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賀逾景別有深意，“這么久不見，今天我們好好聊聊?！?/br>
    姜留歲沒料到他在這里挖坑等自己跳，實在沒辦法，硬著頭皮答應了一聲。

    賀逾景看出他的混亂，若無其事笑了笑，仿佛兩人之間絲毫不存在芥蒂。

    秦屹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略微皺了皺眉。等所有人完成妝造，乘車來到節(jié)目組預定的地點，主持人活力滿滿地進行了開場：“各位老師好啊！歡迎來到充滿魔幻氣息的都靈沙漠?，F(xiàn)在正好是傍晚時分，我們今天要體驗的項目是——沙漠熱氣球！”

    主持人說話的同時主鏡頭向其身后轉(zhuǎn)移。工作人員已經(jīng)開始進行熱氣球起飛前的準備工作，檢查完燃燒器，源源不斷向巨大的強化尼龍氣球里灌入熱氣。

    主持人：“一共有兩只熱氣球，老師們分為兩組乘坐。秦老師、賀老師和姜老師一組；穆老師、商老師和許老師一組?！?/br>
    姜留歲聽見賀逾景的名字，神情略微一頓，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心思考慮節(jié)目組特意把他們?nèi)齻€安排在一組是不是為了搞事情。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大家都上到吊籃，駕駛員用燃燒裝置控制著熱氣球緩緩起飛。

    黃昏風流平穩(wěn)，正是適合飛行的好時候，遠處由湛藍漸變至玫瑰色的天空漂浮著許多五彩繽紛的熱氣球。

    身處一望無際的沙漠深處，在半空看著傍晚的太陽漸漸下沉。本該是十分美麗的場景，秦屹卻無暇欣賞。

    身邊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十分詭異。秦屹主動找姜留歲聊天，后者心不在焉，不管秦屹說什么都“嗯”、“好的”、“是的”……明顯沒聽進去他的話；秦屹轉(zhuǎn)頭找賀逾景，賀逾景同樣敷衍，“是嗎”、“是吧”、“不是吧”……他說話的同時，目光直勾勾盯著姜留歲，似乎感覺到他明目張膽的視線，姜留歲更是不知所措。

    秦屹實在受不了了，對跟拍攝像道：“麻煩你關一下機器?！?/br>
    攝像愣了愣，他也覺得氣氛太過令人窒息，這段估計沒法全播。但他沒想到第一個提出異議的竟然是秦屹。

    確定攝像頭已經(jīng)關閉，秦屹看著對面兩個人：“你倆怎么回事？”

    姜留歲心虛道：“什么怎么回事?！?/br>
    賀逾景仿佛聽不懂秦屹的話，拖著聲音回答：“你這話說的，我們好得很?！?/br>
    兩個人畫風截然不同，秦屹更是頭疼，索性也不再兜圈子：“你們真像是網(wǎng)上傳的那樣？……現(xiàn)在是鬧別扭？還是情侶吵架？”

    秦屹語出驚人。姜留歲猛地睜大眼睛，立即道：“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賀逾景原本沒開腔，聞言冷不丁道：“否定這么快干嘛？”

    姜留歲一下轉(zhuǎn)頭朝他看去。秦屹微微一怔，一時拿不準賀逾景的意思。

    賀逾景知道不能做的太過，饒是心情不佳，也沒再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他用一貫的、略顯散漫的聲調(diào)道：“沒吵架，就是不知道能說什么?！?/br>
    一個多小時的熱氣球之旅堪稱世紀尷尬場面，好不容易下到地面，姜留歲幾乎有種劫后余生的輕松感。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眾人乘車回到酒店。節(jié)目組已經(jīng)提前在晚餐地點架好了錄制設備。這家酒店最出名的便是中庭的露天餐廳，桌椅放置在平坦的沙地之上，花花綠綠的桌旗與四周充滿異域情調(diào)的場景分外契合，中央噴泉在一片燥熱中氤氳出絲絲水汽。

    落座之后，眾人邊用餐邊閑聊，許妙問：“你們看了第一集 節(jié)目嗎？”

    穆哲、商晴芷和秦屹先后點頭，只有賀逾景道：“沒看。”

    許妙想到他才發(fā)了新專，這段時間有多忙碌可想而知：“是不是太忙了沒時間？”

    “算是吧?！?/br>
    賀逾景不置可否。他不看節(jié)目，主要是不想看見自己跟姜留歲親近的場景，和現(xiàn)在的情況對比實在太過強烈。況且他看過粗剪帶，大致知道要播什么，更是提不起興趣。

    賀逾景側(cè)過目光，問唯一一個沒表態(tài)的人：“你也看了？”

    姜留歲和他坐在一側(cè)，兩人距離很近。姜留歲看節(jié)目那天十分機械，現(xiàn)在連一幕具體的畫面都描述不出來。

    盡管如此，他還是嗯了一聲。

    “我跟歲歲一起看的！”許妙興致勃勃，“我倆互發(fā)消息交流觀看心得?！?/br>
    賀逾景忽然一笑：“你們還挺親的?！?/br>
    許妙敏銳地感覺哪里不太對勁，她嘿嘿笑了笑，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逾哥你首場演唱會那天好熱鬧！我半個朋友圈都去了！”

    秦屹聽到這里插了話，語氣透出些許遺憾：“我本來也想去，可惜最近快殺青了，實在走不開?！?/br>
    賀逾景道：“你下次來，我給你留票。”

    秦屹有些意外，隨即笑了笑：“那就太謝謝了?！?/br>
    姜留歲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挖甜品。旁邊人冷不丁道：“不過，你不是去了嗎？”

    姜留歲動作一頓，還不確定賀逾景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便感覺一道視線悠悠落在自己身上：“評價一下吧，我的演唱會?！?/br>
    不由自主的，姜留歲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畫面。

    看臺上狂歡般的氛圍、賀逾景獨自站在延伸臺歌唱的模樣。他匆匆趕來后臺時唇角掛著的笑意，還有他眼里驟然黯淡下去的神采……

    姜留歲定了定神，盡量不被影響道：“很帥，舞跳得很好，唱歌也很好聽。”

    他說得籠統(tǒng)，賀逾景卻不想就此揭過：“沒別的了？”

    “……”

    姜留歲見他似乎還想說什么，神經(jīng)不由自主緊繃。賀逾景話里有話：“我特意留了第一排的vip，還以為姜老師看完有別的感想呢?！?/br>
    他的神情仿佛一句玩笑，姜留歲卻被這句話戳中心事，心緒更是混亂。意識到再這么下去不行，他一把抓住賀逾景的胳膊。

    在周圍人詫異的目光中，姜留歲不自覺地用上了力氣，泄憤似地拽著他：“你跟我過來?！?/br>
    他邊說邊站了起來，連帶著賀逾景也被迫起身。

    賀逾景怔愣了一瞬，身體已經(jīng)下意識順從他的力道，跟隨姜留歲朝餐廳的出口走去。

    反應過來姜留歲竟然因為自己顯露出失控的一面，賀逾景看著他的背影，唇角不由自主微微上揚，但很快的，那點稀微的笑意又淡了下去。

    剩下的嘉賓看著他們離開，不禁面面相覷。

    許妙今天沒跟他們相處多久，現(xiàn)在才真正意識到不對。商晴芷停下吃飯的動作，遲疑地問：“他們這是……？”

    想到姜留歲剛才那股突如其來的氣勢，穆哲不禁擔心道：“歲歲不會和逾哥打起來吧？”

    唯獨秦屹對這個狀況見怪不怪。經(jīng)歷過傍晚熱氣球上令人頭疼的場面，他明白外人插不上手。

    賀逾景看著脾氣大，其實是個有分寸的，秦屹淡淡道：“讓他們自己處理吧?！?/br>
    姜留歲一路拉著賀逾景穿過酒店長廊，來到空無一人的庭院?；◢弾r矮墻包圍著整座酒店，再往外走便是一望無垠的大漠。姜留歲終于停下腳步，松開了手。

    他回過頭，看著幾步之遙的男人。

    周圍的裝飾燈是溫暖的淡黃色，將賀逾景的五官襯得立體而深刻。賀逾景在路上沒有說過一句話，被他牽著，毫無意見跟了出來，整個人顯露出難得的乖順。

    但姜留歲清楚這家伙才不是任人拿捏、溫順無害的類型。他原本以為賀逾景已經(jīng)不在乎他了，卻沒想到，對方不僅沒像他預想中那樣放下，甚至一見面就有本事攪得他心神不寧。

    “我們就這么相安無事不行嗎？”莫名的，姜留歲不想在他面前控制情緒，索性直截了當?shù)?，“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好好錄完綜藝?！?/br>
    賀逾景沒有接話，須臾過后，才自我排遣似的笑了一下，聲音低低道：“你要我當我喜歡你也沒發(fā)生過嗎？”

    “……”

    賀逾景一瞬不瞬注視他：“那我直說了，我做不到?！?/br>
    他的眼睛依舊和那晚一樣，又熾熱又明亮，背后璀璨的大漠星河都黯然失色。姜留歲從沒遇見這樣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袒露心意，不怕丟臉、也不怕再一次被傷害。

    不知怎么的，姜留歲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慌亂。過去的經(jīng)驗讓他在混亂中立即想到該如何應對。

    就像保護自己的本能一般，姜留歲習慣性采取了以前對待其他人的態(tài)度。他壓下多余的心緒，先前將賀逾景拽出來的隨性消失不見，神色變得疏遠而溫和。

    賀逾景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

    姜留歲這副樣子，就像是……

    姜留歲動了動唇。

    他本想說那你就一個人做不到，自己受著吧。他知道這句話說出來一定會令人無比挫敗難堪。

    明明對他來說是做過無數(shù)遍的事情，可話到嘴邊，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臨時更改了說辭：

    “我不是說過嗎，我不會喜歡你的?！?/br>
    姜留歲說完便維持著沉默，仿佛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賀逾景看過姜留歲拒絕陸準的樣子，自然明白，他是在用一樣的態(tài)度對待自己。

    賀逾景原本還想好好和他談談，這一下卻被徹底點燃了怒火。理智讓他硬生生將脾氣壓了回去，聲音平穩(wěn)得可怕：“是不是在你看來，我和以前那些跟你告白的沒區(qū)別？”

    姜留歲被他聲音里死死遏制的情緒感染，下意識想要否認，可隨即又意識到不如就這么讓賀逾景誤會。

    他對賀逾景的感情十分復雜，沒法像對待其他人一樣狠下心。相識以來，賀逾景于他而言就像相處異常合拍的朋友、親近的前輩……他甚至連他的性格都十分欣賞。但在這一切之下，獨獨沒有賀逾景最想要的那種感情。

    賀逾景見他默認，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腦海中陰暗沖動的念頭。

    “這次的錄制我只參與半天，馬上就要走了?！焙棋珶o垠的星空下，賀逾景看著咫尺之遙的人，最后一次嘗試道，“我要去日本巡演，半個月不會回來?！?/br>
    “我要走了，姜留歲?！彼p聲重復，“你沒什么要跟我說的嗎？”

    頃刻后，他聽見姜留歲分辨不出情緒的聲音。

    “祝你一切順利?！?/br>
    第36章 蛇蝎

    賀逾景在簽約前已經(jīng)跟節(jié)目組協(xié)定過拍攝期數(shù)。錄完今天的部分, 他的團隊在深夜匆匆接走了人，從最近的城市直接轉(zhuǎn)機飛往日本。

    從庭院回來之后，兩人沒再說過一句話。直到賀逾景離開, 姜留歲才忽然想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難怪賀逾景今天進化妝間時兩手空空, 連行李箱都沒帶。

    原來他根本不打算過夜。

    ……

    穆哲沒意識到賀逾景深夜離開是因為檔期沖突, 想到姜留歲剛才拽走了人，回來沒過多久, 賀逾景便獨自離去。穆哲看著結(jié)束錄制后同樣沒什么表情的姜留歲，小心翼翼問：“你們吵架了嗎？”

    他以為賀逾景是被氣走的，姜留歲看起來也心情不太好, 穆哲想安慰他兩句。

    “小穆啊, 乖?！痹S妙相比之下要聰明得多, 拉著穆哲語重心長道, “這時候就少說兩句?！?/br>
    穆哲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閉了嘴。一旁的秦屹看姜留歲情緒不佳，難得開口勸慰：“別想太多?！?/br>
    姜留歲笑了笑, 低低應了一聲。

    其實也沒什么好想的，都到了這地步。他跟賀逾景算是徹底鬧掰了。

    盡管少了一位嘉賓，節(jié)目組依舊精心安排了后兩天的活動, 圓滿完成了本次拍攝。

    錄制完節(jié)目，姜留歲回到家里。在都靈沙漠的三天兩夜各式各樣的行程排得滿滿當當, 或許因為如此，他這一次回來比上次還要疲憊，回家后直接倒頭睡了過去。

    姜留歲一覺睡到天亮, 半夢半醒間聽見調(diào)至震動的手機嗡嗡作響。他不想醒來, 那邊卻接連不斷地撥打電話。終于，姜留歲強迫自己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