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158節(jié)
她很確定。 酆業(yè)剛剛分明是一副調笑戲謔的口吻。 時琉憋了憋氣:“要住你住。” “好啊。”神魔轉回去,懶洋洋答了,“既然你想,那我陪你一起住?!?/br> 時琉:“……” 時間這東西確實可怕。 比如它能把一個圣潔不染的神明變成一個無恥至極的神魔。 兩人話間,界門已在目之所及的地方。 時琉下意識地循著前世記憶,望向界門之處,霧海上方那座本該是如一道倒置的無底黑洞般的界域縫隙。 只是視線觸及那里,她卻忽然愣住了。 酆業(yè)察覺什么,跟著回身。 在時琉的視野里,望見的是一把仿佛能窮天地之極的長刀,它如擎天鎮(zhèn)地的玉柱般,死死橫插在那界門縫隙之內。 刀身修長玉柄則直插玉階庭中。 時琉,或說前世的小琉璃妖,還有萬年前的仙界,人人都該認識這把長刀。 中天帝征戰(zhàn)域外、鎮(zhèn)守界門萬年而從未離身的—— 神刃,“翊天”。 小琉璃妖的前世記憶里模糊了許多事情,唯獨關于三界之戰(zhàn)的始末由來記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幾乎刻入骨血—— 萬年前業(yè)帝最先歷一場界門之戰(zhàn)受傷,后翊天被昆離“借”走,三界之戰(zhàn)最后發(fā)動。 昆離之謀步步緊逼,沒給酆業(yè)留一絲活路。 而翊天,它本是不世之神器,如今卻猶如困獸,被鎖在那一方天地內,代替業(yè)帝鎮(zhèn)守界門又逾萬年。 時琉咬唇,眼底濕潮,她不甘地看著那柄化作擎天玉石般的長刀:“……它不該在這里?!?/br> 酆業(yè)冷淡“望”著。 他是翊天之主,因此他最清楚。 單憑翊天,即便是神刃,也不可能以一柄長刀之力獨自鎮(zhèn)守界門萬年不入天魔,否則萬年前他又何必那般辛苦。 天地黯下,萬物皆混沌,而翊天顯影在他漆黑瞳目之中,唯有一道瑩翠絲縷的光華,像從下方不知源頭的來處縈上。 只是那源頭已淡,近乎將散。 ……難怪。 神魔冷了容顏。 半晌,漆黑長睫懶懶垂下,酆業(yè)轉身,負于身側的長笛在掌心里輕慢轉著:“暫且放著吧?!?/br> 時琉怔了下,蹙眉跟上去:“它是你的。” 酆業(yè)懶洋洋道:“我知道?!?/br> “他們還欠你許多許多,該拿回來了?!?/br> “我知道。” 那人應得似乎隨意,然后慢慢停了下來。 玉石鋪成的長階上方,一座白玉妝成的巍峨大殿立于云端之上。 仿佛萬年間白駒過隙歲月荏苒,唯有此間此殿,從未變過。 它孤守萬年。它在等它的歸人。 酆業(yè)與這座寂靜了萬年的大殿,安靜對望著。 許久后,神魔側過身,輕執(zhí)起身旁少女的手。 他輕緩握緊了她的指尖,低聲:“萬年既過,雪恨而已,不吝朝夕?!?/br> 時琉不贊同地蹙起眉心,但還是隨著他輕牽的力,陪他走上帝宮前的白玉石階去:“不吝朝夕,那你要吝什么?” 神紋里半側紅芒微熠,神魔沒有回答,反而是嘆了聲氣—— “以前未覺著,這殿外的玉階也太多了些?!?/br> “?” 時琉尚未聽懂,只覺著眼前一晃,再清明時,她已經(jīng)穿過不知幾座通天玉屏、身在那帝宮中殿之內了。 殿內三十六級玉階之上,拱立著一張莊重威嚴的神座。 ……只是靠坐起來有些硬得硌人。 時琉心里無故不安,她仰眸,看向身前扶著神座而垂闔著長睫的神魔:“酆業(yè),你要做什么?” 額間神紋微耀,血色熠過金色。 而神魔扶著神座慢慢俯下,他闔著眼,輕吻上少女的唇,將啞然的字音磨碎在唇齒間—— “吝朝夕?!?/br> “?” 中天帝宮外,界門之下,擎天鎮(zhèn)地的神刃刀柄插在玉階庭的白玉間。 便在此時,“咔嚓?!?/br> 刀柄入地之處,地面生出一條極小的隱紋裂隙來。 第86章 玉京溯仙(二) ◎我還沒來得及做?!?/br> 時琉與酆業(yè)這場無人打擾的仙界清凈,勉強維持了一日。 與凡界、幽冥不同,仙界并無日月交替的規(guī)則之力。更準確說,仙界原就是凡界日月交替的規(guī)則本身。 不過若是仙人們想,無需帝階,哪怕只是十二仙府里住著的天階仙人,也依然能在自己的仙府做出晝夜交替的投影來。 只是極少有仙人會把仙氣浪費在這種地方。 時琉望著外殿通天廊柱外的幽幽夜色,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雖然很美,星星都好像墜在庭下的云海間,伸手可撈。 但會不會太浪費了? 何況…… 時琉回過身,微蹙著眉看向神座上闔目修煉的神魔。 半邊金色的神紋正在他額心熠爍。 “——在想什么?!?/br> 時琉剛要轉回去,就聽酆業(yè)聲音在耳邊忽然響起。 “外面的星海,很漂亮,”時琉猶豫了下,還是坦然說了,“但你看不到,而且剛拿到羅酆石合心,就這樣浪費仙力,是不是不太好?” 酆業(yè)低聲笑了,他從神座上下來,轉眼便到時琉身旁。 “仙界景色萬年不變,我想你許會覺著冷清無趣。這座星海萬千變幻,本就是給你解悶的?!?/br> 站在通天柱旁玉欄前的少女被他從后抱進懷里:“還有,在你眼里,我現(xiàn)在就這么柔弱得讓你擔心?” “……” 時琉尚有些不太習慣這樣的親近,臉頰也微微沁紅。 她繃著臉轉去望庭外的星海:“沒有,我只是覺著,之前強行在凡界停留那兩日對你折損應該很大,所以你的眼睛才……” 說起這個,少女停住,她又更緊地蹙起眉心,從他懷里輕掙扎了下,然后回過眸子去看神魔低闔著的眼。 那人低著頭,雖然閉著眼睛,但神容莫名讓她覺著溫和。 額心半邊金光微熠的神紋也熟悉。 面對著這樣的酆業(yè),時琉某方面的膽子也大了許多。她就忍不住循著本心抬手,輕輕摸上那人垂著的長睫。 它在她指尖前輕顫了下。 時琉輕嘆:“眼睛還沒好嗎?昨日上到仙界之后,你好像都沒有睜開過了?!?/br> ——也是因此,昨日他將她抱在神座上放肆地親了許久,甚至一度有些過分,之后卻耷著眼睫一副無助模樣,時琉都沒忍心怪他什么。 短暫而微妙的沉默后。 酆業(yè)答得心安理得:“嗯,沒有?!?/br> “那還要多久?”少女擔心地問。 “應當快了。”神魔斟酌著說。 時琉不安地望著他。 神魔閉起眼睛時,眼神里那種極強的壓迫感和攻擊性都不復存在,反倒是這張神顏本身的美感脫離了眼神束縛會被放大許多。 尤其再加上那種淡然神性的自斂,看著有種難喻的琉璃似的易碎感。 而這種時刻,時琉對他有接近無底線的縱容。 那眼神里酆業(yè)實在很難忍下。 他抱起懷里的少女,叫她坐在星海前的白玉闌干上,還要以目盲為由,誘哄著她主動配合——借他俯身,少女生澀地勾住他頸后承他難以克制的深吻。 直到帝宮外云霧翻涌。 臉頰當真如沁紅的石榴籽兒似的時琉慌忙睜開眼睛,有些狼狽地在他身前輕微掙扎:“你別再——有人來了?!?/br> 此時已是時琉被他放在涼冰冰的過他腰身高度的玉臺上,俯身下來的吻勢。 神魔額心間半道血色魔紋閃晃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