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就這樣，沉浸在喜歡他的幸福之中，不?再期盼他也同樣喜歡她。

    而?她會一直喜歡他。

    直到?他喜歡上?某個其他人為止。

    第1章 報錯

    陸靖文一直很用功, 最近更是尤其刻苦，鬧得跟他一起?上數(shù)競小組的陳曙天也在不知不覺中努力起?來，甚至學(xué)到流鼻血。

    親眼看見鼻血落到作業(yè)紙上的?陳曙天?：“……”

    陸靖文不知道自己是罪魁禍?zhǔn)? 拿了?包紙巾給他，叫他：“不要仰頭, 人往前傾。”

    陳曙天?照做，還好本身流的?就?不多, 一會兒便沒事了?，方才悲憤道：“你最近那么努力干嘛！又不是我們高考。還有一年呢，現(xiàn)在就?開始沖刺, 不怕跟我一樣？”

    陸靖文隱約嗅到一點(diǎn)怪罪他的?氣?味, 一把拿回餐巾紙，道：“東西還我?！?/br>
    陳曙天?這才老實(shí)下來, 恢復(fù)平常：“說真的?，你最近那么拼干嘛？”

    陸靖文想了?想，覺得沒有什么不能?說的?，便道：“你沒看見嗎？周琎追我后頭呢, 跟得可緊, 我要是再不加把勁, 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會被?超過?去。”

    陳曙天?好奇：“周琎要是超過?你, 你會怎么樣?？自尊受損、無顏見人、自慚形穢、反目成仇？”

    前面也就?算了?，后面都什么東西, 陸靖文真誠建議陳曙天?有空的?時候把語文重修一下：“她要是能?拿第一，我為她高興?！?/br>
    搬到古代，周琎也算十年寒窗的?典范, 既有天?資又有毅力，奪得桂冠是皇天?不負(fù)有心人。

    “但?我也不想輸?！?/br>
    換作從前, 名次對陸靖文沒有那么重要，但?周琎是個把想贏寫在臉上的?人，看久了?那張臉，他便不想輸了?。如果真有敗下陣的?那一天?，至少不能?輸?shù)锰p易，連當(dāng)對手都不夠讓人尊重。

    陳曙天?看他每次提到周琎表情語氣?都和?日常有微妙不同，難免好奇他們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你和?周琎……？”

    陸靖文知道他想問什么，鄙夷地看他一眼，無比篤定道：“我們是朋友?！?/br>
    陳曙天?“切”了?一聲，小聲陰陽怪氣?：“天?天?待在一起?的?朋友、看不得她受委屈的?朋友、不習(xí)慣她和?別人靠得太近的?朋友……”

    最后，他搖頭晃腦地總結(jié)：“確實(shí)可以是朋友?！?/br>
    臉上則明晃晃地掛著“鬼才信你們是朋友”。

    陸靖文被?他說得心煩意?亂，氣?得拿剛剛那包餐巾紙砸他。

    畢竟事不關(guān)己，陳曙天?樂了?片刻就?把這事放下。陸靖文卻倒了?霉。

    有些事不經(jīng)?想。

    就?像初學(xué)者?打出一串莫名成功運(yùn)行的?代碼，只要不去細(xì)究每一層的?運(yùn)行邏輯，它便能?像一個怪物一樣?不停前奔，畸形，但?實(shí)實(shí)在在前進(jìn)。

    哪怕偶爾有那么一兩個片刻，他覺得事情在超出他的?想象，只要不細(xì)想、不剖問、不深究，保持緘默，一切都會如常。

    可一旦深究其中某個邏輯錯誤，修復(fù)一個bug之?后，便是不停的?報錯警告，試圖逐一修復(fù)往往會陷入拆東墻補(bǔ)西墻的?窘境，若是亂到最后，想要徹底根治只有重建。

    陳曙天?不經(jīng)?意?地碰了?他的?代碼。

    清晨到校時，陸靖文喜歡趴在桌上小睡五分?鐘，好讓早讀時的?頭腦更加清醒。但?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很久沒那么做了?。

    最后一排的?視野太清晰，可以隨意?看見前面的?任何一個人，包括周琎。她像是把睡眠進(jìn)化掉了?一樣?，每天?到校都神采奕奕，問她，她就?說從前起?得早也會困，但?現(xiàn)在能?睡到六點(diǎn)，沒什么好困。

    六點(diǎn)。陸靖文偶爾也會覺得她是非人類。

    對新睡眠時長的?滿足讓她見誰都笑瞇瞇地打招呼，好像看到他們很高興一樣?，這樣?不好。

    容易被?蹬鼻子上臉。

    比如那個兩次拉她去報長跑的?體育委員，大概是自詡跟她有多年同學(xué)情誼，總是表現(xiàn)得很熟稔，喜歡在她路過?時拉拉她的?書包帶子，亦或拍拍她的?肩，表現(xiàn)出一種異父異母的?親兄妹范來。

    讓人看了?不爽。

    以至于周琎發(fā)作業(yè)路過?陸靖文身邊時，他也忍不住犯一回兒賤，先是伸腿想要遠(yuǎn)遠(yuǎn)攔人，在周琎看也沒看直接被?絆住時，又立馬站起?來一把扶住，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對不起?，我腿伸太長了??！?/br>
    周琎倒是沒有懷疑他，被?他環(huán)住手臂，保持住平衡以后還對他笑。陸靖文蹲下幫她一起?撿作業(yè)本，還不忘說上一句：“別跟體委混那么熟，小心他明年又拉你去長跑。”

    夾著真意?的?私心往往無法防備。

    周琎聽進(jìn)去了?。

    但?體委只是諸多讓人不愉快之?人中的?一個。陸靖文沒想過?，周琎現(xiàn)在的?人緣那么好。她沉著一張臉，站在人群中，獨(dú)來獨(dú)往的?樣?子好像還是昨天?，一轉(zhuǎn)眼就?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問題目的?、開玩笑的?、聊閑天?的?，總有人停留在她身旁，里面當(dāng)然也有女孩子，算起?來一半一半，可為什么只占一半的?男生看起?來那么多？

    陸靖文知道，這只是再自然不過?的?來往。就?算說是朋友，也只是見面能?親切寒暄兩句的?朋友，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他和?周琎之?間的?友誼。

    可他還是難以不在意?。

    忍了?又忍，終于還是在某一天?云淡風(fēng)輕地問她：“你跟張彬他們什么時候那么熟啦？以前好像都沒見過?你們說話?！?/br>
    比起?他的?欲蓋彌彰，周琎倒是全然大方，和?他說起?原委。

    周琎周末都會和?陳思蕓一起?去店里，一是人手不夠的?時候可以幫點(diǎn)忙，二是夏天?店里有空調(diào)，反正?她不怕吵，找個角落位置坐著學(xué)習(xí)反而比家里舒服。

    陳思蕓的?店現(xiàn)在生意?越來越好，還吸引了?一些本校學(xué)生。

    周琎起?初有些躲避之?心，不太想被?其他人看到這是自家的?店，但?為了?不讓陳思蕓難過?還是努力變得坦然，雖然總會碰見幾個人在背后喊她“賣涼皮的?”，但?更多人只是跟她打個招呼，最多因?yàn)椴惶栽谶x擇打包。

    當(dāng)然，也有第三種人，就?是像陳曙天?一樣?，講義氣?，特別照顧她mama生意?。張彬也算這一類，雖然他的?原因是“我是真心喜歡你們家涼皮的?味道，吃起?來和?別家不太一樣??！?/br>
    周琎說到這里，臉上還帶著笑。

    陸靖文看著她，突然有些釋懷。原本的?她像只刺猬，遇人遇事只有兩面，要么就?是毫無防備易被?傷害的?柔軟肚皮，要么就?是粗硬尖銳充滿敵意?的?一身棘刺。但?現(xiàn)在，她已慢慢長大成人，柔軟皮膚下是堅硬骨骼，看著不再有威嚇?biāo)艘员Ｗo(hù)自己的?隨身武器，實(shí)際上卻更加強(qiáng)大，三兩句閑言碎語有如過?眼云煙，無法阻擋她跑向未來的?腳步，哪怕一刻。

    所以，不管他多么懷念曾經(jīng)?只有他們四個，更甚至只有兩個人的?小天?地，他也為她來到更廣闊的?世界而高興。

    唯獨(dú)只有一個人讓他不能?釋懷。

    搶了?他的?座位，又在他之?前送出外?套的?那個人。

    高三的?最后一考要比他們來得早。陸靖文在因?yàn)楦呖嫉玫降?那三天?假期里由衷祝福這位學(xué)長能?夠好好發(fā)揮，考上心儀大學(xué)，然后早點(diǎn)離開這所高中。

    他只是沒想到，考完以后的?高三生還會回學(xué)校看老師，更沒想到陳曦會被?數(shù)學(xué)老師邀請過?來給高二生做分?享。

    陸靖文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講臺下面還有聽不進(jìn)課的?時候。平心而論，陳曦做的?分?享生動有趣，用幾道例題講出了?數(shù)學(xué)思維的?破題優(yōu)勢，還能?應(yīng)用到選擇題的?快速解題中，算是干貨滿滿。

    只是他的?有趣總帶著互動，抽選學(xué)號還要提一嘴自己最愛的?數(shù)字，最后還能?剛好對應(yīng)到周琎。

    不管這是真巧合還是假巧合，陸靖文都能?從各個角度找到理由不爽。

    這種不爽在課后達(dá)到巔峰。

    一堆同學(xué)圍著陳曦問東問西也就?算了?，偏偏周琎也在人群里湊這個熱鬧。

    陸靖文忍不住長臂一撈，硬生生把周琎給撈出來。周琎被?人扣著肩膀往后拉，差點(diǎn)打人了?，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是他才收手，變成滿臉疑惑。

    陸靖文壓下情緒，狀若不解：“我們又不是聯(lián)系不上學(xué)長，干嘛這時候擠著受罪？”快走吧，別留這了?。

    周琎道：“難得見面，等學(xué)長回答完問題還是要跟他打個招呼呀，也許以后就?見不到了?。”

    陸靖文看她表情，不像有什么特別波動的?樣?子，放了?一半的?心。

    只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周琎對他也不再有這樣?的?表情了?。能?讓他恍惚意?識到有點(diǎn)特別的?，好像也就?是陪她去買自行車的?那個晚上，后來便再也沒見過?，一切都回歸平和?與自然。

    周琎現(xiàn)在看他，和?看陳曦有區(qū)別嗎？

    陸靖文看向周琎，試圖從她臉上找到答案，卻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一目了?然的?東西開始看不清了?。

    她對他笑，眉眼彎彎，好像喜歡他，又好像只是把他當(dāng)成最最要好的?人。

    這是他曾經(jīng)?想要的?東西。

    可現(xiàn)在，他看著人群散去，周琎走向陳曦，兩個人互相?鼓勵地說了?幾句話，臉上都帶著笑容。

    他嫌她給陳曦的?太多。

    可如果她像對陳曦那樣?對他，他又有些委屈，覺得給的?太少。

    他的?程序停止運(yùn)行了?。

    第1章 一天

    同一個班的何茵正在向他問題。

    一道不算太難的物理大題, 只要畫對受力分析圖，就沒有?其?他陷阱隱藏。

    陸靖文將題講到末尾，突然恍惚, 隱約覺得這個月看見何茵太多次。這是她第幾次來向他問題了？遙遙隔著好幾桌的人?，跨過她物理成績還算不錯的同桌。

    一個猜測浮現(xiàn)在他心里。

    到何茵晚上結(jié)束自習(xí)后?自然而然來到他們身邊, 跟他們一起?前行而不離開時徹底成型。

    陸靖文本不至于那么遲鈍。

    他曾經(jīng)很擅長發(fā)現(xiàn)那些剛剛萌生的毫末之情，在長成合抱之木之前就用疏離與冷淡生生斷絕。

    但現(xiàn)在, 大抵是學(xué)習(xí)和周琎分薄了他的精力，讓他不知不覺間吝惜于給予他人?太多關(guān)注，以至于忽略了這些潮起?潮落。

    何茵很健談, 一個話題接著一個話題, 自然得令人?找不到結(jié)束的時機(jī)。她對陸靖文笑笑，又和周琎說兩句話, 慢慢就走?在兩個人?中間。

    陸靖文不喜歡這個距離。

    他看向周琎，擔(dān)心她會察覺到什么。

    唔……周琎在笑，眼睛很亮，臉上有?一條橫著的淺淺笑紋。

    或許她和何茵確實(shí)聊得來, 所以沒注意?到這變化?的站位。又或許她不在意?離他是遠(yuǎn)是近, 中間有?無他人?, 所以談笑自如。

    他分明怕她在意?, 此刻又氣她不在意?。

    三人?共同騎行一段，來到往常與周琎分開之處時, 何茵還在。她對陸靖文道：“好巧，我跟你一個方向?！?/br>
    陸靖文開口?前看向周琎。她站在原地，倒是沒有?氣人?地擺擺手就走?, 卻?也沒說什么，只是靜靜瞧著, 察覺到他的目光，還對他，不對，對他們倆笑了笑。

    何茵察覺到一點(diǎn)氣氛的古怪，又疑心只是錯覺，便開口?問：“你們不走?嗎？”

    陸靖文抿著嘴不說話，周琎先開了口?：“那我先走?了，你們路上小心?！?/br>
    她踏動自行車，沒有?回頭，第一個走?遠(yuǎn)。

    這里只剩下?何茵跟陸靖文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