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系統(tǒng)歷史修正獎勵

    紫極大殿上, 喻行舟一番辯駁擲地有聲，不斷有看清了形勢的官員站出來搖旗吶喊。

    朝堂之上，以陳玖為首的淮州系反對派官員, 以及緊跟皇帝腳步的鐵桿支持者，越來越?jīng)芪挤置? 相互對立。

    而中間心存觀望，遲遲不愿表態(tài)的官員，隨著雙方不斷升級的唇槍舌劍, 留給他們的空間，被步步緊縮，終于到了不得不硬著頭皮做出最后抉擇的時刻。

    一邊是自己的前途和官位, 另一邊是財產(chǎn)田畝和家族的利益, 這才是真正的千古難題?。?/br>
    其他淮州系官員漸漸面露絕望之色，紛紛將無助彷徨的目光投注到陳玖身上。

    九月天里暑氣尚大, 沉悶濕膩的熱空氣像蒸籠般籠罩著皇宮, 立在大殿中央的陳玖，卻感覺一股森冷的寒氣，如附骨之疽般牢牢攀住他的脊背。

    他不明白, 占據(jù)道德高地的明明理應(yīng)是他們才對, 難道其他人還不知道皇帝接下來要做什么嗎？

    今天是淮州，下一個就會是寧州, 京州，他們所有人最后都逃不過。先是清丈田畝, 緊跟著改制科舉, 再狠狠壓榨糧稅, 最后收回他們應(yīng)有的權(quán)柄！

    他們這些官員, 背后的家族, 什么田地，財富，前途，特權(quán)，就連聲望都要被奪去，難道這些鼠目寸光的人看不明白嗎？！

    陳玖只覺胸腹之中一股瘋狂的恨意，在熊熊燃燒，他不甘心??！

    自己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做到侍郎之位，明明應(yīng)該有更加大好的前程，卻要因為皇帝的“倒施逆行”和“胡作非為”，被迫成為朝堂的犧牲品。

    一旦論罪，不光自己要死，全家都要被牽連。

    陳玖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想到家族寄來的書信上，要求他無論如何都要以家族延續(xù)為先，必要時，哪怕拼個魚死網(wǎng)破再也所不惜，他的親眷家人自會有家族替他贍養(yǎng)。

    陳玖心中慘笑一聲，可他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刑部侍郎，有什么“魚死網(wǎng)破”的資格呢？

    他沉默片刻，終于長長嘆息一聲，一旦做出豁出性命的決定后，他整個人反而徹底解脫般松了口氣。

    陳玖默默正了正衣冠，上前幾步，重重跪倒在御臺之前，脊背挺直，面色沉肅。

    他身后的淮州系官員看到他的模樣，隱約猜到他要做什么，臉色瞬間色變，他們彼此對視著，看來終究要用最后那個法子了……

    其他官員見陳玖還有話說，慢慢閉上嘴，等著看他還能怎么垂死掙扎。

    哪知，陳玖完全放棄了最開始堅持的理論，也不再試圖洗清自己的彈劾之詞，反而把尖銳的矛頭，筆直對準(zhǔn)了喻行舟。

    “攝政大人方才所言，句句不離王法，‘王法所及，莫不能外’，如此義正辭嚴(yán)，擲地有聲，令臣佩服?！?/br>
    喻行舟淡淡瞥他一眼，沒有話說。

    倒是吏部尚書厲秋雨暗暗提起了幾分警惕之心，陳玖一反常態(tài)開口起這高調(diào)，是想做什么？

    陳玖冷笑道：“攝政大人嘴上說得如此漂亮，自己的言行卻并非如一，可見攝政大人所言，也不過是水中花，鏡中月，空中樓閣罷了！”

    刑部尚書常威武面色驟變：“陳玖，你在胡說八道什么？朝堂之上，當(dāng)著陛下和文武百官的面，容不得你胡亂攀咬！”

    此時此刻，走投無路的陳玖已經(jīng)完全沒了任何顧忌，更不會把頂頭上司的警告放在心上。

    他面不改色，當(dāng)著無數(shù)大臣勃然大變的目光，大聲道：“臣要彈劾，攝政喻行舟，貪污受賄，文武勾連，結(jié)黨營私，禍國殃民！”

    “種種罪行，罄竹難書，請陛下以國法斬之，以平天下悠悠之口！”

    什么？！

    陳玖這番識破驚天的指控，直接在大殿上掀起了一股驚濤駭浪，所有人都被震得膽戰(zhàn)心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連龍椅上的蕭青冥都蹙起眉頭，忍不住朝喻行舟隱晦地瞥了一眼，后者卻連眼睫都不曾撲朔一下，置身事外如同被指控死罪的不是自己一樣。

    短暫的無措后，整個朝堂立刻炸開了鍋。

    “臣彈劾刑部侍郎陳玖，當(dāng)眾攀誣當(dāng)朝攝政，罪不容誅！”

    “我看陳玖是瘋了嗎？”

    “信口雌黃，血口噴人，你有什么證據(jù)？”

    陳玖緊緊盯著蕭青冥的神情，并沒有錯過那一眼，他內(nèi)心狂喜，皇帝果然還是會疑心的！

    他斬釘截鐵道：“陛下，喻大人多年來在朝廷中培植黨羽，籠絡(luò)下臣為他所用，結(jié)黨營私，早就是朝中不公開的秘密！”

    “昔年，陛下不問朝政，攝政大人總攬大權(quán)，受賄不知凡幾，喻府會客門廳之奢靡，便是比之皇宮也不遑多讓。”

    “他更是網(wǎng)羅了一眾親信黨羽，在朝堂上攪弄風(fēng)云，權(quán)勢滔天，甚至企圖架空陛下，圖謀不軌！”

    “但凡不順?biāo)囊?，忤逆他又沒什么背景的官員，他就黨同伐異，找借口將之流放。”

    “不光如此，喻行舟與雍州軍時常私下勾連，就連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張束止都為其命是從，還有幽云府破城后的幽州殘軍，亦是被他所掌控。”

    “當(dāng)年他能繞開陛下的命令，直接從邊關(guān)調(diào)兵，就是鐵證！”

    “若非當(dāng)時還有一群對陛下忠心耿耿的大臣，共同與之抗衡，這朝廷早就要改姓喻了！”

    “只不過過去礙于喻行舟的權(quán)勢，其他人敢怒不敢言，不敢聲張罷了。”

    陳玖跪在殿上重重叩頭，言辭激烈，控訴懇切，聲情并茂，儼然一副舍命揭露黑暗的英雄模樣，對周圍大臣們各種指責(zé)言語和驚悚的視線熟視無睹。

    “放肆?！庇餍兄劢K于開口，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情，語調(diào)輕描淡寫，卻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陳大人口口聲聲污蔑本官，是自知犯下大罪存心報復(fù)，還是何人在背后指使？”

    陳玖并不害怕他的威脅：“戶部侍郎范長易究竟是怎么死的？至今刑部還懸而未決呢！在刑部，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官員指控喻大人的罪狀，卻因所謂證據(jù)不足統(tǒng)統(tǒng)被壓了下去?！?/br>
    “如今東窗事發(fā)，喻大人還能如此無動于衷，置身事外嗎？”

    喻行舟冷笑一聲：“說了這么多廢話，你還是拿不出證據(jù)，空口白牙就想污蔑本官，我看是不知道死這個字怎么寫?！?/br>
    陳玖雙眼早已布滿血絲，帶著豁出一切的無畏，他大笑道：“證據(jù)？就在你喻大人的府上！陛下只需要派人立刻包圍喻府，即刻查抄?！?/br>
    “但凡進過喻府會客廳的人，誰不知道里面如何奢華堂皇，任何一項陳設(shè)都是巨富之家都用不起的珍品。”

    “臣敢以項上人頭擔(dān)保，必定能搜出無數(shù)官員行賄的金銀財寶，田契賬簿，還有喻行舟與軍中來往的書信?！?/br>
    立刻有官員站出來駁斥：“胡言亂語，堂堂攝政之尊，天子帝師，而且還是喻貴妃的親兄長，豈有你大放厥詞，就要派人去查抄之理？”

    陳玖目視高臺上站起身的蕭青冥，厲聲道：“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一攝政，陛下既然要以國法置于禮法之上，可面對攝政觸犯國法卻因?qū)檺圪F妃徇私包庇。”

    “陛下威信何在？如何取信于天下？”

    陳玖越說越激動，干脆站起身來指著喻行舟道：“攝政大人，你敢當(dāng)著陛下和文武百官的面，當(dāng)場發(fā)下毒誓，你沒有做下這一切嗎？”

    “臣卻愿立誓，臣所言句句實屬，若有半句虛言，臣愿立刻撞死在這大殿之上！”

    一瞬間，朝堂無數(shù)或擔(dān)憂或驚疑或叵測的視線，盡數(shù)匯聚在喻行舟身上。

    有了陳玖這個先鋒帶頭，其他幾個淮州世家系官員一咬牙，也跟著站出來附和，要求搜查喻府。

    原本已經(jīng)漸漸倒向蕭青冥的局面，再次驟變。

    蕭青冥上前一步，佇立于御階之前，藏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識收攏握緊。

    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陳玖還真是個狠人，自己要死了，臨死前也不忘狠狠咬上一口。

    就算他拿不出實據(jù)，光憑他愿以死來指控喻行舟之事傳出去，也必定在朝野內(nèi)外掀起掀然大波，令喻行舟威信掃地。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他會說謊嗎？

    且不論百官對過去昏君在位時那幾年，喻行舟種種攬權(quán)作為和手段如何看待，民間百姓顯然會更加愿意相信一個，豁出性命來揭露貪官的“好官”，遠多過一個權(quán)勢滔天的“權(quán)臣”。

    屆時，作為貴妃“兄長”和田畝糧稅改革一事的主理人，爆出這般嚴(yán)重觸犯國法的丑聞，蕭青冥在淮州的改革還能順利推行下去嗎？

    今天一場關(guān)于國法與宗法的辯論，也會成為一場笑話。

    且不說淮州那些早就對朝廷不滿已久的世家和官紳地主，讀書人，哪怕是普通百姓，也不會再心向朝廷。

    蕭青冥自高臺上冷冷俯視著陳玖，心中殺意驟起。

    好一個陳家，好一個淮州！

    局勢僵持之際，喻行舟緩緩來到御階之下，高高舉起手里笏板，揚聲道：“陛下，臣自從為先帝召回，賜臣太子太師之銜，至加封攝政，代理國政。”

    “多年以來，夙興夜寐，日日如履薄冰，所作所為，天地可鑒，日月可表?！?/br>
    “人無完人，臣也非圣人，焉能無過？然臣種種所為，臣坦然視之，俯仰無愧天地，褒貶自有春秋。”

    “為表明臣的清譽，免受jian人構(gòu)陷，臣請奏陛下立刻派人搜查喻府，臣問心無愧，自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證物。”

    喻行舟的話立刻在朝堂上引起一陣sao動，陳玖依然不依不饒道：“且慢，臣請求與瑾親王和六部尚書們一同前往喻府，親眼見證?！?/br>
    吏部尚書厲秋雨沉聲道：“陳玖，你不要太過分！”

    陳玖冷笑：“畢竟陛下寵愛貴妃娘娘人盡皆知，此事理應(yīng)多些見證才是?！?/br>
    “你！大膽狂徒，你竟敢暗指陛下包庇，豈有此理——”

    “好。”蕭青冥的目光與喻行舟對視一眼，沉聲道，“準(zhǔn)卿所奏?！?/br>
    他頓了頓又道：“擺駕喻府，朕要親自去看看?！?/br>
    高臺之下，眾臣們面面相覷，有人惶恐不安生怕搜出個什么來牽連到自己，有人憂心忡忡，害怕局面不可收場，有人則暗自冷笑，幸災(zāi)樂禍。

    但有一件事是不言自明的，今日此事，無論誰勝誰敗，接下來要面對的，都必將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之局。

    ※※※

    京城，喻府。

    蕭青冥換了一身便服，率領(lǐng)一眾重臣出宮直奔喻府，雖然參與的所有官員都緊緊閉上嘴巴，莫摧眉帶領(lǐng)的紅衣衛(wèi)也前所未有的低調(diào)，可依然架不住暗中窺視的一雙雙眼睛。

    各種傳言依然如雪花般飛了出去，迅速在京城達官貴人和文人中傳開來。

    眾人一踏進喻府，陳玖便如同這里的主人一樣，昂首挺胸帶著眾人直奔喻府會客花廳。

    廳廊上，兩盞名貴的東海鯨脂八角燈左右拂動，夜夜長明不滅。

    眾人入目便是一面以金線刺繡而成的鏤空落地屏風(fēng)，對向兩排桌椅，堂上供桌，皆以奢侈的黃花梨木精心雕刻而成。

    幾支稀有的雪白孔雀羽尾，安插在南洋進貢的金絲簪花青瓷立瓶中，墻上字畫，無一不是名家之作，富貴高雅之氣撲面而來。

    果真如陳玖所言，奢靡堂皇不下于皇宮。僅僅只是一間會客花廳便是如此，偌大一個喻府，還藏著多少金窩銀窩？

    陳玖心頭大快，滿臉興奮：“如何？此間便足以證實臣所言非虛！”

    喻行舟淡淡輕笑一聲：“陳大人莫要高興得太早，不如再往后堂看看？”

    此時此刻，喻府的眾多侍從家丁，都已經(jīng)被紅衣衛(wèi)聚集在院子里看管，整個喻府都徹底暴露在眾人視線里。

    蕭青冥不止一次來過這里，他自然知道后堂是什么樣子，但其他官員哪有皇帝的待遇，基本上除了會客的花廳，連個院子都進不去，更別說書房臥房這等重要場所。

    既然喻行舟愿意出動敞開，陳玖哪里會客氣，立刻跟上腳步朝著后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