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師母……您在做什么?” 游聞羽輕怔,又立刻反應過來,釋放封印法術試圖阻斷許嬌河手中洶涌的力量。 但他的計策失敗了。 金光迅疾膨脹,如黑氣裹挾柳夭般將許嬌河當頭罩在其中。 三頭六臂的人面金身逐步顯現,無處不在的罡風順應召喚,載負著它與許嬌河升到了空中。 游聞羽加重手上的力氣,意欲將許嬌河留在身畔。 那不過幾瞬便有小山那么高的金光卻以無法反抗的力度,將他入內的半個身體逐了出來。 非男非女的法相遂成,六臂或持或舞,三面悲喜俱無,寶相莊嚴,慈悲闔目。 葉棠留下的大乘期魂靈與許嬌河靈識相連,便聽見她大聲喝令道:“去幫紀若曇!” 聞得許嬌河的吩咐,魂靈遽然睜開三雙眼睛,六道泱泱金光偕同氣蓋山河之勢,如鋒利的箭鏃般穿透扶雪卿由魔氣化成,用以擊傷紀若曇的黑龍,迫使它在萬劍陣法中發(fā)出怒極痛極的咆哮。 面上始終保持著勢在必得之態(tài)的扶雪卿,在這時才有些不敢置信地擴大了瞳孔。 這是什么? 許嬌河的身上怎么藏著這般連他都沒有查探到的殺招? 她區(qū)區(qū)rou骨凡胎,又是如何能夠cao縱得了如此強大的魂靈? 許嬌河控制著法相金身加入戰(zhàn)場,紀若曇苦苦支撐的戰(zhàn)情驟然扭轉。 魂靈抵抗扶雪卿,而紀若曇得以空出手來,將四周如蟻群般困擾著他的魔修妖族盡數清除。 萬劍橫掃而過,血rou遍灑一塵不染的雪月巔。 層出不窮的呼痛聲不絕于耳,濃郁的血腥氣令得身處魂靈之中的許嬌河差點作嘔出聲。 不過她已非昨日的孱弱凡人,惡心感撼動神魂之余,她立時默誦起清心的口訣。 紀若曇與她脊背相抵,簡短問道:“你還好嗎?” “還能撐得住,只是魂靈統(tǒng)共只能堅持三炷香的時間,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許嬌河焦急地問道。 紀若曇忽然仰首,看向圍困他們的陣法頂端:“你吩咐它暫且拖住扶雪卿,我來破陣?!?/br> 萬魔凄嚎之中,青年的嗓音一如溫潤泉水,撫平許嬌河無處安放的焦慮。 于是她靜氣凝神,驅使魂靈迸發(fā)所有力量充作防御之用,定要堅持到紀若曇破陣之時。 捻指在眉,氣出丹田,紀若曇將萬劍虛影重新歸為一劍,而后清喝出聲。 人劍恍若合一,無懼無畏向流轉的陣法核心攻去。 見狀,扶雪卿怒不可遏。 他顧不得是否會傷害到許嬌河,玉冠墜地,衣袖暴展,滿頭雪白的長發(fā)如月華般傾瀉至地,八條黑龍出動,帶著致命寒霜氣息的龍焰齊齊噴向頂天立地,護在他們身前的法相魂靈。 吼?。?/br> 觸及龍焰的魂靈無法出聲,線條清晰的金身卻是一陣恍惚。 許嬌河道:“不好,它撐不住了!” 紀若曇沒有回應,清透的水靈之力自他眉間引出,盡數加諸在柳夭劍身。 砰—— 最后一擊,放大無數倍的柳夭猛地將堅不可摧的法陣刺出了一個洞。 “走!” 第94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九十四天 兩人破開法陣, 離開雪月巔的殿宇,極速向遠處掠去。 那本該能夠維持一炷香時間的魂靈,卻因為受了扶雪卿一擊而早早罷工, 歸于虛無。 未曾提前預料到這種情況的許嬌河登時兩腳一空, 整個人便要從萬丈高空中墜下。 驚叫還未出口,幸得眼疾手快的紀若曇一把摟住。 他單手持劍, 另手托抱許嬌河的腰肢, 但逃離的速度終究被耽擱了一瞬, 身后依稀可見的法陣破洞中傳來一陣渺遠的笛聲, 旋而如月升漲潮的海浪一般迅疾而無息地迫近二人。 不過須臾, 驚魂未定的許嬌河再度受到影響。 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爛漫花田, 源于年少時唯一一次陪伴嫡小姐出游踏青的記憶。 無限接近真實的畫面叫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試圖掙脫紀若曇的懷抱,撲入那片溫暖美好的假象。 “嬌河!” 紀若曇叫她的聲音又輕又急,可他眼下實在無法一邊趕路一邊喚回她的意識, 只好被迫在半空停了下來, 用額頭抵著額頭的方式,將自己靈臺內的清氣源源不斷輸入許嬌河的眉心之中。 于是扶雪卿和游聞羽趕到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令他們眥目欲裂的場景。 扶雪卿按耐不住罵道:“死到臨頭還敢跟嬌嬌你儂我儂!” 紀若曇并不理睬他, 一個眼神也奉欠。 他抱著尚未醒轉的許嬌河后撤十來丈, 遙遙同扶雪卿對望。 他唯有一人, 手秉一劍。 而扶雪卿身后則帶著千軍萬馬。 奇怪的是, 扶雪卿卻沒有下達任何上前圍攻的命令, 他深深凝望著紀若曇嵌入許嬌河衣衫間的手掌, 而后額頭青筋微浮, 反手拿起掌心的潔白骨笛再次吹響惑人心智的魔音。 純粹的清靈之氣激蕩著迷亂的神魂,許嬌河在兩廂角力之下緊皺眉頭, 視線重新恢復了聚焦。 縱然能夠保持理智,但她依舊頭痛欲裂,涔涔冷汗濡濕了后背的褻衣布料。 “這、是什么……我的頭太疼了,感覺要、爆炸了……” 許嬌河的每個字都說得艱難,她用手捂住耳朵,試圖減輕無孔不入的魔音。 “它出自骨笛業(yè)海,是扶雪卿的本命武器之一?!?/br> 紀若曇不忍見她難受,說著便用掌心托住柳夭的劍柄,而后向前用力一推。 薄利的劍刃登時橫轉,灑落漫天光弧,自發(fā)在眾人眼前使出由慢到快的招式。 劍招逐漸舞成繚亂的弧影,如碎星灑落,似銀蛇狂舞,抵御著幾欲穿透靈魂的笛音。 隨著柳夭的舞動,許嬌河這才勉強克制住心頭因為疼痛,而想要跪地臣服于扶雪卿的怪異熱望。 笛音渺渺,劍鳴錚錚。 柳夭一式結束,扶雪卿亦終于不再吹奏,徐徐收住了笛音。 他冷凝的目光在不具實形的軌跡中精準跟隨柳夭偏轉,口中低道:“無衍道君,你既然使出了克制業(yè)海笛音的驚劍訣第六式……又何以不令當世無數妖魔聞之色變的破妄重現人間?” 破妄劍碎的事實,紀若曇知,許嬌河知。 在一刻前,游聞羽也猜到了幾分。 許嬌河驚訝游聞羽居然沒有告訴扶雪這個消息。 但只要扶雪卿不清楚真相,攻擊和行動間便會帶上幾分忌憚。 這亦是有利于他們的一點。 紀若曇依然不答,反而抓緊時間掐訣招來兩朵云彩,浮在了許嬌河的腳下。 他與她面對面道:“業(yè)海極損魔氣,輕易不得用,扶雪卿既用到了它,顯然是不打算讓我們離開這里了,你靈寶戒內的物件俱已失效,唯余母親留下的保命符篆可用,別輕舉妄動,看準時機再用?!?/br> 許嬌河望著紀若曇微沉的眉眼,并不明白他這番交代是什么意思。 幾十丈外,扶雪卿卻給出答案:“業(yè)海一出,四相連封陣,我的陣法已成,看你如何逃出生天!” 說話間,四只頂天立地、堪比法相金身大小的魔物自東南西北角出現。 有的渾身赤紅,模樣類鳥,有的青綠縈繞,如同惡蛟。 東西兩邊,又有一只獠牙粗壯的猛虎和一條身披雙羽的黑蛇各自鎮(zhèn)守。 紀若曇目不偏轉,負劍前往。 事情進展到這一地步,除非分出勝負,否則誰也不會再使出卑劣手段強奪許嬌河。 無需多言,他和扶雪卿之間自發(fā)形成了一種磊落的默契。 遲鈍的許嬌河眨了眨眼,她后知后覺地打開靈寶戒,翻找出陣符,想要在第二道法相金身的掩護下帶領紀若曇逃跑時,才領悟了臨走前紀若曇的話中的意思。 符篆失靈,靈寶無效。 眼下只剩掌心兩道保命的符篆可以發(fā)揮效用。 紀若曇沒有請求她召喚魂靈供自己使用,是打定了主意,要親去破開陣法,讓她趁機逃命。 “……” 許嬌河很想揪著紀若曇的領子問問,究竟是誰允許他這么做的。 ……分明從前事事有商有量,是個秉承原則的合作伙伴,到了眼下境地,反而□□專斷起來?。?/br> 許嬌河腳踩白云,朝著紀若曇的方向飛行兩步,又被扶雪卿一道魔力腳掌生根般定在原地。 “嬌嬌,別過去,會傷到你。” 扶雪卿眉眼陰郁,大婚所制的華服破裂,升龍冕亦無影無蹤,但絲毫不影響他的容顏。 玉面沾血,翠眸飛紅,真真像極了傳說中的滅世修羅。 許嬌河的目光只敢跟他交集一瞬,而后嚇得偏過了臉,一心一意關注起紀若曇那邊的情況。 他已經執(zhí)劍刺向了龐然的惡蛟,曾在《驚劍冊》上出現的靜態(tài)招式,在他身上如具磅礴生息。 紀若曇的靈劍,生來除惡揚善。 紀若曇的劍訣,壓制諸般妖魔。 沒有其他巨獸助陣,一時間兩者倒是纏斗地不分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