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jié)
“蒔蘿,停下吧?!?/br> 身后是屬于少年的聲音,蒔蘿有一瞬間差點回頭。 “請妳停下腳步吧,蒔蘿?!?/br> 他輕喘著氣,彷佛正以年輕貴族的姿態(tài),苦苦追求心愛的少女。 “我不是妳的敵人,也不是兇猛的野獸,我是穆夏,所以我的女士啊,請妳不要像鹿一樣逃走?!?/br> 少年的聲音清澈無垢,宛如純銀的利器,永遠都能精準命中獵物。 “蒔蘿,我愛妳,”他喘著氣,熱烈地傾訴:“我愛妳,從第一眼在蘋果樹下看到妳,我就愛妳,就算是諸神的陷阱我也無所謂了。” 月神mama,救命啊……蒔蘿燙著臉,感覺自己這顆星星快燒成煤炭了,這只小狼的發(fā)/情期還沒過嗎? 狡猾的狼用少年真摯的聲音,他苦苦喘著氣,彷佛用盡全力向少女求愛: “我知曉妳也一樣,妳想擁抱我,卻礙于月亮的注視。但只要妳慢下一點點,我就可以在黑暗中擁抱妳了,妳沒有輸,我也沒有贏,誰管諸神和人類毀滅,我們是自由的,我們只是彼此相愛?!?/br> 自私的愛就宛如甜美的毒藥,他的確沒有說謊啊。森林的風帶著露水的清香,梳開少女漆黑如瀑的長發(fā),她臉頰因奔跑而暈紅,流淌的汗水煥發(fā)著燦燦金光,漆黑的森林中只有她炫耀著如此鮮美豐潤的光彩,亦如他第一眼就接住那顆從樹上掉下來的蘋果。 少女似乎被說服了,她感動地直喘著氣:“那你先慢一點點,讓我在月女神眼前做個假動作,等我向上面辭職就回來抱抱你。” “呵?!鄙倌甑穆曇魫灣鲆宦曕托?,這會倒是一點也不喘了, 蒔蘿懶得理這只甜言蜜語慣了的大野狼,她好好一張臉皮都給他練厚了。 “那妳只能輸了?!崩峭醢谅穆曇艚猛鹑缭诙?。 蒔蘿想也不想再次閃現(xiàn)。她看到了最后一塊記號,就在那棵精靈為她編織手環(huán)的月桂樹后,每一片葉子銀白發(fā)亮,彷佛被月光擦拭得一塵不染。 芬芳的月桂花開在手腕上,少女義無反顧穿過樹叢,奔向瑩藍的月光,就像魚迫不及待游入大海,沒有任何猶豫。 哪怕早就知道答案,惡狼依然難以控制生出一絲恨意,不是對諸神和少女,而是對不被選擇的自己。 “不會再讓妳逃走的?!辈粫俦粖厭仐墶?/br> 越過最后一道記號,一切豁然開朗,瑩藍的月潮涌入視線,森林的綠意瞬間消退,少女奔跑在廣袤的草原上,周圍毫無遮蔽之物,而身后的奔狼踐踏大地而來,兇惡的野火也沿著草地飛竄開來,鼓舞的黑煙讓月光迅速變得黯淡。 她已經無路可逃。 “最后一次?!鄙倥钗豢跉?。 【重啟進度5%.....】 在一眨眼,她來到草原中央,剩余的神力已經無法移動太遠,蒔蘿沒有停下,她如同凡人一樣用兩只腿拼命奔跑,任由狂風打亂黑發(fā),臉頰生出筋疲力盡的紅暈,就像跌跌撞撞奔入死路的小鹿,一點也不優(yōu)雅。 附近再沒有遮蔽的森林,沐浴在月光下的草原一望無盡,宛如水波蕩漾的銀色大海。 “看,抓到了?!痹鹿鈮派暇薮蟮年幱埃倌暧淇斓匦坚鳙C的結束。 “是啊,抓到了?!鄙倥疀]有害怕,回以一笑,眼睛如暗夜的星辰,在漆黑中微光閃爍。 在狼群和惡火包圍獵物的那一刻;也就在狼人的利爪捉住手臂的一瞬間,信徒也在心中完成最后的祈禱;不是對森林,不是對溪河,是對著她摯愛的月。 瑩藍的月光迅速填滿她的虛弱,少女柔軟的皮膚涌出豐沛的羽毛,她整個人騰空飛起—— 狼試圖去捉,卻只捉到幾片羽毛,它們穿過爪子縫隙順著夜風逃竄,同時寬綽的羽翼迎風展開,變成白鵝的少女往天空的月亮飛去,而黑狼卻在往下陷落,濃郁潮濕的水氣迅速包圍它的口鼻。 他在冰封的湖面上——等狼王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了,地面如銀鏡般分崩瓦解,幻境破裂,裂縫間隙波光粼粼,這不是野獸撕裂的大地傷口,里面流不出血金色的融漿,只有水浪翻攪著細碎的星月,澄澈的湖水如融銀般閃閃涌動,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拖拽著惡狼的雙腳。 銀可以殺狼,但很少有人知道,水也可以,足夠的水可以溺死任何野獸,只是世界上沒有人有膽量能把一只狼人推下水。對,除了那位試圖淹沒圣城的大洋女神,祂的決定沒有錯,海水的力量可以湮沒一切。 黑狼以為自己撕裂了大地、擊敗了月亮,但他漏了與月光同樣泛濫大地的——水。 一陣陣脆響的破裂震動著空氣,彷佛整個世界都在與之共鳴,曾經少女打破禁錮女人的玻璃棺木,釋放出塵封千年的自由;如今打破凍結的記憶,卻是要用流星之湖的水淹埋所有詛咒和災厄。 狼群踐踏世界的同時,女神也并非孤軍奮戰(zhàn)。水女仙的祝福凍結湖面,大地精靈的工藝編織出足以蓋過整座湖面的花草毯子;最后朦朧的月光建立起毫無破綻的幻境,缺一不可,那些少女在旅途上收集而來的魔法和祝福,使幻夢蛻變?yōu)檎嬲钠孥E。 這就是女獵人為最心愛的獵物準備的陷阱——以自己為餌,將湖水變幻成大地的神跡。 月光森林的鏡湖就如女孩記憶中一樣幽深寬大,畢竟這可是一顆星星降落的地方。獸群慌忙地避退,卻怎么樣也敢不上裂痕的速度,一直到森林邊緣的地面全部都在崩落,瑩藍色的湖水吞沒了所有野火和黑煙,自然也包括狼群。 密密麻麻的獸群如同浸水的蟻巢淪陷,它們哀號地被拖入水下,銳利的爪牙和四肢淪為廢鐵,但也不是全部。 白鵝拍打著翅膀,一只腳卻被死死捉住,窮途末路的狼王依然在做最后的抵抗,只要牠一用力,就能將女神拉入水下,同歸于盡。 在即將沉沒那一刻,魔王還是放手了,金色的眼瞳像是即將消失的余燼,他和他的野心終究還是沉入水底。 他輸了,就像每個邪不勝正的命運,迎來了注定的結局。 白鵝居高臨下看著即將恢復寧靜的湖面,銀月的倒影重新以圓滿的姿態(tài)浮現(xiàn)于水面,就像月女神靜靜的注視,等待著親愛的星星飛向夜空。迎向永恒注定的結局。 沒有猶豫,白鵝飛向巨大的圓月,銀月瞬間被撞碎成粼粼的碎片。 滿月開始的狩獵之夜尚未結束,要做就做到最后、做到最好,她要她的狼! 蒔蘿閉上眼睛任由湖水將自己包圍。 彷佛為蘇醒的前一刻獻上極致的幻夢,在白鵝穿過湖面月亮的一瞬間,水仙女的祝福化作豐盈絢麗的汐沫,浸濕的羽毛蛻成光滑的鱗片,隨著銀月飄散的碎片粼粼發(fā)亮。漆黑的發(fā)絲如水墨蕩開,鯉尾的人魚少女揮開芬芳的水草,她擺蕩著尾鰭和雙臂,游向著那位可憐的小公爵 蒔蘿一下就找到了穆夏,他維持著野獸的姿態(tài),雙眼緊閉,細小的泡泡從口鼻竄出,亦如其飛逝的生命。他浸泡在自己最厭惡的水中,一副安心等死的樣子。 少年終于認輸了,也愿意以戰(zhàn)敗魔物的姿態(tài),死于女神正義的手下,成為女神神話中最濃烈精彩的一筆。 但蒔蘿不想他死,她只想把“臟臟包”捉來抽屁股。 少女神祇更沒有忘記,那位舊神真正的愿望。 ——請妳救救涅穆耳,請妳幫幫我的狼。 星星的確是為了野獸才從夜空墜落下來。 ——所以回到我身邊吧,我的狼。 她捧住這只野獸小王子的腦袋,嘴唇輕觸,灌入救命的氧氣。 【重啟進度100%】 - 苦澀的湖水退去,綿甜溫潤的氣息涌入口鼻,最后在冰涼的胸膛擴散開來,本來困倦的心臟開始兇猛地跳動,因甜美,因芬芳,也因渴望。 那是狼記得卻又不記得的氣味,像是他所有愛過的滋味混合而成的調酒,卻又不完全如此,嘴里彷佛炸開多汁的橄欖、舌尖淌下鮮潤的羊乳、濃稠澄黃的蜂蜜,啊,那底是什么如此甜美,是薩夏的釀蘋果? 他突然想起來了,那是名為眷戀的味道。 狼睜開眼睛,泡沫在眼前炸開夢幻的色彩,支離破碎的記憶剎那照亮眼底。 不過七、八歲的黑發(fā)女孩滿臉厭惡地看著自己,就如狼曾經所想的噩夢,然后他聽到女孩說—— “很好、很好,既然你那么喜歡在泥坑打滾,以后你就叫臟臟包,rou桂就是你的大哥!” 作者有話說: 小狼:幸好我不是叫rou桂這種蠢名字。 蒔蘿:不客氣,臟臟包。 安柏是一切的萬惡之源,是她開啟食物取名的壞頭頭,女主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后面給別人取名字都是按照香料和配菜方面去想gt;lt; - ps:奶茶這周生日,本來想在生日當天更文給大家驚喜,結果慘敗嗚嗚嗚, 當初晉江設定好像也有問題,都收不到系統(tǒng)給的生日快樂qaq 所以大家快補祝奶茶生日快樂!!!奶茶明天再拚一更!!倒數(shù)三章完結!!!! 第二百三十七章 狼和女神(一) ◎一只小野狗,卻兇得和狼一樣。◎ “狼是永不滿足也不知感激的野獸, 月神曾賜予他光輝,但它玷污了那份榮耀,永遠失去作為神使的身分, 淪為無法馴服的魔物?!?/br> 一盞白銅把手的小錫杯盛滿橄欖油,女人晃著澈金色的香油, 小心點燃燈火, 鵝黃的燭光流淌著奶蜜的芬芳, 小小的寢室內很快就充盈在松軟如蛋糕的空氣。說故事的女人也配合著氣氛,從袖口抖落下些許草藥碎屑;葵根、香蜂草、啤酒花等,所有能使一個頑皮的孩子一秒入眠的熏香秘方。 “就連月女巫也無能為力,遇到狼人,只能殺死他們……” 一個暴栗敲在女孩的額頭上,失去耐心的女人沒好氣地說:“好妳個蒔蘿, 浪費我好些功夫, 結果你連裝睡都不會啊。” 床上的女孩毫無反省,眨了眨烏黑的眼睛,精神奕奕:“狼人故事聽膩了?!?/br> “聽膩?我警告妳, 妳別真的把魔狼當成睡前故事了?!?/br> 蒔蘿不以為意:“葛妮絲還說與其浪費時間去找傳說中的魔狼, 她不如去和冬眠的巨熊打一架?!?/br> “所以她被柏莎罰去山上挖井,妳想去陪她嗎?” 頑皮的夜風溜過窗沿,清脆的鈴鐺聲打斷大女巫的教誨, 安柏瞪著屋檐那排叮叮當當, 很是不滿:“妳要滿十二歲才會有自己的屋子,在這之前,不準妳再繼續(xù)收破爛, 我房子都快容不下去了?!?/br> 一低頭, 人沒了, 鴨絨毯凸起一塊,想當然,裝傻裝睡的女孩就像一只小雞被獅子一爪子捉了出來。 “睡不著是不是?”女孩看著女人摸索睡袍的動作,忍不住期待又害怕。大女巫的花睡袍就和百寶袋似的,每一個口袋和暗縫都藏著不同的驚喜。 各種雜七雜八的魔藥瓶和魔法道具不說,讓蒔蘿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只會說人話的小樹蛙,翠綠得像瑰玉,漂亮極了,但一開口就是對安柏連綿不絕的臟話。原來是一只膽大包天的地精拿著假貨,把女巫當成好騙的鄉(xiāng)下人。安柏下完詛咒拍拍手就把它忘了,可憐的地精在睡袍的口袋悶了好幾天,差點沒氣絕身亡。 以上都是驚喜的喜,但絕大部分都是波比小姐沒吃完的驚嚇;像是發(fā)霉的魚干、半截還在動的壁虎尾巴,甚至死老鼠的腳之類。 想到這里,女孩從睡毯下露出一雙小心翼翼的眼睛,她緊緊拉著棉被,就像公主躲在堅固的城墻后。蒔蘿心想著如果又是波比小姐的廚余,就立刻躲在睡毯下裝死,讓不修邊幅的貓主人自己收拾爛攤子去。 “這可是好東西。”安柏彎著碧色的貓眸,勾起嘴角。 她就像變魔術般,從腰側淺淺的口袋拿出一整個細口寬肚的酒瓶,蒔蘿看得目不轉睛。 “是魔藥吧?美夢湯?晨星之水?煉金血?還是禿發(fā)劑?!”蒔蘿想象把一整瓶魔藥倒在維拉妮卡頭上,她希望自己今晚就能抱著這樣的美夢含笑入眠。 “你要說是魔藥也沒錯啦?!?/br> 女巫神秘一笑,她輕搖瓶身,透明的胖肚子搖晃著漂亮的金色液體,流淌在玻璃之中宛如融化的寶石,綿甜的氣泡咻咻咻往上竄,像是有什么魔法迫不及待地要打破瓶身鉆出來。 只聽瓶口的軟木塞啵的一聲,接著就像魔法一樣,令人心醉神迷的香浪溢滿整個室內,無聲的咒語把女孩的舌頭變成了一條饞蟲,她克制不住口水,感覺自己突然浸在芬芳的橡木桶,里頭裝滿新采蘋果,每一顆都沾滿露水。 啊,是啊,釀造一整季的豐收精華,一杯下就能叫人狂喜和失憶,酒本身就是魔藥的一種啊。 “薩夏的蘋果酒,這是很久以前就流傳下來的古老配方,一個家鄉(xiāng)來的晚輩送我的禮物,喝一口包準你今晚睡得又甜又香?!?/br> 薩夏?蒔蘿只當是哪個小國,她看著安柏豪氣地放下酒瓶,心想這個壞女人懶得哄小孩睡,竟然想把人直接灌醉。 “喵~”大橘貓拖著笨胖的身子,從窗口探頭進來,牠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屋檐下叮叮當當?shù)呐浼?,爪子有些蠢蠢欲動,但最后還是乖乖來到主人身側。 一大一小的碧眼彷佛在無聲交談,安柏收起笑容,她抱起使魔,親吻女孩臉頰,同時也為她吹滅蠟燭,幾只焦黑的夜蛾被掃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