蔫兒玉 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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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懷君捂著被掰折的手臂,臉上痛意怒意交加,他死瞪著李檣,顯然不愿意離開,但是勝玉很慢地睜開眼,像一只疲憊至極的蝴蝶用最后的力氣扇動翅膀,朝他看過來。 燕懷君咬緊牙關(guān),點了點頭,步履沉重地走進(jìn)了客棧。 勝玉沉默地看向李檣。 “你要說什么?!?/br> “說吧。” 李檣眼眶已經(jīng)通紅,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從腦海里千萬句話中摘出來的一句,小心翼翼,生怕再惹勝玉不悅,卻又焦急難耐,想要驗證自己的生機(jī)。 “勝玉,你剛剛說的氣話吧。你就算不喜歡我,也應(yīng)該沒有,恨我吧?” 勝玉憤怒的火焰已經(jīng)慢慢熄滅下去,只余失望的冰冷灰燼。 她靜了許久,才說。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 “你真的不可以再試著喜歡我一次嗎?”李檣緊緊地抓著她,“我一開始是騙了你,但是我喜歡你也是真的。你問過我在北疆到底學(xué)了些什么,我想我應(yīng)該是在那里退化了,只懂得生死的法則,做了很多讓你厭惡的事……” “我原本以為,這樣就夠了,只要你離不開我,就是我想要的,但是——” 李檣通紅的雙眸看起來很迷茫,又有些脆弱。 “但是我好像更希望你能每時每刻都喜歡我,就像你之前裝出來的那樣?!?/br> 李檣低著頭,似乎是不堪重負(fù),又似乎是一種下意識的逃避,不敢面對。 “勝玉,你說過的,你有喜歡過我。那你不要喜歡別人,再試一下喜歡我,好嗎?你不喜歡的我都會改,我再也不會騙你了?!?/br> 勝玉看著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掙扎。 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李檣說的都是真的。 但是她很快就清醒過來。 李檣說的對,他是一個利益至上主義,怎么可能為了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低頭。 除非這后面有他真正想要的。 他之前可以為了騙她,在雨靈鄉(xiāng)裝乖忍讓那么久,現(xiàn)在說出這一番話,對他來說應(yīng)該也不難。 上一次當(dāng)她可以勉強(qiáng)原諒自己。 但是絕對做不到被騙兩次。 即便這一次,他也許會把謊言編織得更好,更完美。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李檣跟徐家人并肩而立的樣子,還在她腦海之中。 她此刻心中天翻地覆海嘯一般的痛苦和動搖,在江山社稷面前,也是輕得連鴻毛都算不上。 他有坦途和萬里江山,她憑什么非要拿一生的熱忱去賠。 也許她對旁人來說,都很輕賤。 但是她自己心里的東西,她還是有權(quán)力決定給不給的。 勝玉沉寂了許久,輕聲而堅定地開口。 “不可以。” 李檣整個人停頓住。 仿佛連最后一絲活人氣息也被抽走了。 他早已撕裂疼痛的心口上又長出了大片的絕望,像是荊棘生在了花葉腐朽的尸體上。 絕望蔓延至骨髓,被無力和灰敗吞吃殆盡。 李檣極慢極慢地松了手,指骨已經(jīng)緊繃僵硬得疼痛。 他收回手,無意識地揉了揉眼角。 脹痛通紅,干澀如枯葉。 李檣低著頭,渾身是遮掩不住的頹然,但他靜靜地立著,過了許久開口時,莫名變得很有禮貌。 “對不起?!彼÷暤卣f,“我不會再出現(xiàn)了。” 勝玉背在身后的手指倏然抓緊。 她腦海里一瞬間紛繁雜亂,閃過無數(shù)個畫面。 最后定格在幼時某一年的冬天。 她爬在墻頭上叫李檣出來,李檣同手同腳地走出來了。 挺著脊背,雙手恨不得貼著腿邊,小心翼翼地恪守著禮儀,黑眸純湛地看著她。 她當(dāng)時是把李檣丟下了。 現(xiàn)在李檣背轉(zhuǎn)身去,一步一步僵硬地離開了她的視線。 勝玉喉嚨緊繃,連著上顎的部分緊得發(fā)痛。 李檣的腳步聲消失了。 這就是真正的結(jié)束嗎。 沒有她設(shè)想里期盼的從容,而是躲不開的纏人的撕扯和痛苦。 為什么喜歡一個人不能安安靜靜地結(jié)束啊。 一定要痛得這么厲害、這么愚蠢、這么不理智。 她真的,永遠(yuǎn)不想再來一次了。 第66章 ◎“可是我也想陪著你?!薄?/br> 光線幽微的密室中, 幾人圍坐低聲商量著。 “承天門一路守牢了,今晚有事?!?/br> 李伯雍淡淡吩咐。 眾人視線不由得投向抱著劍長身而立靠在門框上的年輕男人。 李檣垂著眸, 長睫低壓。 “嗯。” 有人趁機(jī)討好。 “有小將軍親自守著, 當(dāng)然放心?!?/br> 李檣一動不動,仿佛沒聽見一般。 李伯雍將旁人的諂媚看在眼中,亦沒說什么。 皇位馬上換人了,這些人急著討好下一個主子, 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等人散去, 李伯雍卻單獨將李檣留了下來。 顯然他并不如方才旁人所說的那般放心。 李伯雍多點了根火燭, 照亮李檣的臉。 他冷聲:“多久沒睡了?” 李檣指背在眼下粗暴地揉了揉, 揉不開那一片青黑。 他輕扯唇角。 “無礙?!?/br> “不會耽誤你的事?!?/br> 李伯雍倒也不至于擔(dān)心這個。 李檣是在沙場上真刀真槍拼著命活下來的人, 即便連著幾日不吃不喝,也能把承天門守住。 但。 “繼承大典之前, 別把自己熬死了?!?/br> 這意思是坐上那個位置之后就無所謂了? 李檣哼笑一聲。 “午門外還站著幾千人?!?/br> 自從挾持前太子入京后,李家的野心就暴露得越來越明顯。 現(xiàn)在全天下都已經(jīng)知道了李伯雍想做什么。 有一堆所謂忠臣對著李伯雍口誅筆伐、以死要挾、血諫天地……都沒能阻止李伯雍。 他們也學(xué)聰明了, 開始結(jié)黨成派, 調(diào)動兵力圍著皇城, 并且不斷催促宮中立新皇, 午門外守著的就是他們的私兵。 催皇帝讓位是大不韙。 但總比讓李氏奪走江山要好。 只要他們來得及,李氏就無隙可入。 那病得昏昏欲死的皇帝這時倒是清醒了幾分, 配合著這一幫子人搞出不少事情,確實拖慢了李伯雍的手腳。 李伯雍聞言神色果然更冷。 但終究,他并未將那些人放在眼里。 “一幫酸儒,異想天開。” “現(xiàn)在宮中有資格的只剩下一個七歲的皇子,能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