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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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寂夜色中, 許嬌河凝視著紀云相離開前所在的位置。 良久, 她才狀若無事地撫了撫有些散亂的鬢角, 瞇著雙眼評判道:“膽小如鼠?!?/br> …… 經(jīng)歷了今晚的一遭, 許嬌河也失去了漫步的興致。 她惦記身上水靈之力的成因, 急需找紀若曇討要一個說法, 便捏破指尖陣符, 返歸懷淵峰。 在小洞天內(nèi),許嬌河若想與紀若曇見面, 不過一張符篆或是一個低級法術(shù)的事。 可此行紀若曇去的是極雪境,紛紛揚揚的無極之雪,形成了屏蔽靈力的結(jié)界,等閑辦法在它面前皆是無用,唯有非常規(guī)的手段才有可能實現(xiàn)許嬌河的愿望。 思來想去,許嬌河就把主意打到了仍然寄存在玉牌中的某只妖怪身上。 當(dāng)時欲海一戰(zhàn)中,她因無法承受扶雪卿的攻擊昏了過去,來不及把它放歸竭澤。 這些日子又始終在忙碌別的事情,竟是將其遺忘了好一陣。 許嬌河翻找一陣子,從衣柜中翻出玉牌,又揭去其上封印,把奚遙放了出來。 仍是小小的一枚眼球。 只是這次在眼球之外,又擴增了一圈雪白圓胖的身體。 許嬌河捏著他來回看,才發(fā)覺身體的背面也長出了新的眼球。 看起來就像是剛蒸好的發(fā)面饅頭前后各自長了只眼睛。 怪異之余,不知是否是看慣了的緣故,莫名多出幾分憨態(tài)可掬。 “姑奶奶,你終于想起我了!” “你再不把我放出來,我就要在里面悶死了!” 在玉牌中憋了太久,奚遙甫一出現(xiàn)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話。 說著說著,它發(fā)覺周圍的陳設(shè)不再是熟悉的雪月巔,又問道,“好姑娘,這是哪里???” 許嬌河流轉(zhuǎn)著觀察對方的目光,玩味道:“云銜宗?!?/br> “哦,云銜宗啊?!?/br> “等等——你說哪里??” “我說,我們在云銜宗,這是我的住處,懷淵峰?!?/br> 許嬌河的回答,令奚遙差點扯著頭發(fā)尖叫起來。 若說天下妖怪最害怕的去處,莫過于云銜宗懷淵峰。 相傳,憑他修為高低,沒有一只妖怪能在無衍道君的劍下活著逃離。 “你怕什么,你不都見過無衍道君了嗎?”許嬌河聞聽百目妖哭唧唧地詢問自己無衍道君在哪里,不覺好笑,于是揶揄他道,“上次我們要找的人就是他啊,我瞧著他對你還挺和藹可親?!?/br> “我最討厭臭男人了!” “男人有什么好的!” “就算是無衍道君也有股骯臟的濁氣!” 奚遙拼命否認,詆毀三連,又被許嬌河陰森著嗓子,故意嚇唬:“這懷淵峰可是他的地界,你再這么胡說八道,哪日若是被他碰巧聽到,恐怕到時候半只眼睛都保不住?!?/br> “我、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奚遙一顫,透出幾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意味。 他突然對于能夠從玉牌中出來也不是那么興奮了,甚至想重新回去悶著。 “好了別怕,我不同你鬧了?!痹S嬌河見好就收,安撫地揉了揉奚遙瑟瑟發(fā)抖的圓胖身體,這才說起正事來,“我看你多長出了一只眼睛,可是妖力有所恢復(fù)?” “有魔尊那口玄池的幫助,我又在玉牌內(nèi)溫養(yǎng)了數(shù)日,修為恢復(fù)不少?!?/br> 奚遙喜氣洋洋地宣告完,容量小得可憐的腦袋瓜忽然靈光一閃,“姑娘有事要我?guī)兔Γ俊?/br> “倒也不算太笨?!?/br> 被眼高于頂?shù)男《刺煨奘恳约皺C關(guān)算盡的魔尊陛下嘲笑一世,許嬌河想不到這句話有一天也能被自己派上用場,頓了頓,心緒流轉(zhuǎn)之間不自覺帶上幾分復(fù)雜。 奚遙卻不在意她的語氣是否含有惡意,聞言立刻如同忠實的狗腿子一般,屁顛屁顛討好道:“聰明也好,蠢也罷,能在姑娘這里派得上用場就好——不過,姑娘可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 “讓你重獲自由,自是不會忘的。” 許嬌河復(fù)述了一遍對奚遙的承諾,耐著性子解釋道,“當(dāng)時我雖然離開了雪月巔,卻在人魔兩族的對戰(zhàn)中被魔尊扶雪卿所傷,昏迷回到懷淵峰休養(yǎng)了許久才好,并非是我不想還你自由。” 對上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伴侶,奚遙總是充斥著一股盲目的信任,他聽完許嬌河的解釋,關(guān)切地問道:“那姑娘現(xiàn)在身子如何?能在魔尊的手下活著,也著實是不容易?!?/br> 借著奚遙的話頭,許嬌河想起那日大戰(zhàn)的情況。 扶雪卿的彎刀當(dāng)頭劈落時,裹挾著萬千雷霆之力,刀鋒還未觸及肌膚,凜冽的殺意已然率先將靈魂凍結(jié)——他懷揣將紀若曇一刀擊斃的念頭而至,緊急想要留下自己的性命,唯有引魔氣反噬自身。 從化作黑霧的初次見面,到后續(xù)發(fā)生的一切。 虛情假意、彼此試探。 許嬌河以為扶雪卿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抱有陰謀與目的。 卻不料在容不得人仔細權(quán)衡的要緊關(guān)頭,冷不丁見識到了屬于他的幾分真心。 或許也是因為這樣,她才不忍小洞天對欲海趕盡殺絕吧。 許嬌河倏忽將清思殿內(nèi)不知所起的想法因由補全,一時之間也不知該為自己的婦人之仁做出何種評判,只好敷衍著擠出一句:“我的傷是好全了,可你們的魔尊大約不太好?!?/br> 奚遙窺見她眉宇間的游離,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變話鋒問道:“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不瞞你說,曾經(jīng)進入你體內(nèi)的外來力量,正事來自無衍道君的靈劍破妄,如今你的身上固然失去了破妄的異化之力,但終究還有一絲關(guān)聯(lián),未知你可否能夠借此再次與無衍道君取得聯(lián)系?” 聽了許嬌河的話,奚遙頗為不愿。 一則紀若曇作為許嬌河的道侶,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稱得上是他的情敵。 二則他是妖怪,天生與除妖人無法和平共處。 他躊躇片刻,推脫道:“他若是在小洞天的地界,我可不敢隨意施展妖術(shù)……” “如果他不在呢?他身處極雪境你是否能夠聯(lián)系得上?” 奚遙發(fā)出哈的氣聲:“那就更不可能了,極雪境是魔尊的地盤,萬一被他發(fā)現(xiàn)我不還是死?” 許嬌河沉默著抿了抿嘴唇,手指蜷縮在掌心廝磨兩下,才說實話:“你不用擔(dān)心被扶雪卿發(fā)現(xiàn)的事情,他在欲海之戰(zhàn)時受了重傷,眼下生死不知,不會有閑心來取你這個小嘍啰的性命?!?/br> 她擔(dān)心奚遙不肯幫忙,略作思忖,將與紀若曇相見的目的扯到了欲海本身,“還有一件事,亦是小洞天內(nèi)的機密,但我信任你才會告知于你?!?/br> “因著扶雪卿失蹤,紫臺已經(jīng)送來書信提起進攻欲海的事宜,我不想徒增殺業(yè),所以在集議時提出了反對,如今想借你的手聯(lián)絡(luò)無衍道君便是為了同他商議,是否有法子能夠阻止九州再起戰(zhàn)事?!?/br> 奚遙沒說話。 空有眼球,并無其他五官的身體之上,居然露出了幾分沉吟的神色。 他固然不喜歡對扶雪卿俯首稱臣,可更厭惡為人族所奴役。 此事這般看來,卻是事關(guān)重大。 奚遙思量了足足一刻,才道:“好吧,我能夠幫你?!?/br> …… 極雪境。 綿亙無垠的空間掩映在蒼茫風(fēng)雪之中,萬事萬物呈現(xiàn)出死去一般的闃寂。 不多時,一顆黑白分明的眼球現(xiàn)身于其間。 奚遙cao控著動用妖力凝結(jié)的分/身,在冰天雪地間前行。 無極之雪的結(jié)晶落在眼球表皮之上,侵蝕妖力的疼痛讓令奚遙體會到感同身受的痛楚。 作為本體,位于懷淵峰內(nèi)的它匍匐在許嬌河的指尖,發(fā)出一陣忍耐的抽氣聲——雖則無極之雪對于妖魔二族的腐蝕之力沒有那么劇烈,只是他妖力低弱,眼球分身僅能存在一炷香的時間。 得益于一絲若有若無的聯(lián)結(jié),眼球在茫茫雪境中向著正確的方向快速飄去。 沒有控火珠的幫助,一路之上,它極力隱匿著自己的氣息,小心翼翼避開蒼穹之上翱翔的雪梟,盡管如此,依然時不時被眼尖的怪鳥追得倉促逃命。 幸而有驚無險。 眼球堪堪融化了一半,奚遙已經(jīng)找到了紀若曇的身處之所。 那是一座雪山。 巍峨皎潔,山體陡峭,屹立在天地間,幾乎與周圍的落雪融為一體。 可惜奚遙的視野暫時不能與許嬌河共享。 否則若是被她瞧見,一定能認出此乃昔日扶雪卿閉關(guān)修煉的洞府。 眼球在雪山周圍打轉(zhuǎn),尋找著進入其中的辦法。 一只龐然的影子卻在它的身后浮現(xiàn)。 昏黃瞳孔注視著這只不知死活的妖物,類人的面孔浮現(xiàn)幾分冷凝之色。 “呀!!” 幽靈一般的雪梟發(fā)出一聲怪叫,巨大的陰影隨即覆蓋模樣凄慘的眼球,它收在雪白絨羽下的利爪猛然向前撲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來不及逃竄的獵物當(dāng)頭罩住。 第116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一十六天 無極之雪加諸的痛楚已然令奚遙的本體感到苦不堪言, 此刻分/身又被罩在雪梟的利爪間一陣擠壓,將要碎裂的恐懼使得他在許嬌河的掌心發(fā)出救命的慘叫聲。 許嬌河連忙捂住胡亂出聲的眼球,隨即從靈寶戒中取出幾道隔音的符篆貼在屋宇周圍。 她也被唬得驚慌起來, 薄責(zé)道:“你怎么了, 忽然亂叫什么?” 奚遙的回答斷斷續(xù)續(xù):“我的分/身,遇到了一只很大的雪梟, 快要被它、給擠爆了!” 很大的雪梟? 許嬌河思及自己在極雪境的遭遇。 那不就是扶雪卿的護衛(wèi)般若? 她當(dāng)機立斷道:“你對著那只鳥大喊一聲般若試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