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57節(jié)
莫非,也知道了? 狡彘頓時警惕—— 九竅琉璃心,可是足夠叫三界眾生都癲狂欲奪的神物。 狡彘心里越警惕,面上笑容就越憨厚:“主人挑選侍女,自然憑他自己喜好,我哪敢問為什么?!?/br> “侍女?”文是非冷笑,“誰家的侍女,能被主人護在懷里入房?” 狡彘趾高氣昂:“我家主人的?!?/br> 文是非:“……” 文是非:“?” 渡天淵的景色從開辟起便從未變過。船窗外,永遠是霧??澙@,只有灰白與更濃重的灰白色。 上船第一天。 也只有時琉愿意到三層的廊窗,扒著窗邊張望外面的霧海了。 “白茫茫一片,好看么?!?/br> 身后有個懶散聲線慢慢踱來。 時琉不必回頭,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不好看,”時琉默然,“但沒看過。” 酆業(yè)停在船窗后,但沒看窗外云霧,而只垂眼看著窗前的少女:“你當不是第一次坐這船,怎么會沒見過?!?/br> “?” 時琉半仰了臉兒,“我確是第一次上……” 中間停了,時琉想起什么,眸子黯然地抿住唇。 酆業(yè)未覺,淡淡嘲弄:“你生在時家,我們遇在鬼獄,還說沒坐過這船——你又想騙我說你是孤兒么?” 時琉耷著眼尾,停了幾息才輕聲說:“我是被拐來幽冥的?!?/br> “?” 身側(cè)一寂。 時琉下頜靠在胳膊上,仍是安靜望著窗外云霧,輕聲說著旁人故事似的:“好像是該第二次,不過那時候,我和其他孩子一起被迷暈了,一路都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什么也記不太清,就已經(jīng)到幽冥了?!?/br> 酆業(yè)沒什么情緒地聽完:“我以為你是自行離家?!?/br> “剛開始確實是,”時琉有點不好意思,“他們關(guān)著我,有天我自己跑出來,然后剛到山下,就被人迷昏帶走了。” 酆業(yè)無聲了幾息:“過來。” “嗯…?” 那人聲線莫名地質(zhì)地冷淡,時琉有點懵,還是直起身。 也沒等她過去,酆業(yè)已經(jīng)主動靠過來了。 寬大袍袖將她退路攔遮,魔抵著少女的蝴蝶骨,抬手一指,涼冰冰便落上她眉心。 時琉一嚇,慌忙就躲:“你干什么。” 酆業(yè)原本也沒打算強迫她或者傷著她,手上未著分毫的力,被已經(jīng)成了小修士的時琉一掙,還真脫身了。 他眉峰微起了點褶,墨眸瞥她:“查你神魂?!?/br> 時琉梗了下:“你…不信我說的?” “不?!?/br> 酆業(yè)眉心皺得明顯了幾分,也更冷了:“你自己未必記得起,但我探查你神魂,許能翻出當年擄走你的人的長相?!?/br> 時琉怔了下:“找他們做什么?” “扒皮抽骨,斷體碎魂,或扔進倀鬼窟里生世磋磨,”酆業(yè)語氣隨意,神態(tài)也漠然又慵懶,“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時琉:“……” 她又想起了那個被他折磨得只剩殘魂的魘魔。 果然魔之手段,沒有不忍,只有他懶得。 “三界茫茫眾生,想找一兩個人太難了,”時琉捂著額心,躲開酆業(yè),“他們對我來說是已經(jīng)過去的噩夢,既碰不到,就不想再去追了。” 酆業(yè)冷嘲:“只怕你的寬恕換不回感激。” “不是寬恕,”時琉認真糾正,“是我個人的取舍。——世間美景如此之多,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那些渣滓身上?!?/br> 酆業(yè)不以為意:“有我在,你能再活萬年,浪費些又如何。” 時琉:“?” 少女并不相信地看他。 酆業(yè)輕瞇起眼:“怎么,你不信我?” 時琉挪開眼:“我知道你很厲害,也知道你能做到,但我更知道,你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我對于你并不重要?!?/br> 大約是撞上了什么小股的空間氣流,船身輕輕一晃。 晃得魔眼底墨緒洶涌。 一兩息后,魔慨然笑了,不知何時顯形的長笛被他冷冷撫過,聲也涼?。骸笆牵绕鹞乙龅氖?,你并不重要?!?/br> “嗯,而且……” 少女停頓了下,仰眸,望著窗外穿過云霧的淡淡光線,明睞柔軟地笑。 她輕聲說:“而且,我也不想活那么久。一個人太孤單了?!?/br> “——” 魔的眼眸兀然生寒。 那當是第一次。 在他漫長到無垠無際的生命里,他第一次感受到名為恐懼的情緒,它洶涌地拍打過他空蕩的胸膛,像清厲激烈的浪花沖撞然后粉碎在黢黑的礁石上。 礁石被雕作擁抱浪花的模樣,可浪花逝去后,礁石懷里再空無一物,空空蕩蕩。 有朝一日她若死了。 這世上也不過是空空蕩蕩。 第28章 玄門問心(三)【加更】 ◎她是你的弱點、死xue?!?/br> 時琉覺著,這船上好像突然冷了。 ——地境修者都有些抵御不住的那種冷。 而這股莫名其妙的寒意的來源,好像是…… 時琉轉(zhuǎn)頭,不確定地把目光落向身后的酆業(yè)。魔低闔著眼簾,那張宛如神祇的面容上無喜無怒,看不出丁點情緒來。 難道,是她觸到他不想記起的往事了? 時琉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直回身體:“我有些冷,”她猶豫著輕聲,“那,我先回房間了?” “……” 魔終于撩起視線,淡淡瞥了她一眼。 就一眼。 時琉莫名覺得通體僵硬,像被什么魔焰從頭到尾灌住凝固了似的,動彈不得。 然后她就眼睜睜看著魔慢條斯理地解開大氅的衣帶,脫下,將它繞過她肩膀,披好,修長如玉的指骨在她眼皮底下緩慢翻挪,替她系帶—— 然后兀地一拉。 收緊的扣帶險些將時琉拽進魔的懷里,他冷漠又惡意地低著眼,松開系帶,轉(zhuǎn)而捏住了少女清瘦又白生生的下頜。 “你是我的侍女,”魔緩聲說著,“我不許你死的時候,你就不準死。你若是敢偷偷死了,我就將你的魂追回來,即便你輪回轉(zhuǎn)世,我也會將你鎖進暗無天日的地牢里,想怎么折磨,便怎么折磨——懂了么?” 時琉難能蹙了眉心:“我只欠你一條命,不許來世。” 酆業(yè)睥睨著她,漠然笑了:“你想與魔講道理么?” “……” 時琉講不過他,也打不過他。 她微微咬唇,最后帶氣地睖了他一眼,就想轉(zhuǎn)身往房間里回。 一步都沒來得及踏出去。 時琉只覺著腰上一緊,就被那人直接攔腰抱起,竟是將她放在打開窗戶的船窗窗柩上,身后就是白茫茫的霧海和代表未知可怖的空間氣流。 身為修者,反而比凡人時更能感知那其中的大恐怖。 時琉臉兒不自覺地白了,白得難見血色。 她咬緊唇瓣,驚慌著眼神不去看身側(cè)身后,轉(zhuǎn)向窗內(nèi)單手虛扣著她的,居高臨下的魔。 酆業(yè)微微歪過頭,惡意與快意絲絲縷縷纏在他眸里:“說,你答應(yīng)了,生生世世都要給我做侍女?!?/br> “——!” 時琉又氣又怕。 她哪里見過這樣不講道理又無恥的魔。 小姑娘這些日子里表面再乖順,骨子里依舊是最倔的。他這樣脅迫她,她反而更咬緊了牙關(guān)不肯說了。 時琉死死闔上眼。 酆業(yè)卻笑了,更迫近些,也壓得她更往窗外些:“說不說。” 時琉緊閉著眼,睫毛都有些抖,聲音卻決絕:“你推我出去,我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