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明澹吃痛皺眉,味蕾處傳來腥甜的滋味——他與許嬌河的血液,已然進入雙方體內(nèi)。 結局既定,明澹終是放棄了猜忌和遲疑,任憑承命者的契約在體內(nèi)生效。 與此同時,他閉合雙眼,欲念壓倒理智,用力扣住許嬌河的后頸,吻得兇狠而貪婪。 “對不起,卿卿。” “你這般對我……我下一世定同你做一對夫妻?!?/br> 在一吻即將結束時,明澹含糊著言語,道出平生僅一次的真心歉意。 “嗯?” 許嬌河沉溺在親吻的余韻里,半瞇的瞳眸中淚光點點。 她小口喘著氣,視線無法及時聚焦,只好依照本能笨拙地偏了偏臉頰。 下一瞬,一縷強悍的靈力探入她的意識,徹底開啟了精神印記的吞噬。 …… 說好很快就走的明澹,在許嬌河的房間內(nèi)待到了丑時。 等他推開門時,蘭賦立在蘭英樹下,靜默的目光向他看來。 明澹動了動薄唇:“跟我走吧,這里已經(jīng)沒有你需要看顧的東西了。” 蘭賦像是什么都沒有聽到一般往前走了幾步。 起先步伐還算正常,走著走著,倏忽變得踉蹌。 碎發(fā)被風掠起的弧影之下,她漆黑的瞳孔死死盯著明澹:“你終究還是摧毀了她的意識?!?/br> 明澹心平氣和解釋道:“承命者的契約已成,我不能放任不穩(wěn)定的因素留在身邊。” “是嗎?” 蘭賦挑起眉峰,夸張地哈了一聲,“就像九歌忠心耿耿地跟隨你多年,你最后還是為了補全力量,選擇抹去他的靈識,將他化為靈體的狀態(tài)吸進了體內(nèi)。” 面對蘭賦露/骨的不敬,明澹沒有生氣。 同樣的,他聽到言辭激烈的指責,也并無半分內(nèi)疚之情產(chǎn)生。 “你和九歌皆是我的法外化身,他就是我,我就是他,讓他重新和我融為一體,有何不妥?” 明澹微微歪頭,迎向詰問的蘭賦,被月光映照出一片皎潔的眉宇呈現(xiàn)近似天真的疑惑。 “所以,接下來輪到我了,對嗎?” 蘭賦問出問題,語氣卻是肯定。 在她與明澹的距離縮短至一丈時,那如同酒醉者般的跌撞足音重新歸于平穩(wěn)。 越來越靠近許嬌河的臥房,只要稍稍偏轉視線,就能窺見內(nèi)里的光景。 她不愿許嬌河見到自己最后的樣子滿是狼狽和潦倒。 ……雖然蘭賦也知道,許嬌河大約已經(jīng)什么都看不到。 明澹仰起下頜,回以微笑:“是啊,蘭賦,你會乖乖地聽話去死吧?” “當然、當然。”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br> 蘭賦慢慢地說道。 和她的語氣一樣慢吞吞的,還有從廣袖中探出的指尖。 蘭賦指向許嬌河的所在,問道,“不過,在死之前,可以允許我去和她告?zhèn)€別嗎?” 接觸到蘭賦視線的那一刻,明澹本想拒絕的話語,不知怎的,突然發(fā)不出聲。 他用審視的目光注視了對方一刻,最終側開身體,允許了她的進入。 于是蘭賦將屋門閉上,走近坐在床榻上倚坐無聲的人影。 那張漂亮的面孔已經(jīng)不會笑了,澄澈的瞳孔也徹底失去了生動的神光。 蘭賦嘆了口氣。 老實說,她只害怕疼痛,卻并不害怕死去。 她和九歌生來便是明澹的一部分。 因此哪怕將他們通通恢復成無知無覺的靈體,明澹的體內(nèi)也會留有他們存在的印記。 “可是,說到底……還是很舍不得啊……” 蘭賦抬起手,想將滑落在許嬌河耳廓邊緣的散發(fā)撩起。 但手伸到一半,又轉變方向蓋住了自己的面孔,留下一句百感交集的喟嘆。 許嬌河失神的面孔仍然正對著她,毫無反應。 聽從的冷淡和遲緩,并沒有打消蘭賦的談興。 她同時也清楚,雖然明澹沒有刻意釋放靈力,但屋內(nèi)她的一言一語,他都悉數(shù)了悟在心。 x的。 蘭賦難得在心中爆了句粗口,她轉眼想到自己都要死了,萬事萬物又有什么好在意。 她傾身過去,先是吻了吻許嬌河的眉心,而后帶著愛憐和內(nèi)疚罵道:“嬌嬌,你真是蠢,決裂了你那不解風情的道侶,又拒絕了對你日思夜想的徒弟,最后將自己送進到了明澹的虎狼窩中。” 她的手指向下,將許嬌河身上經(jīng)過明澹倉促整理,還未來得及恢復無痕的衣襟細致?lián)崞?,懷著在心上人面前戳明澹脊梁骨的念頭,徑自絮絮下去,“男人好像都是這樣,你以為他真的在意與你的感情,殊不知他愛的只有欲/望和權利。昔日明澹同紀懷章稱兄道弟,轉頭又在戰(zhàn)場上將他暗算,死在了魔尊扶赫之的射日弓下。” “紀若曇年幼時,明澹也認真教養(yǎng)過他一段日子,想要利用他壯大云銜宗的聲譽,但到了自己不如紀若曇的時候,明澹又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策劃了今日的結局,只想將他徹底除去?!?/br> “不過,這些男人本也可惡,生來就喜歡搶奪,合該全都下地獄?!?/br> “唯有你,我可憐的嬌嬌,你這么無辜,又這么愚笨無知?!?/br> 蘭賦一邊抖露著明澹的真面目,一邊留神著外界的動靜。 當她說起“但到了自己不如紀若曇的時候”時,門外清晰地傳來靈劍鑒白出鞘的聲音。 蘭賦感覺到詭異的快感。 她咯咯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如果是真的人族,笑到這種程度,是應該流下淚水的。 可蘭賦拼命地揉著眼睛,也只有紅腫發(fā)疼的瞳珠,干澀地貼著她的指腹。 為什么沒有眼淚呢? 蘭賦想了很久。 最后她拉長語調(diào),用恍然大悟的口吻道:“原來我也傷害了你,我也應該下地獄。” 第155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五十五天 “你的話還真是多。” “可你就是, 不如紀若曇啊。” 這是蘭賦留在世間的最后一句話。 她的嗓音輕飄飄的,沒有恨意,也并無聲嘶力竭, 就好像在敘述一個晴晝應有日光的事實。 但就是這樣一個事實, 讓明澹本就陰冷的面孔越發(fā)扭曲。 作為懲罰,明澹沒有像對待九歌那般直接抹去她的靈識。 而是在她清醒的狀態(tài)下, 用法術將她的軀殼擠壓收縮, 再通過掌心一點一點吸收進身體。 蘭賦的性格遠比九歌狡詐多變, 存于世間的年歲也更加長久。 明澹消化著她力量, 又將她還未完全溶解的個人意志鎮(zhèn)壓在靈臺深處, 不肯給個痛快。 這世上所有認為他不如紀若曇的人, 都應該留著一條賤/命,親眼見證紀若曇灰飛煙滅。 明澹如是想到。 解決完蘭賦的事情,亦到了折返欲海駐扎地的時刻。 他抬步進屋,對著變作傀儡的許嬌河眉心釋放出一抹靈力。 片刻過后, 那毫無神光的瞳孔重新恢復清醒, 沒骨頭的姿勢變成了明澹習慣的正襟危坐。 失去了自主的意識,哪怕靈力能夠輔助許嬌河進行一些日常的表達,終究是笨拙。 明澹凝視著她, 卻沒并無絲毫不悅。 絕對安全的人際關系, 讓他陰郁的心情得到片刻的享受和寧靜。 明澹cao控著靈力, 對著全面控制許嬌河的精神印記注入了幾道命令。 與此同時, 他的腳下生出屬于陣法的瑩瑩光亮。 待到傳送陣完全生成, 坐在床頭的許嬌河倏忽起身, 如往常般扭動腰肢徐徐來到他的身畔。 “緩之?!?/br> 她望著明澹, 甜滋滋地笑著,頰邊梨渦微陷。 明澹眉眼柔和一瞬, 又道:“到了眾修士面前,要叫我宗主?!?/br> “好,宗主。” …… 蘭賦消散后,偌大的云銜宗只剩下一些無關緊要之人。 為保萬無一失,明澹選擇帶走許嬌河。 也希望在迎戰(zhàn)紀若曇時,能利用許嬌河令他分心。 法陣傳送的速度很快,不多時,明澹便回到了欲海附近的修士駐扎地。 他們征用了鎮(zhèn)魔局駐扎的邊陲小城作為臨時休憩之所,此刻城內(nèi)的普通民眾皆已排空,葉流裳祭出神器伏羲鐘作為屏障,罩住了整個欲海的出入口,將妖魔二族組成的大軍困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