來,明明不急不緩,卻不知為何攥住了她心口跳動的聲律,他愈近,她呼吸愈是清淺,在呼吸越發(fā)緊促時,顧青卻倏爾停了步子!

    他似是想起什么,折了回去。

    這一停,季卿語的呼吸就亂了。頂著蓋頭,她什么都瞧不真切,目光只能一直追著他走,追得雙唇微抿都不自知,可就在她將要呼出一口氣時,眼前忽地一亮——

    蓋頭被挑開了,明亮的燭光和顧青身上的酒氣一同鋪面而來,讓季卿語臉色霎白!

    那還未長舒而出的呼吸生生停住,眼睫顫過兩下,垂定不動,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初見郎君而嬌羞不已的新婦娘,只有腿上交疊緊扣的雙手,隱隱出賣著她的情緒。

    顧青沒注意她的失態(tài),將蓋頭揭下來后,嘀咕了一聲:“怪漂亮的?!?/br>
    拔步床上,季卿語一襲金蓮并蒂的嫁衣,莊重典雅,正紅的顏色襯得她膚如凝脂、勝雪欺霜,燭影綽約里是人如溫玉,眉眼顧盼下是艷若三春桃李。顧青盯了半晌,有些眼熱,許久才發(fā)覺自己冒失,目光轉(zhuǎn)而落在她的滿頭釵環(huán)上,端起正直:“餓不餓?”

    季卿語用力地眨了下眼,輕聲:“……不餓,倒是有點累了?!?/br>
    顧青看她臉色確實有些白,想來是真累著了。都說大戶人家的小姐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垂花門都沒出過,她今日又頂著這么多首飾走來走去,站了許久又坐了許久,人這么小一只,怎能不累?

    他輕咳半聲:“那就歇息吧。”

    季卿語松了口氣,連忙站起來,甚至顧不上去看顧青,也顧不上卸掉鳳冠霞帔,跌跌撞撞地入了凈室。

    凈室早備好了熱水,熱氣蒸騰,甫一進來,淡淡的潮意便把她的臉濕了個透,也讓她清醒了幾分。

    季卿語把自己沉進水里,又往水中倒了許多花露,沒一會兒,馥郁的香氣彌漫開來,漸漸蓋去了方才聞過的顧青身上的酒氣,也是這時,她驟然緊繃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她坐在浴桶里,隔著窗,看外頭月色,久久出神。

    待會兒進去,便再無退路……

    季卿語凝神許久,回想著見面不過半日里他的莽撞與無禮,指尖撥出漣漪,沒一會兒,自嘲笑笑,成親拜堂,哪還有后悔藥?

    廂房里的燈熄了大半,只剩下床邊一盞。

    顧青是在季卿語之后沐浴的,他洗完,走進內(nèi)室掀開被子,剛要探頭去吹燈,卻陡然瞧見被子里只著單衣,身段玲瓏有致,露出一段玉頸的季卿語……不知是不是因為周遭燭火太暗,被衾的顏色太紅,愈發(fā)襯得她白得跟玉瓶似的。春日的天,還帶幾分寒涼,可被褥里的淡香夾著溫?zé)犸h到他眼前,像要把他吸進去一般。

    顧青哪見過這場面?只一眼便覺得通身的熱氣往下涌。

    他抬頭吹了燈,迅速進了被里。

    季卿語在顧青進來時,心跳很快,他身上的酒氣比方才淡了許多,不知是因為洗過澡還是她方才用了太多花露,可縱是這樣,兩人如今擠在一張榻上,他那么大的身量,小小的空間都讓他的氣息填滿了,季卿語閉上眼,只覺得四處都是他和他身上的酒氣。

    顧青微微一滯,只覺得周遭都是季卿語身上的香氣,方才他還沒進凈室,便聞到花香,他鮮和女子接觸過,不知她們是不是都這般洗澡。他沒忍住,撥了撥季卿語的洗澡水,這一撥不行,初春的天寒,洗了個冷水澡。如今帷帳里,到處都是她的味道,他覺得這是勾引,可方才在凈室里,她已經(jīng)勾引過了。

    季卿語的臉白了又白,心跳聲愈發(fā)快,可她沒想到,比她的心跳聲更聒噪的,是顧青越發(fā)粗重的喘息……

    季卿語不明所以,卻在這樣的情況下稍稍安了心,鬼使神差地轉(zhuǎn)頭看了顧青一眼——他閉著眼,雙手交疊地放在肚子上。

    不知怎么的,她耳朵跟著熱起來,繼而聽到顧青出聲:“你……”

    一個字就沒音兒了,季卿語心頭一跳,今夜是要圓房的。

    她沒作聲,顧青等了一會兒,整個人翻了上來,覆在她的身上,被衾往下滑了滑,季卿語的鎖骨便露了出來,她是真的白,不是錯覺。

    顧青眸光一暗,喉間微動,碰人家之前,認(rèn)真說了句:“我會對你好的?!?/br>
    他就這般撐著身子立在季卿語身上等她回答,說話時,氣息一陣一陣地朝她面上撲來,黑暗藏不住他的健碩,也藏不住那雙發(fā)亮的眼睛,季卿語出了身冷汗,伸了伸脖子沒說話,算作回應(yīng)。

    顧青盯著季卿語半晌,見她不拒絕,才俯下身在她的鎖骨上吻了吻,親出了個響,又舔了舔,呼吸愈發(fā)沉重起來。他抬頭想親季卿語的嘴,可季卿語動了動脖子,整張臉埋進旁邊的軟衾里。

    “……親別的。”

    顧青目光一深,往下邊別處親去了。

    第5章 新婚燕爾

    翌日晴薄,更時不清。

    季卿語倏然驚醒,心悸如雷,猛然睜開眼時,冷汗驟下,雙目不聚焦地喘了幾口氣,才勉強平復(fù)。定睛一看,入目是男人陌生而堅實的手臂,半個身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壓在她身上,把她擠得只能喘口氣了,季卿語擦了一把額角的冷汗,明白自己為什么做了噩夢。

    兩人睡得跟個勺子似的,季卿語用力掙了掙顧青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半晌沒推動,冷汗成了熱潮,身后不著衣衫的胸膛熱騰騰地燙著季卿語的后背,季卿語累得沒了法子,只好任他貼著,越躺越清醒。

    可沒躺多久,身后開始隱隱不對起來,熱意燙人,她昨夜通了人事,曉得這是什么……

    于是季卿語往前挪了點距離,沒挪多遠,就聽顧青煩躁地嘶了聲,松開她,伸手往下揉了兩把,然后扯過被子把她蓋了起來,自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顧青迷糊糊的,聲音帶著些?。骸啊蚜??”

    好像卯時都不到吧。

    季卿語有些尷尬,轉(zhuǎn)頭看空蕩蕩的帳頂:“進門第一日,該早早去敬茶?!?/br>
    顧青躺著:“阿奶身體不好,起不來大早?!?/br>
    季卿語知他雙親過世,家中又只有一個阿奶,輕聲說:“縱是如此,新婦進門該講的規(guī)矩還是不能免的,該給長輩留個好印象?!?/br>
    話雖這般,可如今這天色委實算早,天還擦黑著,便是在季府,也萬沒有這個時辰起來侍奉母親梳洗的道理,但季卿語還是想起了——她對和顧青躺在一張榻上沒甚興趣……

    新婚燕爾,該是日上三竿,慌忙起身,嬌房竊語的時候,眼波蕩著春情的鴛鴦一個嗔語責(zé)怪,一個含著笑哄,才算甜蜜可人,但和顧青……季卿語委實不知能同他說些什么,昨夜的酒氣讓她心有余悸,累成那般也是夜夢難安。

    顧青的聲音困懨懨的:“窮講究,你起了早,怕是要久等,倒不如睡個回籠覺,起來時間正合適?!?/br>
    季卿語心覺他可能是犯懶,畢竟昨夜那么賣力氣,累著了也正常,雖然她也累著,腰酸膝痛,但更想起身緩一緩:“那將軍睡吧,我先去梳洗了。”

    她想沐浴。

    昨夜雖然叫過水,但那時太累,也不知洗沒洗干凈,說起來顧青瞧著身強體壯,也不過兩回,第一回 時只弄了一會兒,季卿語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開始第二回了,若不是有第二回,她還不知那就算結(jié)束了,可第一回沒洗啊……

    季卿語從顧青的臂彎里抽身,心想洗完后,時間該差不多了,倒時再來喚他也不晚。她盤算好時間,離了那懷抱,誰知連被褥都沒出,顧青就起了,動作利落地下榻:“我也起。”

    “……”

    待洗完,也到了該起身的時候,季卿語梳完妝,顧青便領(lǐng)著她去見阿奶。

    季卿語今日穿了身玉紅夾水的束領(lǐng)長衫,長發(fā)全挽起來了,露出修長白皙的頸,玉色耳墜沉穩(wěn)地定著,提裙跨步時自有氣韻,舉手投足間盡是端莊矜持,亭亭款款。

    外頭灑掃的下人瞧見新夫人和將軍,眼睛都直了,一是因為沒見過季卿語這般出眾的人物,二是這新夫人和將軍簡直大相徑庭,不說樣貌,就是這氣質(zhì)也太不般配了。

    顧青打著哈欠,走在她旁邊,雙手疊在腦后,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像是不入心,步子也大,走了會兒,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瞧不見了,便停下來,等她一等,慢步子的時候借著胳膊肘的遮掩偷看季卿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