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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224節(jié)

    他抬頭看天,夕陽從山坡上緩緩落下,黃昏了,誥命夫人早該出宮回家去了呀。

    董二摸了摸頭:“許是太后娘娘有事,把衛(wèi)老夫人留下來說話了吧?!?/br>
    “打發(fā)個人去壽坤宮瞧瞧?!鼻匮苷f完踩著落雪一路疾行,到了皇宮門口,一眼就看見穿著薄襖的衛(wèi)容與,小丫頭的嘴巴在雪地里凍得發(fā)紫,他輕咳一聲:“衛(wèi)姑娘。”

    衛(wèi)容與看見他,勉強擠出個淡笑:“太子殿下?!?/br>
    “聽說你來找衛(wèi)老夫人和衛(wèi)四夫人,”秦衍問道:“她們還沒回家去嗎?”

    衛(wèi)容與委屈地道:“還沒有?!?/br>
    秦衍伸出手解下披風丟給董二,示意她裹上衣裳先回去:“你先送她回去,孤去太后祖母那里瞧一瞧?!?/br>
    衛(wèi)容與:“謝太子殿下,只是民女不冷……”不要他的披風。

    秦衍:“……”

    跟去年冬天他頭一次見到她時一樣倔強,記得那次她掛在大樹上,凍得小臉通紅就是不肯下來。

    他沒說話,轉(zhuǎn)身徑直去了壽坤宮。

    果然,今日誥命夫人進宮來請安之后,孟氏和姚溪婆媳二人被姜太后留在了宮里沒有回家,她們不太自在地坐在高背椅子上,面色微微發(fā)僵。

    秦衍進去,壽坤宮里一股陰冷氣撲面而來,這里地勢低,冬冷夏熱,她們都怔了一怔:“太子殿下?!?/br>
    “孫兒見過祖母,”秦衍匆匆看了她倆一眼,趕緊上前去給姜太后磕頭請安,笑吟吟地道:“祖母今天好興致,竟留了兩位夫人在宮里頭說話。”

    姜太后緩緩瞥了婆媳二人一眼:“皇孫啊,哀家宮里一向冷清,今兒好不容易熱鬧一回,又看著她倆投緣,可不得留下來陪哀家說說話嘛。”

    秦衍微皺了皺眉頭:“那是?!?/br>
    不過衛(wèi)家這兩位夫人,看著不像很愿意留下來的模樣啊。

    想著衛(wèi)容與那個倔強丫頭還在宮門外翹首以盼,秦衍往姜太后懷里一滾,耍賴皮道:“孫兒來陪祖母好不好,祖母想聊什么,孫兒知道的可多了?!?/br>
    姜太后過著厚厚的貂皮大氅笑著推搡了他一下:“你呀,一會兒該嚷嚷壽坤宮里頭冷,呆不住要回你的東宮去嘍?!?/br>
    今日壽坤宮里的炭火燒得不夠旺,不怎么暖和。

    秦衍又看了眼孟氏和姚溪,這二位夫人竭力端莊,卻仍然掩飾不住面色隱隱發(fā)青,一看就是凍著了,他心道:姜太后故意留孟、姚兩位夫人在宮里,莫不是讓她們挨凍的?

    去年夏天戶部沒籌銀子給姜太后修繕壽坤宮,想來她老人家記恨上衛(wèi)景平了,這回逮著機會拿衛(wèi)家的女眷出氣罷了。

    姜太后在磋磨衛(wèi)家兩位夫人!

    第250章 新年

    ◎老衛(wèi)催他生兒育女了?!?/br>
    秦衍朝珠簾外睨去一眼, 對女官說道:“把銀炭燒旺一些,孤今兒要賴在皇祖母這里?!?/br>
    姜太后面色微抽, 攆不走太子, 她只好假惺惺地賞賜了孟氏婆媳,命女官把她們二人送出宮去。

    “太子不在東宮好好念書,來哀家這里做什么?”外人一走,姜太后拉起臉來數(shù)落秦衍道。

    秦衍笑嘻嘻地道:“孫兒想皇祖母了?!?/br>
    姜太后不喜皇后裴氏, 連帶著對裴氏生的太子也不上心, 秦衍打小也不愛往她跟前湊, 祖孫之間一直是生疏的。

    他突然這么一來, 姜太后反倒不會了, 木訥了一瞬才撫著秦衍的手說道:“皇祖母也想孫兒呢?!?/br>
    秦衍心里惦記著衛(wèi)容與,跟她互演了幾下之后說道:“皇祖母好好養(yǎng)著, 孫兒一有空閑就來看您。”

    說完,他溜了。

    姜太后氣哼哼地對貼身的女官說道:“他哪里是來看哀家的, 分明是來氣哀家的。”

    指不定聽了什么風聲, 來助孟氏婆媳脫身的。

    女官心知肚明, 嘴上卻勸慰道:“殿下跟太后親著呢, 他年紀小,哪里知道什么氣不氣的, 太后跟個孩子計較什么。”

    姜太后“哼”了聲道:“不說太子了,單說如今衛(wèi)四得帝心,眼瞧著要爬到右相的位子上去了,等他掌了權(quán),哀家更沒好日子過嘍。”

    她心里頭對衛(wèi)景平的氣大著呢。

    女官說道:“奴婢斗膽以為太后多慮了, 張、柳、杜三位大人, 哪個不比衛(wèi)大人資歷強, 萬歲爺怎么會選他當右相呢?!?/br>
    姜太后心煩地飲了口茶,在心里頭啐了一口:衛(wèi)景平想當上右相,他做夢!

    “你拿著哀家的名帖去張府一趟,”她對女官說道:“明日請杜夫人進宮來跟哀家說說話兒?!?/br>
    張、柳、杜、衛(wèi)四家之中,姜家跟杜家是姻親,她的一個表侄女給杜錦成的兒子杜玄飛做了填房,有了這層關(guān)系,姜、杜兩家來往密切,是以姜太后更傾向于把戶部侍郎杜錦成扶上右相的位子。

    女官說道:“太后娘娘,鐘貴妃……”

    聽說衛(wèi)景平把鐘貴妃的娘家閔國公府給得罪了,鐘家恨透了他,把鐘家拉過來或許有用得著的地方。

    姜太后說道:“你去把哀家的一對白玉臂釧找出來,賜給鐘貴妃把?!?/br>
    要拉攏鐘家,就得給好處。

    ……

    孟氏和姚溪從皇宮大門出來的時候,天空中細雪蒙蒙,大老遠就看見衛(wèi)容與帶著乳娘等在那里,雖然裹著斗篷,但小臉蛋兒還是凍得通紅,眼睫上落了雪粒,妝點著她看起來愈發(fā)粉妝玉琢,是個小美人兒了。

    “囡囡,”孟氏快步走過來摟住小丫頭:“回家了?!?/br>
    她們身后,太子秦衍隔著宮門定定地看著身披西瓜紅繡迎春花斗篷的小女孩兒,直到她上了馬車,他才轉(zhuǎn)身回東宮。

    衛(wèi)景平時不時打發(fā)衛(wèi)五月去家門口瞅一眼,等到華燈初上終于把人給盼回來了,他一個人伺候仨,一會兒給他娘盛湯,一會兒他媳婦兒夾菜,又要給大侄女剝蝦,忙得團團轉(zhuǎn),恨不能多長出一雙手來。

    不過好在三個大小姑奶奶都很滿意,大有下一次接著使喚他的意向,吃完飯不約而同地去摸荷包,打賞了衛(wèi)景平一手窩銀瓜子。

    讓他很有成就感。

    衛(wèi)景平哭笑不得地帶著姚溪回到自己家中,小兩口關(guān)起門來說了會兒話,臨睡前他道:“是我連累你了?!?/br>
    姚溪沒精打采地歪在榻上,小臉依舊有些蒼白,一看就知道白天進宮沒少被姜太后為難。

    好在她機智又懂禮數(shù),見招拆招叫人挑不出錯處,自始至終都得體沒出丑。

    姜太后氣不過,這才想出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shù),誥命夫人們離開皇宮后,她命女官熄了壽坤宮的一半地龍,強留她跟孟氏在那里受凍了大半天。她自個兒也陪著她們挨凍,是個狠人。

    姚溪太困了,沒聽他把話說完就挨著他睡著了。

    衛(wèi)景平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腦子里走馬燈似的想一些有的沒的,久久不能入眠。

    好在最近沒輪到他去內(nèi)閣當值右相,戶部的活兒已干得手熟,他能躲懶,忙里偷閑放松一下,白日里打個盹兒什么的。

    到了正月二十六日,京城的人家都在忙著最后一次采買年貨的時候,衛(wèi)長海從上林縣回來了。

    他是趕著一輛馬車到家的,車上裝滿了上林縣的土特產(chǎn),有冰凍的鹿rou、果子、還有曬干的菌子……除了吃的,還是吃的。

    “都是街坊鄰里送的,”衛(wèi)長海哼著小曲兒說道:“推不掉,就給拉回來了。”

    “顯擺你人緣好?”孟氏兜頭懟了他一句。

    衛(wèi)長海委委屈屈:“我老衛(wèi)就是人緣好,在上林縣誰見著我不是客客氣氣的?!?/br>
    孟氏:“那是平哥兒他們有出息,街里街坊的才連帶著高看你一眼,就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

    衛(wèi)長海嘿嘿一笑:“媳婦兒,你看你生的兒子個個都好,要不咱們再生一個,保準兒也是個有能耐的。”

    孟氏拿手帕扔到他臉上,轉(zhuǎn)身就走,邊走邊罵他:“老不正經(jīng)的?!?/br>
    好在孫子孫女都出去玩了,這院子里就他們兩口子,沒叫人聽見,不然,哪個臉上掛得住。

    ……

    傍晚衛(wèi)景平回到家中,劉媽盛了一碗鮮香guntang的野雞菌湯端給他:“平哥兒快嘗嘗,這是咱們上林縣的味道,京城里吃不到的?!?/br>
    連野雞都是從上林縣的后山上打來的。

    衛(wèi)景平端著熱湯去找衛(wèi)長海,邊喝邊問道:“爹,上林縣一切都還好吧?”

    “一切安好,”衛(wèi)長海點了個頭,卻無不擔憂地說道:“只是武太爺明年打算告老還鄉(xiāng),不知新的縣令大老爺去了是何種光景。”

    會不會像武念恩那樣算的上寬厚仁和,算的上勤政愛民。

    衛(wèi)景平:“……”

    老衛(wèi)cao的心可真多,都開始替上林縣的百姓憂慮了。

    “平哥兒,”衛(wèi)長海瞧著四周無人,只他父子倆,壓低聲音問道:“太后前幾天給你娘和你媳婦兒氣受了?”

    聽說孟氏和姚溪在壽坤宮凍了大半天,他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衛(wèi)景平慚愧地道:“爹,兒子跟您保證,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br>
    衛(wèi)長海瞇眼看著他:“你小子以為自己多大能耐,那可是太后,皇帝老兒他娘,想要找咱們的茬兒還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br>
    “我想了想,”他說道:“要不我?guī)е隳锘厣狭挚h去?”

    衛(wèi)長海尋思: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爹,”衛(wèi)景平難過地說道:“是兒子不孝,沒護好我娘?!?/br>
    “老四你別多想,”衛(wèi)長海:“我和你娘沒怪你啊,只是怕給你添麻煩?!?/br>
    “你不想我和你娘回去,”見兒子這么內(nèi)疚,他反過來寬慰衛(wèi)景平道:“我倆就不回去了嘛?!?/br>
    他就不該問那件事,過去的事就該翻篇,又提它做什么。

    彼此沉默片刻。

    衛(wèi)景平:“我娘受的氣我記住了,你兒子是個大度的嗎?不是,爹,我很記仇的?!?/br>
    他是任憑人拿捏的軟柿子大怨種嗎?很顯然不是。

    早晚要還回去的。

    “平哥兒你要干什么?”衛(wèi)長海聽了他的話脊梁骨生寒:“你可千萬別沖動啊?!?/br>
    他生怕兒子干出點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來誤了前程。

    衛(wèi)景平笑了:“爹,你放心吧?!倍蓟顑奢呑恿?,他自認為還是有那么一些沉穩(wěn)在身上的。

    ……

    轉(zhuǎn)眼到了除夕夜。

    窗外雖是北風吹雪,但衛(wèi)宅的暖閣里卻春意盎然,長幾上擺滿了紅燒rou,金玉芙蓉蝦,紅燜魚頭、四喜丸子……一道道玉盤珍饈,柿子,杏仁等瓜果糕點更是堆積成小山,紅紅火火,全是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