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再思樓中
花杏的主意,當然和她的特殊身份有關。 她現(xiàn)在于云南會館留宿,身邊的召人不少。只要以會館的名義去,作上召族的打扮,低調(diào)著些,就算有人順藤摸瓜找了過來,會館里的仆從和其他客人也都會幫花杏瞞下。 只是有一點:李正盈的生日就在四日后。她們本就訂得晚,還不能用自己的真名,即使是關綺親自委托了連懿打點,也只搶到了大廳的一張桌子。 而且連懿那日還有其他的客人。 那位神秘的春客排場甚大,花了大價錢,直接打通了頂樓的叁個房間。除了連懿,還有一直炙手可熱的其他幾位伎子—— 不只是錢的問題。想讓一班子混花樓的小姐乖乖讓出等許久的心上人,還需要一些其他的手段。 關綺倒是好奇,那位到底是什么人。 不過眼下最最讓她煩心的不是頂樓,而是大廳里的那個位置。 對關綺而言,有位置看戲就行。對花杏而言,有地方喝酒就行??墒菍坌抢钫?,見不到巫山君,實在不太行。 雖然連懿也能中途離開宴會,出來給她們敬一杯酒,可花魁自恃身份,絕不會親自下樓來陪伴大廳中的客人。 與其冒著這么大風險跑一趟,李正盈覺得,自己還不如一個人留在家里,聽大字不識的姨姑嘮叨她毫無長進的功課好了。 然而關綺費心勞神,不可能給她中途退縮的機會。叁人從李府出發(fā),化裝假裝云南來的商人,共乘花杏的召族馬車前往再思樓。 路上李正盈報怨天尤人實在討厭,關綺罵了她好幾次不知好歹,架不住花杏一邊勸解,一腳就把李正盈踢到外邊,和車仆一塊兒吹冷風了。 「文繒……」花杏瞪大了眼睛。 關綺氣還沒消,「別心疼啦,她死不了!」 外邊的李正盈聽見了,扯開簾子回應,「瞧見沒?活閻王給我發(fā)話了!」 還沒說完,就被關綺抽出的軟墊,不輕不重地砸到了頭。那邊囂張慣了的李正盈自然不甘示弱,不敢回手也要在嘴上占便宜。兩邊你來我往,打得火熱,把一邊的花杏看得一愣一愣的。 花杏是土司的嫡長女,身份天然比其他姐妹高上一級,從來沒有同齡的朋友。就是已經(jīng)和關李二人相熟,還是會被她們普通的玩笑嚇到。 路上吵鬧,到終點了卻有些幸運。 今日本有外地來的一個商人,提前半月在叁樓訂了個雅間。連嬤嬤聽說魁娘來了,連忙給那商人退了錢,破例讓她點了兩個不出臺的伎子回家,好及時把房間空出來送給關綺。 「只是……屋內(nèi)的陳設,已經(jīng)按那位客人的意思,全部更換過了?!挂返氖膛媛峨y色,「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還請大人多多包涵。」 侍女的神色,讓關綺以為這又是一位剛發(fā)財不久、只按照自己喜好布置金銀財寶的俗人,正想著這便宜房子與李正盈碰巧搭調(diào),門一開啟,里頭卻是一間華麗典雅的屋子。 雕花的桌椅都是不扎眼的木漆,第一次瞧不占什么眼神。彩絹扎成的牡丹花兒栩栩如生,從門邊到窗臺足足有近百十盆。顏色從紅到白,再從白到紅,夾雜一些其他的顏色作為點綴,五光十色,卻一點不顯得吵鬧。 屋內(nèi)陳設也是五花八門,顏色及其鮮艷,卻完全統(tǒng)一在了絹花牡丹的色調(diào)之下。 走近窗邊,關綺稍稍拉起素色的簾子—— 果然是上好的錦緞,稍微擺弄一下,就反射出了花團錦簇的圖樣。 想來是再思樓裝貴人裝慣了,連同引路的侍女也心高氣傲了起來。自己還為伎家做事呢,也學著名門望族的做派,瞧不起那些有錢的商人了。 這樣不失重點的富麗堂皇,可比苦行僧一樣吊著脖子的古意困難多了。更難得的是,這主人還是位商家的小姐。有錢的商人附庸風雅的多,在京城也愿意維持這樣闊氣的做派,確實是位有意思的淑士。 「原本定下這間屋子的是誰?」關綺問。 李正盈已經(jīng)給自己倒了杯酒,搶答到:「哪位賺了點快錢的暴發(fā)戶唄?!?/br> 關綺不理她,「那位大人不是一般人。如若有幸,關某愿意與她交個朋友?!?/br> 聽到這話,侍女明顯松了口氣。 「那位訂房間的時候,留的名字是陸小姐?!故膛皖^,「貴客不愿意在大廳觀禮,點了兩個倌人便回家了?!?/br> 「這屋子還留著嗎?」關綺問。 「留著?!?/br> 花杏忍不住問,「怎么啦?」 「沒事,」關綺搖頭。她從腰帶里翻出兩枚碎銀子遞給侍女,「勞煩jiejie跑一趟,和連mama打個招呼。就說陸小姐下次再來,費用都記我賬上……那缸私酒也送一壺出去?!?/br> 「哎?!故膛畱艘宦?。 等侍女拉門要走,關綺又把人喊住了,「你等等!」 「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關綺想了想,從門口踱步到了欄臺,手指劃過一朵朵盛開的絹花牡丹,最后停在了床邊一只紫紅色的狀元紅上。手指用力,一把將它掐了下來。 「狀元紅牡丹,」關綺將絹花遞給侍女,「配花魁正好……還請jiejie上頂樓一趟?!?/br> 這當然是要送給連懿的。 既然是李正盈過生日,再怎么說,關綺也得給她一些驚喜。 禮物還未到,酒席也有點波折,最后還是討巧才得了個包間,起碼得請巫山君敬杯酒才行。 等關綺回到座位,已經(jīng)喝上的兩人,就剛才偷聽到的事情,向關綺發(fā)出了質(zhì)問。 李正盈自然問:「連懿能來嗎?」 花杏則關心:「那私酒是什么?」 真是一猜一個準。 「頂樓有位大人物請客,再思樓得罪不起,也不敢透露半分。我沒什么把握?!龟P綺先糊弄了李正盈的問題,然后笑嘻嘻地轉頭,對花杏解釋道,「再思樓的鴇母是款江人,有親戚幫方氏款酒做生意。每年叁白堂出了新酒,再思樓都是第一個挑、第一個運到京城的?!?/br> 花杏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李將軍的大小姐慶生,再思樓自然要送一盅來的?!龟P綺對花杏打趣道,「你且等著。」 天色漸暗,樓下唱戲的班子謝了幕,在關綺來得及正經(jīng)看一出之前,就卸掉了自己的行頭。 專為春館表演的戲班子里,所有的戲子都是男人,其實別有一番趣味。男扮女裝的刀馬旦是這家的拿手好戲,平日里少有演出,今日連演叁場,自然賺得了滿堂喝彩。 關綺正看人謝幕呢,耳邊忽然傳來了李正盈的嘲笑聲。 「魁二小姐,今兒個又看上誰了?」 關綺揮手,「只是看戲罷了?!?/br> 「可惜人家自有規(guī)矩,只贖身,不接客?!估钫哪樢呀?jīng)有了微紅,此刻更像自言自語,「唱花旦的那個十七歲的小郎,身材窈窕面容清秀,扮姑娘差了一截,可卸了行頭,人確實是漂亮?!?/br> 「怎么個漂亮法?」花杏問到。 李正盈嗯嗯應付了兩聲,頓了兩頓,才扭頭問她:「怎么個什么?」 合著剛才完全沒聽進去啊。 「哈哈哈哈!」 關綺笑得肚子疼,根本沒法探頭出去,再仔細瞧瞧那位花旦的臉。 隔了老遠看不清楚,可確實像個女孩子。雖然男子也有男子的美貌,不過若說某位少爺瞧著像個女孩兒的,基本都在夸他是位難得的美人,可見花旦確實有些姿色。 「可惜了。」關綺嘆氣。 花杏來了興趣,看了眼回到座位的李正盈,饒有興致地問,「你也看上了那一位?」 關綺連忙搖頭,「不敢不敢。我只是可惜,那孩子長得這樣嬌俏,居然在這種地方做戲子?!?/br> 「戲子也不是伎子,靠唱戲過活也算正當,文繒怎么能這樣瞧不起人?!?/br> 關綺看看花杏,又看看李正盈,暗笑著搖頭,卻沒有再說話。 喝了會兒酒,樓下便換了幾位樂師唱風雅的曲兒。時辰一到,花樓解了夜禁,周圍的房間開始熱鬧起來,酒氣也逐漸繞上了這花樓的柱臺。 大廳臺上撤了正經(jīng)的戲班,現(xiàn)在表演的伎子樂師,身上穿的東西……也越來越少了。 「篤篤?!?/br> 剛才的婢女打開門,送來點好的菜品,又續(xù)了一壺酒。 連同菜肴一起進來的,還有陪著助興的叁個男伎。都是在張?zhí)壹依锎暨^的人,為首的便是之前打過照面的繡眼。最后一個則是乘影。 花杏吃驚地看著伎子,扭頭瞪了一眼關綺,一臉惱火的樣子。 「那公馬不是上桌的,」繡眼察覺她的情緒,趕忙幫關綺解釋道,「魁小姐知道您的習慣,一早就同我們打過招呼了。」 「我可沒要公馬。」關綺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乘影。 繡眼點頭,「貴人身份特殊,也不好找其他人助興……巫山君實在分身乏術,吃飯總要有個添茶倒酒的,只能請貴人將就一下?!?/br> 花杏不知道繡眼為何急著道歉,李正盈卻為關綺免了再思樓的罪過。 「雖說公馬上不得臺面,」她往前走一步,挑起承影的下巴,「可這位確實有張漂亮臉蛋。」 / / / 瀏覽到一個叫做「綺星」的女愛豆,感覺非常親切,加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