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明澹細心且妥帖到這種程度,試問世間又有誰能鐵石心腸到毫不動容。 她蜷起素白的手指,悄悄隱入半握著的掌心。想了想,垂下頭去,投桃報李道:“宗主命我不必時常道謝……那我也有一請求盼望宗主允準。” “請說。” “以后宗主直接喚我‘嬌河’可好?您與我并非外人,不必頻用如此疏遠的稱謂?!?/br> “好?!?/br> 見許嬌河如此知情識趣,明澹舒展眉梢,輕輕頷首。 他觀察著她藏在裙旁的小動作,復又問道:“我托人送來的那把劍,你可喜歡?” 說起這個,許嬌河略感困惑:“劍當然很好,只是我已有若曇贈與的柳夭,似乎——” 用不太上。 未盡的幾個字尚未出口,就被明澹以溫和且不容拒絕的口吻打斷:“柳夭是軟劍,亦是一把靈劍,而蘭賦即將傳授給你的,是無需靈力cao控的傳統(tǒng)劍術(shù),是以,用柳夭來學習不太相符。” “但身上佩戴兩把劍似乎也有些奇怪……” 許嬌河說出這句話的剎那,立刻意識到,兩把劍不過是借口。 究其根本,是自己的心在舍不得意義特殊的柳夭。 許嬌河煩悶起來,不久前才打定主意,如今又開始左右動搖。 當真不該! 她正想尋個理由轉(zhuǎn)變話鋒,告訴明澹自己會用他準備的劍。 那頭明澹先道:“其實嬌河你有沒有想過一點,你的身上全無靈力,而柳夭卻是一把天生有靈的寶劍,你無法駕馭它,只能任憑其中的劍靈自主行事,時日一長,難免劍靈生出不馴之心?!?/br> 馭魂靈者,會擔心魂靈生智反噬。 持靈劍者,亦是同樣道理。 主人不夠強大,為其所驅(qū)使的工具,就會有一日凌駕在其頭頂。 許嬌河想,明澹的話不無道理。 如今柳夭守護自己,蓋因紀若曇注入其間的一道命令。 若日后斷契合離,憑她堪堪煉氣的境界,斷然無法駕馭。 于是許嬌河摘下了腰邊化形的柳夭,收入靈寶戒中,轉(zhuǎn)而拿起明澹贈與的長劍,果斷應允道:“宗主良言好意,嬌河豈有不從之理?我聽宗主的,用這把沒有靈力的長劍?!?/br> 見其如此乖順,明澹眸中的愉悅深了些。 他道:“在虛極峰內(nèi),嬌河喚我‘緩之’便是?!?/br> “緩之?” 許嬌河重復了一遍這個陌生的名諱,抬起頭來,等待明澹的解釋。 “嗯,這是我的字?!?/br> “這么年,從來不曾聽見過旁人如此稱呼您?!?/br> 面對許嬌河的好奇,明澹安靜一瞬,從容打趣道:“因為知曉者不敢喚,敢喚者不知曉?!?/br> “原來如此?!?/br> 許嬌河恍然大悟。 話音落地,她不再開口,卻也終究沒有叫出這個與彼此而言過分親昵的表/字。 在一旁靜默許久的蘭賦適時插進話:“那我們開始吧,嬌河君?” 第127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二十七天 規(guī)定的學習時間耽誤不得。 既然蘭賦說要正式開始, 明澹也就順勢提出告辭。 他走后,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兩人,許嬌河這才真正放松了下來。 蘭賦將她從繃直到舒弛的背影看在眼里:“嬌河君面對宗主仿佛有些緊張?!?/br> 許嬌河怕她猜出自己隱秘的心思, 忙道:“沒有沒有, 不是緊張,是我怕做得不好而已?!?/br> 蘭賦融融一笑:“練劍只為防身, 不用上場作比。再不濟, 也可以當做養(yǎng)性, 嬌河君別擔心?!?/br> 見對方?jīng)]有再關(guān)注自己同明澹之間的情況, 許嬌河心頭的最后一絲緊繃便也卸去。 她抬起雙眼, 圓潤的瞳孔如寶石般晶亮, 一面拉住蘭賦的衣袖左右搖晃,一面撒著嬌說道:“有師父這句話,我就放心啦——事先說明,我笨得很, 師父可不許嫌棄我呀?!?/br> “我只得嬌河君一位學生, 怎么看,都覺得嬌河君是最聰明的那個?!?/br> “嘻嘻。” …… 明澹介紹蘭賦成為許嬌河的教習師父時,只簡道蘭賦粗通些民間的防身之術(shù)。 于是許嬌河天真地以為, 在小洞天之內(nèi), 這等與靈力修行無關(guān)的技能, 想來也不會有人專精。 只是跟隨蘭賦開始接觸, 她才發(fā)覺自己錯得離譜。 對于劍術(shù)之道, 蘭賦簡直熟諳到了她這等身份不該有的程度。 過往欣賞明澹練劍時的驚艷感, 又在許嬌河旁觀蘭賦示范時產(chǎn)生。 一套簡單的入門劍術(shù), 在蘭賦的手中發(fā)揮出了十二萬分的驚人氣勢。 劍鋒穿風而過,去勢矯若游龍。 著實與她素日和煦溫雅的形象全然不符。 蘭賦在蘭英樹下舞劍, 驚落了滿庭飛花。 曾經(jīng)許嬌河認為明澹同紀若曇相似,是因為二人起的是同一劍招,又俱身穿白衣。 眼前的蘭賦所著一身淺碧色教習服,身量也與男子不同。 許嬌河卻恍惚在她身上看到了明澹的影子。 莫非主仆相處太久,行止氣息都會愈發(fā)相似? 許嬌河這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邊蘭賦已經(jīng)進行到了最后一招。 基礎(chǔ)劍術(shù)只有八步,她全部演示完畢也不過耗費小半盞茶的功夫。 她負手收劍,朝許嬌河走來,發(fā)覺許嬌河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原先的地點。 于是伸出手,在其面前晃了晃:“嬌河君,在想什么?” 游離的視線重新聚焦,許嬌河眨巴兩下眼睛,崇拜道:“你好厲害呀,蘭賦!” “只是一些粗淺功夫,當不得嬌河君如此夸贊?!?/br> “哎,你別謙虛啦,快教教我,剛才那個、那個第一招,是怎么做來著?” 若說最開始許嬌河接受明澹的邀請,只是為了試探他對自己懷揣的是何種心意。 那么眼下欣賞完蘭賦的劍術(shù)之后,她倒真正起了幾分認真學習的心思。 她嗖地從劍鞘中拔出長劍,回憶著蘭賦的姿態(tài),舉臂向前,雙腳微敞,做出模仿的動作。 奈何手腕綿軟無力,分開的腳步又像只小鴨子剛學會走路,哪里都透著幾分初學者的滑稽。 許嬌河視線向下,瞅了眼下半身的姿勢,自己都感覺到不好意思。 她一面來回調(diào)整著,一面?zhèn)冗^頭有些尷尬地吐了吐舌頭。 蘭賦卻是沒笑。 她將手上的劍收入鞘中,放在一側(cè)的草地上,而后靠近許嬌河,用胸口貼著她的后背,一手抬平握劍的小臂,一手環(huán)在許嬌河的腰身,端然指正道:“嬌河君這般發(fā)力不對,劍術(shù)要帶動全身的力量核心,將迎敵的意志貫徹在揮出的劍鋒之上,所以是手腕放松伺機以待,身體發(fā)力對抗強敵?!?/br> “以及,你的腰要挺直,把下盤收穩(wěn),否則還未攻向敵人,自己先把自己絆一跤。” 說著,蘭賦挪動腳步,緊緊靠在許嬌河所穿的修習道靴內(nèi)側(cè),促使她站穩(wěn)身體,雙腳平緩貼地。 有了蘭賦的貼身指導,許嬌河的劍招起勢才像模像樣起來。 只是她的個頭在女子中僅算中等,而蘭賦又生得頎長,比尋常男子都要高出些許。 她說話時吐息噴灑在許嬌河的耳畔,既熱且濕。 許嬌河的耳朵天生敏感,這樣一來,好不容易集中起來的注意力又逐漸偏轉(zhuǎn)。 她在心底情不自禁哀嚎:……這也是學習劍術(shù)要渡過的一關(guān)嗎? 看不到許嬌河正面深色的蘭賦渾然不覺。 她言簡意賅地提出了一些要點,見對方?jīng)]有反應,問道:“嬌河君,我說得你都記下了嗎?” “嗚……我、我記下了?!?/br> 如果可以,許嬌河很想對蘭賦說,能不能不要吹她的耳朵。 但介于彼此都是女子。 這句話說出口,難免有曖昧的嫌疑。 她只好忍耐下來。 片刻后蘭賦終是大發(fā)慈悲地松開了她的身體:“你照著剛才的要訣,重新做一遍給我看看。” 聞言,許嬌河拼命搜刮著腦內(nèi)記下的關(guān)鍵內(nèi)容,放松手腕,兩腳抓地,全身使力。 但平日溫和寬容的蘭賦,于此刻卻化身成了要求甚高的嚴師。 她透著植物清香的軀體再一次熱烘烘地靠了過來,糾正許嬌河的不足之處。 如此反復,許嬌河終于將劍術(shù)第一招的開端練好,耳朵也被吹得緋紅欲滴。 “嗯,不錯,嬌河君學得很快,” 終于將在自己手下瑟瑟發(fā)抖的小徒弟掰正到了最滿意的姿態(tài),蘭賦命令許嬌河堅持半刻鐘,而后從掌心幻化出一根木質(zhì)戒尺,來回踱步,時而用不輕不重的力道,打在許嬌河松懈不規(guī)范的部位。 “蘭、蘭賦,好師父,你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