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照野：“按時吃飯，值得表揚。我中午再來?！?/br>
    景長嘉：“……”

    行吧，原來你是這樣的小程序。

    也不知道封照野當初那個一日三餐定時定點催著楊恒帶他去醫(yī)院復查的小程序，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傻不愣登的，還有點可愛。

    景長嘉笑著戳了封照野的頭像一下，才收回手機，舀了一碗粥慢慢的吃了起來。

    今天的工作可以暫時延后，先把《世界數(shù)學會刊》需要的論文改出來，這大概需要個兩三天。然后還得回學校一趟。

    這次回去倒也不是找路乘川，而是有些關于辛結構在物理上的問題想要咨詢一下戴理老師。

    只是不太湊巧的是，戴理已經(jīng)連續(xù)一個月出差沒有在學校里。但幸運的是，馮老師在。

    馮老師研究的是動力系統(tǒng)方向，對于辛結構在物理上的運用，也有著自己的思考。

    在學校里看見景長嘉，他也是極高興的。兩人寒暄了幾句，就直入正題。

    他原本以為景長嘉是在做極小量子的時候，遇到了辛結構的難題?？蓽贤ㄏ氯s發(fā)現(xiàn)，這似乎是一個量子物理上的運用。

    “你這個角度可有些偏了。”馮老師沉吟了半天，“最近在研究什么呢？”

    “做了一些超曲面的研究。您知道的，辛結構本身與超曲面密不可分。”景長嘉嘆了口氣，“在高維超曲面的翻轉(zhuǎn)上，我需要它的幫助?！?/br>
    馮老師點了點頭：“這個方向是對的，但你這個問題有點難。你放著我想一想，回頭想出來了給你發(fā)消息。”

    這個問題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他接下來也有課，只能先擱著，回頭再想。

    眼看景長嘉要走，馮老師連忙又把人叫?。骸靶【暗鹊龋轮芫褪悄銈兊漠厴I(yè)典禮，你可別忘了?！?/br>
    見景長嘉露出了一點抗拒的神色，馮老師哈哈大笑：“你放心，你路教授肯定不會把你架在火上烤的。盡管安心的來就是了。”

    他安撫了兩句，見自己的博士生走了過來，就與景長嘉道了別。

    馮老師帶著的博士在門口敲了敲門：“老師，您找我？”

    “我接下來有個本科的課，你替我去上一上?！瘪T老師說，“然后你過來，看看這個。”

    他把景長嘉寫的那一串算式交給自己的博士：“拿回去想，仔細想想。能解出來你也能畢業(yè)了?！?/br>
    博士生定睛一看，一個高維超曲面上的一個能量依賴速度計算……？

    這哪個神仙出的難題啊？

    第52章

    辛流形和辛結構在物理學上的應用非常多。

    因為它是一個具有剛性的結構。當它擁有了這個性質(zhì)，就注定了它會成為物理學里的一個好用的數(shù)學工具。

    所以這個問題看起來雖難且超綱，但當它回到辛結構定義的超曲面時，它歸根結底就是個數(shù)學問題。

    只是還需要再想想……不過這個問題也不像僅僅只是為了超曲面的翻轉(zhuǎn)。如果只是辛結構定義的超曲面，不該難住景長嘉。更別說它還涉及到了高維速度……

    這看起來像是某個想要落地運用的東西？

    要用到這方面的問題，他們那個小天才怕不是在自娛自樂的計算太空發(fā)動機？

    馮老師想到這里，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東西哪怕真的被他算出來了，也要很多年才能落地實現(xiàn)。

    小孩怕是在辛結構上遇到了難題，干脆在跨界自娛自樂吧。

    還是個孩子呢。

    而景長嘉這時則已經(jīng)戴著口罩，再一次的鉆進了學校圖書館。

    學校圖書館好啊，什么書都有，看什么文獻都免費，除了人一直很多之外，幾乎沒什么缺點。他最喜歡學校圖書館了。

    等到了中午，還能去學校食堂打個飯，糊弄封·小程序·照野，學校比起家里，著實方便太多了。

    他都有些想搬去學校給他的那套房子里住了。

    不過想到景mama昨天擔心又驚惶的神色，他又放下了這個念頭。還是趁著有時間，多陪陪他們吧……

    吃過午餐，又在學校圖書館泡了一下午，離開之前又去看了看路乘川，和路乘川聊了聊兩個高維極小曲面的連接問題。

    路乘川原本還心平氣和的聽著，直到這個問題出來，他眉頭一皺，問：“你解決了它在高維上的翻轉(zhuǎn)有限性？有限還是無限？”

    “實際上這并不重要。將翻轉(zhuǎn)導致的奇異奇點解消掉就好了?！本伴L嘉說，“老師你看，你也被原本的思路圍困了?！?/br>
    路乘川聽得恍然。

    這個問題困擾了數(shù)學界二十多年，他們一直被困在高緯度超曲面的翻轉(zhuǎn)會產(chǎn)生的奇異奇點中，得不到絲毫的寸進。

    而現(xiàn)在，這個問題就這樣輕松的解決了。

    頭發(fā)花白的老教授神色復雜地看著景長嘉，半晌后嘆著氣拍了拍景長嘉的肩膀：“你創(chuàng)造的新工具，確實提供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方向?！?/br>
    奇點解消的證明，幾乎可以將后續(xù)所有被高緯度奇異奇點卡住的問題推進一大步！它的證明，注定會迎來一個數(shù)學研究的小爆發(fā)時代。

    “那么，我們說回連接問題。你的文章沒寫出來，我也不知道你前面的思路是什么樣子。僅從你的表述里來判斷，”路乘川沉吟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可以引入有限生成定理試一試?！?/br>
    景長嘉摸出自己隨身的筆記本，又直接從他的筆筒里抽出了一支水筆：“那我現(xiàn)在算算。”

    他說干就干，路乘川也不趕他。兩師徒湊在一塊，直到夜幕深深了才一起離開了學校。

    路乘川有公車接送，便讓司機先送景長嘉回家。

    景長嘉家的小區(qū)是個不大不小的普通小區(qū)。人車分流，綠化做的不錯，物業(yè)和保安看起來還算盡責。

    路乘川用挑剔地眼光觀察了好一陣，直到車子準確停在了景長嘉家樓下，他才回過神來，看著景長嘉下車進了樓道。

    他這個學生啊……只看他的背影，已經(jīng)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成年人了。

    再舍不得，雄鷹也總歸要歸于藍天。

    一周后，玉京大學的畢業(yè)典禮在玉京大學校體育館里舉行。

    與許多學校不同，玉京大學軍訓得晚，但畢業(yè)典禮開得很早，也很盛大。不僅有藝術系的同學做表演，還有從玉京大學走出去的歌手、演員們回來給畢業(yè)生表演。

    而今年，愿意回校演出的明星就更多了。因為他們早早從各個渠道知道了，那位拿了麥田獎的數(shù)學家，也要在這一批里畢業(yè)。

    這不僅是值得他們驕傲的事情，也是能給他們帶來極大話題度的事情，所以每一個接到邀請的畢業(yè)生，都一口答應了下來。

    玉京大學本屆畢業(yè)生看著登臺的人一個比一個有名，簡直當場化身開水壺，互相比拼誰歡呼得更大聲。

    學校果然重視他們，他們果然才是學校最愛的崽！

    最后一位知名歌手演唱完畢，還給畢業(yè)生們講了一段寄語，才大笑著邀請玉大的校長登臺講話。

    玉大校長看著臺下穿著學士服的學子們，心中升起了一股感慨的自豪感：“今天，是我們學校建校一百八十五周年的日子。一百八十五年前，世界也如今日這般，正在隱秘的劇變。一洋之隔的西方，正在進行一場巨大的技術革命……”

    后臺里，路乘川正在給景長嘉戴學士帽。

    他戴得很慢，態(tài)度很鄭重。戴好之后，還嚴肅地替景長嘉撥了穗。

    “撥穗正冠，今天過后你就是個大人了。”路乘川說，“一些變化和風雨，也都該自己去承擔了?！?/br>
    景長嘉分明只是來走個過場，可此時聽見路乘川的話，心情依然有些沉重起來。好像今日之后，他真的就畢業(yè)了，會離開這座校園，離開對他很好的師長，獨自一人步入那深海般的社會。

    “老師……”

    他剛張口，路乘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個大人了，一會兒上臺發(fā)言，穩(wěn)重點。”

    “……”景長嘉，“??？？？”

    景長嘉：“不是說我露個面就行了嗎？”

    “每一屆都有優(yōu)秀畢業(yè)生作為學生代表上臺講話的嘛?！甭烦舜ㄝp飄飄地說，“這屆有你畢業(yè)，不讓你當優(yōu)秀畢業(yè)生，對誰都不好交代啊。學校已經(jīng)很努力的克制住大cao大辦的心了?！?/br>
    “老師，你現(xiàn)在才告訴我，故意的吧？”

    “這應該是難不到你?！甭烦舜粗?，眼里溢滿了驕傲的神色，“你在麥田獎的講話就講得很好。”

    景長嘉沉默地與他對視。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掏出手機：“老師，其實有個東西，我覺得應該給你看一看?！?/br>
    路乘川眼里的驕傲頓時化作了警惕：“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本伴L嘉點開郵件，給他展示，“就是得到了《世界數(shù)學會刊》的回信，那篇極小量子模型的論文確定錄用?！?/br>
    路乘川頓時滿臉喜色，他接過手機，將郵件看了又看，嘴里不住地道：“好！好！速度還挺快，我以為以他們的速度，起碼要明年才能有消息?！?/br>
    “所以老師，你看……你說的一篇頂刊博士畢業(yè)。”景長嘉笑得狡黠，“那我是不是可以博士畢業(yè)了？”

    路乘川笑臉一收，抬手就拍他的帽檐：“故意的是不是！”

    還沒正式入學，就先畢業(yè)。哪有這么氣老師的學生！

    景長嘉朗聲大笑：“我去準備啦！”

    他穿著學士服大步跑開，黑色的衣擺撒在身后，猶如雄鷹漆黑的尾羽。

    “這小子……”路乘川無奈地搖了搖頭，“還長大呢！一點都不穩(wěn)重?！?/br>
    他笑嘆過后，也邁步離開了后臺。

    景長嘉已經(jīng)在萬眾歡呼之中走上了發(fā)言臺。

    他展眼看著眼前的同學們，他們戴著一樣的帽子，身著一樣的學士服，每個人看著他的眼睛都格外有神光。

    這種感覺很不一樣。

    不像在學術報告廳里做報告，也不像在時光大禮堂里講致辭。

    他們看著他，他也看著他們，恍惚之間景長嘉以為，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北疆的風雪中。他面對的是一個個北疆戰(zhàn)士。一個個茫然不知生死，卻渴望明天，渴望勝利的戰(zhàn)士。

    他站在這里，即是他們明日之路的標識。他們看著的，也并非某個人，而是指向來日之路的道標。

    “大家好，我是數(shù)學系的景長嘉?！彼读艘唤z笑，“今天很榮幸的站在這里與大家一起畢業(yè)了?！?/br>
    “我的校園生活與大家很不一樣，畢業(yè)后的生活，想來亦如是。我會一如既往的面對無數(shù)的數(shù)學難題，而或許有不少人，會選擇一個新的身份，步入一個新的領域，開始一段新的人生。但我們?nèi)匀灰鎸ν瑯拥臇|西。”

    他頓了頓，才再次開口：“即生活、事業(yè)給予我們的為難?！?/br>
    “生活是由一座座為什么組成的高峰。為什么我解不出這道猜想？為什么我做不好這個工作？為什么我不能游刃有余的面對職場？為什么我學不會獨自一人生活？為什么那個人不愛我，而連我也不愛我？”

    “我們面對著生活這座高峰，會不斷的詰問自己。也會不斷的產(chǎn)生錯覺，是不是只有我，才有這么多為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