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43節(jié)
他的意思是說,舜的不幸,就在于要?dú)⑺娜耸撬挠H弟弟。弟弟要?dú)⒂H哥哥,還要每一天都把殺親哥哥“為事”,那舜是不是很不幸,他的破題是不是盡力形容了,極情盡致了,矛盾和對比拉滿有看點(diǎn)了。 “嗯。”顧世安品了一下,擺手道:“回吧?!?/br> 沒挑刺,認(rèn)可他的破題了。 衛(wèi)景平溜了。 第二個回去的是宋玉臨,他不服氣地看了衛(wèi)景平一眼,似乎在說“姑且讓你得意一次”,衛(wèi)景平回了他一個“下回我還能得意”的眼神,抓起茶杯倒了一杯熱水暖手。 像宋玉臨這種掐尖要強(qiáng)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的他上輩子不知道見過多少個了,到最后無一不是高開低走,沒什么大出息。 遂覺無聊一笑。 直到又過了不短的時間,傅寧才牙齒打顫地回來。 據(jù)說后來顧世安站得胡茬上結(jié)了一層白色的清霜,他比蒙童們更不耐凍,嘴唇都發(fā)紫了,這才擺擺手讓余下的蒙童回教室。 這天他放學(xué)回去,因?yàn)楣φn太多來不及去墨鋪,衛(wèi)景平直接往家里走,到了胡同口,就見他二叔衛(wèi)長河拎著一把長刀出門去了。 那刀刃閃著寒光,看衛(wèi)長河怒目圓睜的樣子,似乎是要去尋仇的。 “二叔?!毙l(wèi)景平叫了聲。 衛(wèi)長河頭都沒回:“平哥兒,回去做功課?!?/br> 衛(wèi)景平滿腹疑惑,進(jìn)了門聽見孟氏跟劉婆子嘀咕:“……蘇癩子跟余氏來理論英哥兒打了蘇大柱的事,一口一個巧姐兒是大柱媳婦兒,叫他二叔撞著個正著……” 一聽說蘇氏背著他把衛(wèi)巧巧許配給自個兒娘家侄子蘇大柱了,簡直是晴天霹靂,把衛(wèi)長河氣得險些吐出一大口血來,大罵著轟走大舅子兩口子猶不覺得解氣,過了片刻鐘又拎著刀追出去了。 有時候就得狠一點(diǎn)兒。 衛(wèi)景平在心里想道。 不過……衛(wèi)長河不會真的一沖動,把他大舅子兩口子給傷著亦或給捅個對穿吧。 看衛(wèi)長河那架勢,沒準(zhǔn)兒真會那么干。 衛(wèi)景平又有點(diǎn)擔(dān)憂,他二叔要是殺了人…… 畢竟蘇癩子兩口子沒犯法,殺了他們是要獲罪坐牢的。 要是親叔父坐牢,三年以后他縣試下場報名的時候會不會有波折? 甚至沒有應(yīng)試資格。 哪知他剛想跟過去瞧瞧,就看見衛(wèi)長河拖著刀,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他一進(jìn)門就往墻角一蹲雙手撓起頭來:“嫂子你說這可咋辦?” 想捅了大舅子兩口子,怕犯了律法耽誤親侄子的前程,想打屋里頭的婆娘一頓出出氣,又想著她又懷著個身子叫他不能動手,唉! 衛(wèi)景平看了一眼,他二叔的刀長沒有血跡,想來沒有殺人,他在心里頭吁了口氣。 孟氏也松了口氣:“他二叔,你先別急,他二嬸子還沒生下小子呢,這樁婚事作不作數(shù)還另說,誰知道巧巧她舅媽是不是拿別的藥哄她二嬸子的,你說是吧?” 這些天她瞧著,蘇氏的肚子和她懷四個小子的時候不一樣,多半懷的又是個姑娘。 衛(wèi)長河聽了孟氏的話稍稍冷靜下來:“嫂子說的對,想來我命里頭也沒兒子,到時候不認(rèn)那婚事就是了。” 到那會兒他不肯嫁閨女,難道還有人敢越過他手里的大刀搶走衛(wèi)巧巧不成。 孟氏再勸他:“只要今后蘇家不上門來找事,先犯不著理會他們?!?/br> 就先拖著。 等蘇氏生下孩子再說,她的直覺告訴她,蘇氏這一胎不可能是個小子。 …… 接下來連著三五天,溫之雨都在講《大學(xué)》,除了照例要求蒙童們背八股文之外,沒有再出題目叫他們?nèi)テ祁}了。 倒是衛(wèi)景平自己比從前更用心了,他在每日的課表上添了詩兩句,破題一道,逼著自己將這兩項(xiàng)練個“手熟”,在臘月白鷺書院放假之前,繼《論語》之后,他把《孟子》也背熟了。 “咱倆也該抄一本《四書五經(jīng)集注》來看。”有一次傅寧提議道。 他有一次不經(jīng)意看見宋玉臨往書院帶這本《集注》了。 衛(wèi)景平跟他一拍即合,二人從書院借了本《集注》,一得空就抄書。 “平哥兒這么勤奮,”他有一次在墨鋪抄書的時候被姚春山看見了,老人家一邊捶打著墨條一邊和他聊著:“兩年之后的縣試,保管能拿個案首。” 衛(wèi)景平:“……” 案首。 把顧世安拉過來他可能也不敢吹這么大的牛皮??磥硪Υ荷降牟∵€沒有好,還得繼續(xù)花錢讓晁大夫給他看病啊。 不過姚春山這一番話倒稍稍給衛(wèi)景平鼓了氣,也點(diǎn)燃了他的斗志,他心想:離縣試還有兩年多呢,他怎么就啃不下八股文了。 他有著十足的自信呢。 …… 臘月二十三,墨鋪盤點(diǎn),扣除這三個月來雜七雜八的開支,差不多能有小二十兩銀子的盈余。 看來是可以過個富足的新年了。 衛(wèi)景平從中取出十五兩銀子拿給衛(wèi)長海:“爹,找個靠譜的鏢局吧,問問能不能跑一趟涼州打聽打聽,幾年前有沒有一個姓王的女子帶著個女娃兒回去過?!?/br> 王姓的奶娘是唯一的線索,去涼州打聽是他們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這個好辦?!毙l(wèi)長海應(yīng)道。 等過了年,他到鄰縣的上溪縣跑一趟,那兒有個遠(yuǎn)近聞名的鏢局,估計能接這個活兒。 姚春山自是感激不盡。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當(dāng)娃兒們追著跑著在大街小巷的各處唱起這首古老的童謠的時候,新一年的元日來了。 一歲節(jié)序,以元日為首。 元日,俗稱大年初一。 一大早,街坊鄰居男女老少皆著新衣,往來拜年,家家有宴飲,喧嘩笑語聲不斷。 許是被噼里啪啦晝夜連綿不絕的鞭炮聲嚇到了,金燦燦縮著腦袋鉆進(jìn)衣柜里,從白天到晚上叫個不住。 到了初二晚上,鞭炮聲停了它還伸長脖子叫個不停,衛(wèi)長海攆著它揍了兩回還不解氣:“老二,給它抱到晁大夫那兒該干嘛干嘛去,叫叫叫,小畜生玩意兒不通個人性,沒看見老四在看書?” 作者有話說: 平哥兒:我這回承認(rèn)背書有用了,看我都會破題了吧。 第46章 起講 ◎“一壺白開水?!薄?/br> 衛(wèi)景平趕緊放下手里的書出來:“它哪里受傷了沒有?” “沒見有傷?!毙l(wèi)景英搖頭。 “小金, ”衛(wèi)景平伸手摸了摸金燦燦的頭,如今它已經(jīng)長成了快一米高的大金雕:“害怕鞭炮響?” 這么慫的嗎。 金燦燦用一只圓溜溜的眼睛瞪了他一會兒, 又湊到地上聞了聞氣味。 “是不是過春節(jié)殺雞殺鴨那腥味它不喜歡?”劉婆子見它一直在地上嗅來嗅去, 過來問道。 看來家里該細(xì)細(xì)打掃一遍了。 “可能是有什么腥氣的或是腐味兒的熏著它了?!泵鲜险f道:“待會兒給它抱去墨鋪試試。” 那里沒開火,姚春山的一日兩餐都是劉婆子送過去的,應(yīng)該沒有腥氣和腐味兒。 到了初六那天衛(wèi)景平要去墨鋪:“我?guī)〗鸬襁^去吧?!闭f完他對金燦燦勾了勾手:“走吧,跟四哥去墨鋪, 老姚肯定給你包紅包?!?/br> 金燦燦給了他一個“你們別又惦記我的屎吧”的表情, 不是很情愿地跟著衛(wèi)景平走了。 他帶著金燦燦去了墨鋪之后, 孟氏把劉婆子叫來, 低聲問她:“問大夫了嗎?” 劉婆子道:“我悄摸扣出來一點(diǎn)拿去問了三四個大夫, 都說那藥不是什么生小子的,具體是做什么的, 他們也說不清楚?!?/br> “我早就叫巧姐兒留心著她娘,”孟氏說道:“年二十五巧姐兒同我說她娘肚子疼, 半夜沒睡起來洗褲子, 我總覺得……” “你那會兒生平哥兒的時候, 臉蛋總是紅潤的, ”劉婆子搖了搖頭:“他嬸子怎么臉色蠟黃蠟黃的?!?/br> 這么一說提醒了孟氏,她也奇怪道:“他二叔隔三岔五就往家里買rou, 沒多也有少,她都吃哪兒去了?!?/br> 兩個人又合計了會兒,才拿起手上的活忙起來。 墨鋪前頭是鋪面,后面連著一個小院,里面有兩間廂房, 先前只收拾出來一間給姚春山住, 后來掙了錢, 衛(wèi)景平把這一間也收拾出來了,鋪了地板刷了墻面,朝南窗戶打開了一些,陽光正好能灑進(jìn)來,他就打了一套木頭的桌椅在窗邊,閑暇的時候來這兒看書,后來放假在店里幫工累了,姚春山又挪了一張小床給他擺在屋里,讓他午休。 衛(wèi)景平來這里的次數(shù)多了,為了吃東西方便,又添置了煮飯的鍋碗瓢盆,天冷之后還買了小火鍋,偶爾涮著rou和菜和老姚在這里吃一回。 他進(jìn)門的時候,姚春山正在架火燒水準(zhǔn)備涮rou吃,見了他放下勺子:“平哥兒過來了?” 金燦燦從他身后一躍跳到窗臺上,找了個舒適的姿勢開始打盹,不再焦躁地亂叫了。 衛(wèi)景平在家里沒怎么吃好,這會兒又來了點(diǎn)食欲,想在這里放松一下,于是說道:“老姚,你想吃什么我再去買兩個菜?!?/br> 他從街上過的時候見繁樓已經(jīng)掛起燈籠開始營業(yè)了。 “有一道菜叫荔枝腰子,你吃過沒?”姚春山說道。 衛(wèi)景平想了想,荔枝腰子在上林縣叫爆炒腰花,它的得名不是因?yàn)槲兜溃且驗(yàn)樾螤?,將羊腎臟或者豬腎洗凈,剝掉外膜,剔掉臊筋,剞出兩排菱形交叉的細(xì)密紋路,再用利刀片成腰花,之后等油熱了入鍋爆炒。腰花一受熱,迅速卷曲成圓形,表面上呈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顆粒狀的小突起,很像荔枝的外殼。 先前在繁樓送餐的時候衛(wèi)景平專門向掌勺的大師傅請教過,腰子是下水,登不得大雅之堂,而荔枝又是貢品,這兩個怎么就湊到一起做菜了呢。 原來是剛開國的時候?qū)m廷里有出身民間的貴人好這一口,御廚們?yōu)榱擞纤麄?,便向民間學(xué)習(xí),改良了刀法,起了個好聽的名字,端到了貴人面前。 大徽朝的人不僅愛吃,而且會吃,懂吃。 繁樓的大師傅還告訴衛(wèi)景平,荔枝腰子這道菜,味道的秘密來自高湯。 清水煮沸,將切好的豬腰花倒入,汆至腰花呈嫩白色撈起,放入高湯中,出鍋裝盤。一鍋好的高湯,是荔枝白腰子成菜的關(guān)鍵。 每家餐館都有秘制的高湯,上好的湯色純白,味道濃郁,咸、鮮、香齊備。別看它看起來清雅,但味道卻濃郁,腰子脆爽,入口還有荔枝的果香,湯頭咸鮮,讓人記憶深刻。 “想吃,”衛(wèi)景平眼睛一亮:“我這就去買回來。” “干脆把你兄長都請過來,一起吃吧?!币Υ荷秸f道,過年了,他想熱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