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1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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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琉無意識地攥起手心:“凡界的天地規(guī)則與仙界同成,仙凡兩界的造化之力雖然對墮仙者有所壓制,但比不得幽冥里你親手設(shè)下的造化禁制——他們的人若是下來得夠多,重傷你甚至……” 時琉一頓,眼神愈發(fā)不安:“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br> “仙人本體入凡付出的代價很大,短時間內(nèi)難以多次,既然這一次他們未能成功,便也沒有下一次了?!?/br> 魔搭手在膝上,懶洋洋地轉(zhuǎn)著長笛,他平視虛空,眼眸里沁著涼。 “若有,自然是我上仙界和他們一一清算的時候?!?/br> “……” 酆業(yè)的話讓時琉稍作思索,隨即松了口氣,確認(rèn)應(yīng)當(dāng)如此。 不過很快她便又蹙回眉: “昆離的人怎么會知道你已經(jīng)在凡界了?” 提起這個,酆業(yè)長睫微斂,難能有些不自在地落開了眼。 時琉還未察覺,仍在苦思:“明明上了凡界之后,你一直收斂氣息,并未有過什么可能泄露身份的——” 時琉神色忽變,低頭睖向酆業(yè):“玉碑山?!?/br> “……” 魔瞥開了眼。 —— 因為過分動怒未能控制好氣息,導(dǎo)致整座玉碑山被夷為平地,甚至在附近大城傳出了天怒降世的流言…… 這種已是可以列入他數(shù)萬年生命里的黑歷史紀(jì)錄了。 魔不自在停頓片刻,隨即冷淡嘲弄地?fù)P眸:“為何不懷疑是你師兄?他可是南蟬之外,第一個能不為我靈術(shù)所懾之人?!?/br> “主人不要趁機(jī)污蔑師兄,”想明白是某人自己造孽,而非紕漏,時琉稍放心了些,“你從第一次在通天閣見面時就對師兄?jǐn)骋夂艽?,甚至還在當(dāng)時無故便遷怒到袁回他們,不要以為我不記得了。” 魔清清冷冷地哼了聲,轉(zhuǎn)開。 時琉歪回臉:“所以主人為何對師兄?jǐn)骋饽敲粗???/br> “因為他看起來就像專騙你這種不諳世事的?!?/br> 魔冷淡敷衍地答過。 房中靜了一兩息。 酆業(yè)搭垂著手,略微側(cè)眸,掃過背身將神情藏在陰翳里的少女,然后他才轉(zhuǎn)回去:“他身上有種我很熟悉的氣息。” “恩?”時琉神思遲滯地停頓了下,她意外于這個答案,低眸望去。 魔卻冷冽了眉目,不肯再說。 時琉陪著靜默許久,卻是終于想起什么:“師兄一行很快便會帶著玄門的聘禮到隱世青山外了。他今晚可能會過來留坐片刻,主人若是沒有旁事……” “聘禮中有羅酆石么。” 魔握起長笛,笛身微微熠起翠色。 時琉有所警覺,皺著眉低輕著聲:“不能強(qiáng)搶。萬一羅酆石不在其中,那便是功虧一簣?!?/br> “…嘖?!?/br> 魔懶散且不爽地一抬顴骨,輕瞇著眼看站在榻前近處的少女:“你是主人我是主人,聽你的聽我的?” “主人是主人,”少女不卑不亢,只是聲音不知因何微顫,“但這件事要聽我的?!?/br> “……” 屋內(nèi)沒了動靜。 榻外,背著窗外清冷圓月灑下的清輝,少女遲滯地抬眸,似乎想去尋榻上那人的聲息,只是還未能找到,便聽得那個清冷低啞的聲音。 像是抑著幾分薄怒—— “你還要忍到什么時候?!?/br> 這話落時。 榻外,少女的身影便像再撐不住地忽晃了晃,她倉促撐手按在鏤空的床前雕欄上。 晃過側(cè)身,終于露在月光下的臉龐蒼白,額頭更滲著明顯疼出來的冷汗。她顫栗的眼睫緊緊闔著,連柔軟的唇都咬得血色盡褪,顯然是在隱忍著劇烈的痛楚。 且不止此刻,從剛剛便已開始。 魔搭在膝上的手里玉笛消失,而他掌心向外隨意一翻,朝少女抬起。 昏昧里他聲音微微沉?。骸斑^來?!?/br> “不……不要?!睍r琉蒼白著臉,闔著眼也用力地?fù)u了搖頭。 酆業(yè)一頓,回神后他冷淡地打量她,抑不下語氣涼冰冰的嘲弄:“你不如先睜開眼看看,你現(xiàn)在有說不要的資格么?!?/br> 時琉顧不得反駁他的嘲諷。 她全身力氣和意志全用來壓住痛楚對理智的侵蝕都不夠,還要分一份去抵抗空氣里淡淡的血香——哪還有精力理會酆業(yè)是如何嘲弄她的。 見少女疼得幾乎跪地也死咬著牙一步不肯踏出的模樣,酆業(yè)不由地氣笑了。 “怎么,要和你師兄結(jié)為道侶,便連我的血都要劃清界限了?” “……” “好?!蹦σ怏E冷,起身,“那便痛死你好了?!?/br> “……” 冷落的腳步聲在寂寥的房內(nèi)那般明顯。 尤其是對時琉來說,那一點(diǎn)點(diǎn)遠(yuǎn)去、淡去的聲音仿佛是在蹂躪和撕扯她的理智,腦海里每一個尖銳失真的聲音都在咆哮著告訴她追上去,威脅他,求他,不管如何都好,只要能讓她嘗一點(diǎn)—— “不……不許……” 少女扣在床榻雕欄上的手指幾乎要摳進(jìn)木棱里。 她聞到最后一絲冷淡的香從屋里遁去。 意志如釋重負(fù)。 然而只一瞬,卷土而來的更加翻天覆地的痛意便沖撞得她眼前一黑。 少女身影再撐不住地倒下去。 卻沒有砸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面上,而是落入一個沁著暗香的寬闊懷里。 ‘為何不許?!?/br> 她聽見茫茫的黑暗中有人低聲問。 少女疼得慘白的臉輕皺起,聲音如難過的夢囈:“不要……不要再讓他受傷了……” 抱著她的玄黑袍子微微一滯。 幾息后,黑暗里響起低而折服的笑嘆。 ‘沒關(guān)系?!?/br> ‘他習(xí)慣了?!?/br> 月近中天時,晏秋白與袁回正從時家的迎賓殿踏出來。 隨行的玄門弟子一早便被遣回紫江閣,此時往客居處走的只剩下他們兩人。 聘禮和清單業(yè)已交給時家主,袁回難得覺得一身輕松—— 終于不必?fù)?dān)心被打劫了。 “師兄,你是直接跟我一道回紫江閣,還是先去看看十六師姐?”袁回扭頭,朝晏秋白眨眨眼。 “十六沒有回我劍訊,我擔(dān)心有什么狀況,先過去看望一下,再回紫江閣?!?/br> “好吧?!?/br> 袁回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意外。只是在他收回視線時,余光恰掃到晏秋白握在手中虛攏著的折扇。 他眼神古怪了下,放出神識確定四周沒人,這才問:“師兄,掌門在我們走之前,為何突然問你要不要再選件新的法寶?你這柄扇子當(dāng)年可是連小師叔祖都贊非等閑的神器,莫非出什么問題了?” 晏秋白眼神略動,指腹在折扇下的白玉扇釘上輕輕摩挲過去。 一兩息后,他淡然而笑:“沒什么,神器難馭而已?!?/br> “噢?!?/br> 袁回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很快便到了通向東邊紫江閣與西邊主閣的分叉廊下,二人作了別,晏秋白獨(dú)自疾步如飛,身影向主閣掠去。 ——不知為何,他今晚總有些心思難屬。 片刻后,一道淡青長袍停在慧辰軒的正門外。 慧辰軒外幾級臺階,晏秋白拾級而上,在門前停下。 他正要抬手叩門,卻忽地頓住。 青色長袍像凝滯住似的,幾息后,晏秋白緩緩轉(zhuǎn)身,望向身后那片寬袤的堂院中。 院中種著一棵難辨年份的古樹,粗壯的枝蔓虬結(jié)勾連,幾可蔽月。 只是今晚月圓,清輝廣灑,連一絲陰霾都難掩。 于是晏秋白能看得清楚。 高若參天的古樹里,一道橫枝前,玄黑的長袍垂拂下來,袍袂在夜風(fēng)里微微起蕩。 那人坐靠在枝干相連的樹主干上,翠玉似的長笛在他冷白的指掌間松垂地握著,伴著似有若無的笛聲,微熠起冰冷的光。 而玄黑衣袍前,將那人抵在樹上的少女攀附在他懷里,死死攥著他黑色長袍中束的玉帶—— 她咬在他冷白頸側(cè),不許他掙扎半分,像一個沉淪迷失的吻。 除了一絲清冷的血香里,少女極小聲的吞咽。 而魔垂眸自若。 直至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