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果然七年的好日子不是可以白享受的,現(xiàn)在的她簡直是上了一條賊船! 第38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三十八天 兩人商量到最后, 紀若曇對許嬌河直言道無需她動腦子思考,也無需想辦法周全,只要她肯搬出虛極峰, 之后一切事宜他都會替她準備全面——屆時許嬌河老實聽他的指揮就行。 紀若曇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個份上, 再配上那兩道充滿震懾力的目光,許嬌河在他一瞬不瞬的注視之下, 實在不好意思厚顏無恥地反悔自己承諾過的事, 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交代完畢的青年得到滿意的結(jié)果, 散作一團霧氣回到柳夭劍內(nèi)養(yǎng)息。 剩下許嬌河輾轉(zhuǎn)一夜, 第二天繼續(xù)硬著頭皮吩咐蘭賦將明澹請來。 因著昨天發(fā)生在這張床榻上的事情, 她終究心存幾分赧然。 輕輕吞咽了口干澀的唾沫, 還沒想好如何開口,明澹那頭卻仿佛什么事都不記得一樣問道:“聽我的婢女蘭賦來報,嬌河君要搬回懷淵峰?” 許嬌河故作鎮(zhèn)定地點頭,卻不知眼瞼上方的小幅度顫動的根根睫羽出賣了自己的內(nèi)心。 明澹將其看在眼里, 又不忍出言提醒叫對方難堪, 于是假裝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細節(jié),心平氣和地問道,“我可以問問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嗎?” 許嬌河絞盡腦汁一夜, 雖沒想出什么新鮮的主意, 但好在如夢世用過的借口百試百靈, 她對明澹道:“我是個服喪期都沒有結(jié)束的寡婦, 一直住在宗主的院落中, 難免讓人議論?!?/br> 明澹一向包容萬事的目光, 頓時不溫和起來:“是有人到嬌河君這里說了什么嗎?嬌河君且報上姓名, 我自會派明鏡堂的弟子降下懲罰?!?/br> 他的視線灼灼,仿佛只要許嬌河說出個名字, 他就會馬上替她出氣。 許嬌河立刻擺了擺手:“沒有人閑言碎語,這些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br> 她的話結(jié)束在此處,面色呈現(xiàn)的表情十分堅定,明澹也不好過分在意地追問下去。 他思考片刻,緩緩對她說道:“我原先想著,等加固完欲海的封印確保邪魔無法出逃后,再讓嬌河君搬回去,不過既然嬌河君如此說法,想必是在虛極峰上住不習慣?!?/br> “——這樣吧,我讓蘭賦暫代露華的職務,隨你一同回去,嬌河君覺得如何?” “蘭賦畢竟是虛極峰的管事,這些天為了照顧我,更是放棄了大小事務,日日夜夜只圍著我一個閑人轉(zhuǎn),如今再跟隨我回到懷淵峰侍奉,這叫我如何好意思?” 許嬌河面上掛起訕訕的笑,婉拒了明澹的安排。 “你不愿住在虛極峰,可是不喜歡蘭賦的侍奉?” “倘若她有照看不周或是以下犯上的過失,嬌河君不必替她隱瞞,告知于我便是?!?/br> 見明澹又把話題扯回了最初,許嬌河簡直一個頭兩個大——蘭賦溫柔、漂亮還善解人意,除了有時候說話方式和行為處事太像明澹,其他的方面就算叫她昧著良心,也確實挑不出半分錯處。 她忙不迭地替蘭賦說起好話:“宗主用慣了的人,自然清楚秉性,蘭賦jiejie是再好也沒有的了,只是我心里過意不去,況且沒了露華,懷淵峰上還有夫君在世時為我挑選的十來個婢女?!?/br> “露華閉關的這一個月盡夠用了,委實不需要再派一個蘭賦過去?!?/br> 許嬌河的腦筋轉(zhuǎn)動到極致,搬出成套成套拒絕的理由,直叫明澹止住了詢問的勢頭,變得沉默。 許嬌河也沒催他,只是將頭側(cè)過,專注地欣賞起窗欞上栩栩如生的花鳥剪紙。 那是她住進來的一日里,同露華開玩笑時,被蘭賦恰巧聽到的。 蘭賦問她是否喜歡剪紙這類小玩意兒,她回答住在侍郎府時,有個后院的婆子很是手巧,經(jīng)常能剪出些靈巧的花鳥魚蟲拿出去賣,她心里很是喜歡,卻因為缺吃少穿,沒有余錢囑咐婆子剪一個給自己。 許嬌河這話說得隨意,其中并無幾分賣慘的意思。 蘭賦卻聽進了耳里,過了兩天拿出一籃子用靈力裁成的精致圖樣,陪著她歡歡喜喜貼在窗上。 還道這個習俗,有向神靈請求賜福的寓意在其中。 許嬌河回憶起這件讓她倍感溫暖的小事,發(fā)散的目光無意識朝左邊移轉(zhuǎn),忽見門外有小半邊身影映在窗封之上,對比體型胖瘦,似乎是蘭賦。 對方一動不動、無聲無息,也不知是否將室內(nèi)的話語聽去。 許嬌河在心底暗道了句抱歉,那頭良久不語的明澹倏忽說道:“既然你意已決,我也不好再勸。” 分明無力阻止已成定局,他的眸光中卻透出一縷欲言又止的意味。 對于喜怒不形于色的明澹而言,這突兀出現(xiàn)的情緒過于鮮明。 像是一根尖銳的暗刺,扎進了肌膚之中,逼得許嬌河無法忽視。 她稍稍仰起臉:“宗主似乎有事瞞著我?!?/br> 換作旁人,被人察覺沒有訴諸于口的秘密,定要避開對視的目光,好為自己的心虛略作遮掩。 明澹卻不躲不閃,任憑許嬌河的視線望進瞳孔深處。 待她眉梢似有按捺不住的神色,方才遲疑道:“我不希望你搬回懷淵峰,露華受傷閉關不能侍奉,只是其中一個原因,至于另一個……聞羽自如夢世回來后,已經(jīng)向我表明了擔負劍閣閣主之位的意愿,而我也應允了他的請求,宗內(nèi)不日就要舉行接任儀式,恐怕他今后不便常去懷淵峰探望你?!?/br> 明澹斟酌著言辭,說得很慢,許嬌河的驚訝卻來得很快:“他要繼承劍閣了嗎?” 巴掌大的小臉上,挑起半邊的柳葉眉,下意識擴大的瞳孔,均表達出許嬌河對于此事的一無所知。 明澹默不作聲地看著,寬大袍袖之下,修直手指無聲地敲擊在太師椅扶手的表面。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而后唇畔挑起無奈的弧度,輕聲哄勸許嬌河道:“還請嬌河君不要責怪聞羽的隱瞞,繼承劍閣茲事體大,想來他心下緊張,又見嬌河君受傷睡得昏沉,推己及人,不敢隨意打擾讓你更加憂心勞神。” 許嬌河沒有答話。 她終是清楚游聞羽不來告知自己的原因是何。 一股說不清是失落,還是釋然的念頭在腦海中掠過。 許嬌河笑了笑:“我明白的,聞羽長大了,無須我這個師母事事牽掛?!?/br> 明澹道:“嬌河君此言不假,聞羽為人內(nèi)斂,胸有溝壑,他不愿說明的事,我們唯有多加理解?!?/br> 他點到為止,沒有圍繞游聞羽成為劍閣閣主的話題過多展開,轉(zhuǎn)而又不經(jīng)意提到一句,“對了,還有另外一件事,半月后我會親自前往欲海,利用媧皇像的神力加固欲海的封印,在此之前我會將媧皇像存放在懷淵峰的藏寶庫內(nèi),寶庫有若曇生前捕獲的四爪蛟龍做陣靈,乃是云銜宗最安全的寄存之地?!?/br> “若嬌河君閑暇得空,也請?zhí)嫖伊羯裰狻!?/br> …… 許嬌河收拾行李離開虛極峰時,特地前往劍閣看了一眼。 劍閣不同于各閣居住的山峰,而是紀若曇用無上靈力開辟的真境。 哪怕紀若曇身死,只要天地間靈氣不絕,劍閣便能長長久久的存續(xù)。 它從外部看來是一座懸浮著的、三層樓塔的式樣,周圍環(huán)繞著無數(shù)沒有實體的深紅色劍靈——它們既是紀若曇百年鑄劍的榮耀象征,也是守護著劍閣不被仇敵和外人入侵的終極法陣。 結(jié)契之日,許嬌河的意識中便注入了紀若曇的一絲靈息,如同永恒不滅的印記。 她不想與游聞羽碰面,于是從靈寶戒中取出一張隱匿身形的符篆,將自己的身體變成透明,輕松穿過堪比三昧真火般熾熱的劍靈包圍圈。 卻架不住對待旁人兇橫蠻橫的劍靈,感覺到了紀若曇的氣息,如同趴伏在主人腳邊祈求愛憐的幼犬一般,消融了自身的至陽熱意,親昵跟隨在她的身邊,直至送出十幾丈外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幸好沒有被人看見。 許嬌河鬼鬼祟祟地靠近劍閣主塔,又提心吊膽地躲在一根一人粗的柱子后,偷看劍閣外的平地上捧著錦盒賀禮的弟子和端著書畫古董的侍婢,往來絡繹不絕。 弟子們被自家閣主長老派來,向初登劍閣閣主之位的游聞羽送禮,而幾位侍婢則來自不爭峰,她們根據(jù)游聞羽的喜好,在屋內(nèi)增添了一些古玩擺件的裝飾,力圖讓新主入駐的劍閣呈現(xiàn)出新的氣象。 許嬌河望著忙忙碌碌的人群——盡管顧忌著紀若曇的死訊,云銜宗沒有發(fā)帖宴請小洞天道友,也沒有刻意鋪張陳設,可大家面孔上的喜氣卻真實可見,似乎發(fā)自真心恭迎游聞羽接手劍閣舊日的輝煌。 她將手伸到腰間,摸了摸打了個漂亮雙耳結(jié)的絳帶表面,口中念念有詞道:“只聞新人笑,哪管舊人哭……也不知道你看到這副景象,心里會作何感想?!?/br> 仗著無人能夠看見自己,許嬌河一路來到了劍閣的入口。 剛想踏進其中,卻見前面先她一步的弟子忽然躬下了身體:“見過劍閣閣主?!?/br> “儀式還未舉行,我尚擔不起一句閣主的稱呼,像從前一樣,喚我觀渺君就是了?!?/br> 在許嬌河的心中,游聞羽風流又狡猾,心眼比一百只狐貍還多。 本應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清俊道君,卻放得下身段,討得了便宜。 她從未如現(xiàn)在一般,在他的眉峰和眼底瞧見過威嚴持重之色。 前來送禮的弟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應是,又被游聞羽叫住,打開了錦盒鎏金錯彩的頂蓋。 他的視線落在上方一瞬,倏忽朝許嬌河的藏身之地望過來。 只把她看得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替我多謝篆閣閣主的禮物。” 他看了一眼,便不再看,語氣隨意地詢問在旁的婢女道:“九座山峰的禮物都送來了嗎?” “回觀渺君,還有懷淵峰的賀禮不曾送來。” 游聞羽“哦”了一聲,尾音又輕又緩,隨即不甚在意地背過手去。 第39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三十九天 或許是因為游聞羽滲著涼意的眼神, 又或許是因為游聞羽不在乎的語氣。 許嬌河陡然失去了進去參觀一番的心思,她默默轉(zhuǎn)身,沿著來時的路出了這人群熙攘的劍閣。 時隔多日, 再度踏入居住七年的懷淵峰, 一切都帶給她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熟悉的風景院落皆在原處,陌生的是心境有所不同。 露華不在, 沒有人提點許嬌河要為新的劍閣閣主準備禮物, 以及應該選擇什么作為禮物。 她繞過門口的看守弟子, 又瞧了瞧廊上緩步走過, 從事著日常灑掃修剪的女婢。 最后決定選擇sao擾另一位除她以外, 與游聞羽最為相熟的人士。 “你要送禮?” 這是許嬌河第一次不在床上見他——紀若曇安靜地飄出柳夭, 環(huán)視了一圈這片在他顯露曇花真身時居住過的環(huán)境,而后正襟危坐在空出一半的春凳上,不緊不慢地問道。 “是啊,露華不在, 這種事情, 我只好來請教夫君你啦。” 好吧,老實說,“不在床上見他”這幾個詞語并不準確。 許嬌河的半截身體沒骨頭倚在拔步床上, 沿著衣裙自然伸展下來的腳踝, 一前一后地來回晃蕩。 她蹬掉鞋襪, 白瑩瑩、嫩生生的雙足在紀若曇眼底暈開朦朧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