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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人老公回魂了 第30節(jié)

    方天應(yīng)沖方渺喊了句:“你看好了?!苯又汩_始動真功夫,體內(nèi)的靈氣聚集,兩手結(jié)了一個很復(fù)雜的印契,隨著口中咒言的高吟,指間夾著的黃符紙驀然自燃。

    青焰消散之際,天頂?shù)臐庠埔婚W一閃的,似在呼吸,雷光蓄勢待發(fā),以掩耳盜鈴之勢劈下來,精準(zhǔn)地劈在以魚做宿主的母蠱身上!

    “轟——!”

    母蠱腐爛的軀殼被雷電轟炸成一段長而扭曲的黑炭,散發(fā)了詭異的氣息,而逸散開來的子蠱無一逃脫,均化作了飛灰,消散于無形。

    沒等兩人松一口氣,蕭玉隨懷中的大公雞忽然仰天長嘯:“喔,喔!”

    它的尾羽都快炸開來,似乎察覺掃了什么極其危險的東西,從蕭玉隨的懷里跳下來,一只眼皮耷拉,另一只眼睛更銳利了,飛快轉(zhuǎn)動著……

    它動如閃電,倏然往地上啄了一下,再抬頭的時候,尖喙夾著一根紅色的絲線,好似一根長長的頭發(fā)。

    另一處。

    蘇蔓掃了掃肩上的雨滴,嘆氣道:“怎么突然下雨了呢?”她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另一盞河燈,笑著遞給了旁邊一同躲雨的男人,又道,“還好這個沒淋濕,說好了要賠給你的……”

    男人也帶著笑,他剛要接過,臉色卻驀然一變。

    蘇蔓疑惑地問:“怎么了?”

    男人瞬間恢復(fù)自然,搖頭說沒什么。

    蘇蔓頓時放松下來:“對了,剛剛說到哪里了?沒想到我們還是校友啊……太有緣分了?!?/br>
    她輕輕喊出剛認(rèn)識的男人的名字。

    “林巽。”

    第24章

    ◎天子殉奴。◎

    盡管鬼頭魚成了一團(tuán)焦炭, 可母蠱沒有被徹底消滅。

    實際上,母蠱本體并非這條魚,而是被公雞銜在嘴里的那根細(xì)如發(fā)絲的紅線,此時正胡亂扭動著, 頭尾兩端觸及活物, 死命地想要往公雞的身體里鉆。

    “喔——!”

    公雞痛苦地嚎了一聲,想將它吐在地上卻來不及了, 紅線的一端已經(jīng)扎進(jìn)了它的皮膚, 疼得它快要站不穩(wěn)!

    見狀,方天應(yīng)臉色巨變, 毫不猶豫地咬破食指,掏出一張空白黃符紙, 在上面畫出一個咒文, 捏著符紙去扯那根紅線,紅線掙扎不過, 被他用符紙包裹起來,無處逃生。

    一張不夠,層層疊疊包了十來層才安分下來。

    方渺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方天應(yīng)臉上的驚疑之色未散, 眉頭緊鎖:“我好像……看到過這東西的記載,不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現(xiàn)下有些不確定,要回去翻翻書才知道?!?/br>
    聽到‘翻書’兩個字,方渺啊了聲, 嘆道:“你到底有多少書啊……”

    “好奇啊?跟我回去看看?”方天應(yīng)很自然地應(yīng)話, 眼神還落在手里疊成一個特殊形狀的符紙上,“如果真是那樣, 這紙符咒定然是封不住這東西太久, 得回去換個厲害物件……”

    方天應(yīng)那破爛小院有太多雞零狗碎的東西, 屬于他的卻不多,其中最大件的,是一個大箱子。木箱子很沉重,擺在屋中床邊的角落,緊挨著墻,格外不起眼。

    進(jìn)了屋,他直奔箱子,開口處墜著一個生了銹的鎖,掛了跟沒掛一樣,其實壓根沒人會偷這箱不值錢的東西。

    箱蓋打開,里面是一整箱的舊書,泛著黃,灰塵氣味重得離兩米遠(yuǎn)都聞得見。

    等方天應(yīng)從箱底翻出一本厚如板磚的線裝舊書的時候,方渺已經(jīng)收拾好了自己,又是一身干爽清香,這少不了蕭玉隨的忙活,她湊到人家耳邊,輕聲說了句‘謝謝’,說完往蕭玉隨嘴里塞了一粒糖漬話梅。

    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拿的。

    蕭玉隨的唇上還殘留著她指尖冰冰涼涼的觸感,隱約察覺到她的指頭探了進(jìn)來,但很快又抽離了,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唇,滿口的蜜意。

    聽到方天應(yīng)的呼喚后,兩人一同靠了過去。

    方天應(yīng)將這舊書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桌上,封面上是三個龍飛鳳舞的手抄大字——

    《妖鬼錄》

    這書比方天應(yīng)的年紀(jì)還大許多,是他從師門繼承下來的,當(dāng)年名動一方的天師門派,如今也就剩下這一個弟子,一堆破銅爛鐵,以及這一大箱子舊書了。

    方天應(yīng)憶起陳年往事,眼神中閃過一絲灰暗,一邊翻書一邊道:“這是我?guī)熼T傳承下來的舊籍,里面記錄了一代代同門天師遇到的妖鬼資料,前半冊是妖物,后半冊是鬼物……”

    紙頁翻動的聲音嘩啦作響。

    他一翻開就是半本書,只專心在后半部分一頁頁地尋著。三顆腦袋擠在一起,方天應(yīng)杵在中間,聞到身旁飄來一陣淡淡的甜香,在陳舊的塵氣中很是好聞,他狐疑地問了聲:“什么味道?”

    蕭玉隨道:“糖漬話梅?!?/br>
    方天應(yīng)左看右看,鼻子嗅嗅:“單我沒有?”又問,“好吃嗎?”

    方渺掏出小罐,遞給他。而蕭玉隨則是隔著方天應(yīng),與方渺對視一眼,想到昨晚的事情,含笑道:“好吃,甜的。”

    方天應(yīng)這才倒了兩粒糖漬話梅出來,拋進(jìn)嘴里,打算提提神,去去味,沒想到這一入口,眉頭頓時皺得能夾死蒼蠅。

    他扭頭瞥了眼蕭玉隨,暗自想著:這人味覺失靈了?這叫甜?都快把他牙都酸倒了!

    稍一分神,事情很快回到正軌。

    翻了許久,方天應(yīng)手指一頓,點著一行標(biāo)題,說:“就是這里?!?/br>
    初見此書時,方天應(yīng)還是個十一二歲的毛頭小子。他家里窮,這孩子一生下來養(yǎng)不住,方天應(yīng)還裹在襁褓里,也沒來得及斷奶,就被父母丟到了附近半山腰的一個道派。

    他是被師傅師兄弟們手把手帶大的,是門派里最小的師弟,又因他靈修天賦自小出眾,極受寵愛的同時,也深受器重。

    猶記那是一個深冬的夜晚,群山轟鳴,雪壓遍地,天氣冷得睡不著。他起夜時被凍得厲害,見師傅屋里還亮著,便去敲了敲門。

    師傅的年紀(jì)給方天應(yīng)做爺爺都夠了,平日里對眾弟子都很嚴(yán)厲,私下里卻很隨和。見小方天應(yīng)瑟縮著走過來,朝他招了招手,讓他過來一同烤火。

    小方天應(yīng)快步上前,蹭到師傅的身邊坐下,見他正伏案抄抄錄著什么,好奇地探頭過去瞅了幾眼。年幼時的他還沒長出一張嚴(yán)肅正經(jīng)的臉,小臉粉嫩,兩只眼睛也圓潤非常,如幼貓一般,分外可愛。

    他問:“師傅,這是什么?”

    “呵呵,天應(yīng)對這個感興趣?”老頭抄完最后幾行,放下筆,等墨跡干了,才又道,“好,那我來考考你最近識字學(xué)得好不好?!?/br>
    他往前翻了幾頁,問道:“這叫什么?”

    小方天應(yīng)望了眼那白描配圖,張口就來,沒半點錯處。答出來還不算完,老頭還要教考他如何應(yīng)對,又說起來歷……方天應(yīng)聽得津津有味,半點不嫌乏味或嚇人,兩眼發(fā)亮,比天上的星都要亮。

    前頭是師傅存心考他,后面則是小方天應(yīng)半倚靠著他,小手主動地翻著頁,一張嘴喋喋不休,問個不停。

    忽然間,他停在一頁紙上,指著紙上畫婆婆文海棠廢文每日更新,幺污兒二漆霧二八一著的一根宛如長發(fā)的紅絲線,又瞥了眼旁邊標(biāo)注的名字,好奇地問:“師傅,這個是……”

    灰塵氣里沖進(jìn)來一股酸甜的果脯清香。

    方天應(yīng)一字一語道:“赤鬾,形似長絲,擅寄生于活物體內(nèi),將宿主折磨致死后,控制其rou身,培育出子蠱……傷人性命,勾人魂魄,大惡?!?/br>
    毛筆繁體字讓人看了眼發(fā)暈,方渺不懂就問,指著那個‘鬾’字:“這個字什么意思?”

    “這是當(dāng)年先輩們根據(jù)鬼物的特質(zhì)取的名字?!狈教鞈?yīng)解釋道,“鬾,讀音同髻,意思就是鬼怪的頭發(fā)……”

    他接著往下看,將底下小字的注解部分也讀了出來:“最早的相關(guān)記載出現(xiàn)于明朝末代了,害人無數(shù),行跡成迷,數(shù)量諸多,被天師門派誅滅不下十?dāng)?shù)……”又默算了下,“距今差不多三百年了。”

    關(guān)于赤鬾的記載不少,想來它害過的人數(shù)量頗多,且早前囂張妄為,才惹得這么多天師注目,只是后來的案例記錄越來越少……肯定不是被各地各派天師聯(lián)手消滅殆盡了,而是愈發(fā)低調(diào),隱藏起行蹤。

    最后一段記載更是讓人細(xì)思恐極。

    “清代,鳳鳴山賀天師偶遇赤鬾,與其交手,不敵,反受重傷,逝世前留下一段遺言,言明赤鬾并非天然形成的鬼物,而是被制作出來的,且一直受人所控,于各地收集陰氣冤魂喂養(yǎng)鬼巢,幕后首惡為鬼巢的主人,姓名身份不得而知……”

    方渺一下子就反應(yīng)過來了。

    一定是林巽。

    盡管這肯定不是他的真名。

    方渺有一種預(yù)感,百年后的林巽也沒徹底消亡,而自己的魂魄誤返百年前,是她獲得林巽信息的重要機會。于是,她連忙問:“如果要成功消滅鬼巢主人,需要怎么做?有沒有相關(guān)記載呀?”

    聞言,方天應(yīng)把書往后一翻,看了眼:“沒了。就這些?!?/br>
    方渺rou眼可見地失落起來。

    蕭玉隨恰時安慰道:“沒關(guān)系,今晚不是抓到赤鬾了嗎?這算是一個很直觀的線索了,之前聽你們說鬼巢需要厲鬼的尸身做引子,這根赤鬾……有沒有可能,就是他的頭發(fā)?”

    過去的十幾年里,蕭玉隨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類玄幻離奇的事情,這幾天的經(jīng)歷簡直如臨夢境,驚險刺激,讓他難以招架也得招架。奇怪的是,他卻從來沒想到要逃離。

    隱隱約約的,蕭玉隨心里有一道聲音在催促著他不斷靠近這團(tuán)迷霧,甚至在冥冥之中,給予他指引。

    方天應(yīng)點點頭,道:“子蠱,母蠱,鬼巢,鬼巢主人……這都湊夠一個大家族了吧?不知道幾百年來害了多少人,真稀罕啊,地府就沒察覺到不對勁嗎?”

    他從床底下扒拉出來一個漆黑的壇子,吹了吹灰,吹不掉,拿了塊抹布擦洗,又道:“看來那個傳說也是有所憑依……”

    “哪個傳說?”方渺這幾天惡補玄門知識,并且感覺到方天應(yīng)也正對自己傾囊相授,不懂就探頭問,“地府的人能上來抓鬼除惡嗎?”

    “以前還聽說過,現(xiàn)在么……”方天應(yīng)搖搖頭,“有這么一個傳聞,據(jù)說幾百年前,天地靈氣漸消,妖鬼猖狂,于是陰天子以身殉道,化靈氣歸天地,自己卻墮入了輪回。臨行前,他身為冥府天子,下達(dá)了最后一道遺詔,命令底層那些罪大惡極的厲鬼為自己殉葬,將它們一同帶到了天子墓中,用自己來鎮(zhèn)壓它們,直至怨氣盡散,徹底消忘……”

    “除了厲鬼,同時間離奇失蹤的還有數(shù)個行走于人間的惡妖,那一天,所有修道之人皆有所感應(yīng),天頂金云層疊,霞光四逸,妖鬼齊嘯……”

    方渺跟蕭玉隨聽得凝神屏息了。

    方天應(yīng)擦完壇子,咣一聲,放到桌上,書頁為之一震。他道:“修士們稱那些被一同帶走的妖鬼為——天子殉奴?!?/br>
    “沒人知道陰天子墓在哪里,也不知道這個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畢竟傳言這東西,但凡經(jīng)過一個人的耳朵和嘴巴,都會大不相同,或許夸張了很多……不過也確實,自那之后,人間少了許多道行高深的妖孽厲鬼?!彼f。

    兩人皆是聽得心神一震,久久未回神。

    直到方天應(yīng)開始用黑壇封印厲鬼,方渺湊過去看,方天應(yīng)坦蕩蕩地將每一個步驟都演示給她看,見她不懂,還配帶了解說。

    兩人相識時間短暫。方渺知道他的身份,心中對他信任有加,還帶著些親人間的憧憬之情……可不知道為何,方天應(yīng)對她半點不知,卻也是舉手投足之間,把她當(dāng)做親傳的弟子了。

    哪怕這兩人還在以‘大師’‘姑娘’相稱。

    方渺學(xué)得認(rèn)真,院里那只初生靈智的大公雞趁著舊主人不注意,噠噠噠溜進(jìn)了屋子,不叫不喊,只是挨到了蕭玉隨的身邊。

    蕭玉隨已經(jīng)習(xí)慣了它的存在,伸手摸了把它的腦袋,頂上雞冠紅似朱砂,肥厚威武。他望著兩人將符咒中的赤鬾封入黑壇,用紅繩捆扎緊壇口,有些愣愣出神。

    ——天子殉奴。

    他的腦子里不斷回蕩著這四個字,愈發(fā)響亮,震得他心緒難平,被方渺叫了一聲才回神。

    “蕭玉隨……”

    他垂眸,見少女抿了抿唇,道:“方大師說要帶赤鬾去找一個曾經(jīng)有過斬殺赤鬾經(jīng)驗的老天師,那人在觀音山清修,明日就要動身,我……我要一起去……”

    方渺早就將蕭玉隨的人際關(guān)系問清楚了,知道他現(xiàn)在還不認(rèn)識林巽,且還不到日記本中描述的慘案發(fā)生時間??v然她想留在蕭玉隨的身邊,多看看他,但若是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這也沒什么好糾結(jié)的。

    沒想到蕭玉隨很快就回答了,直截了當(dāng):“嗯?!彼嗽斨砬斑@人的神色片刻,忽而輕笑了起來:“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方渺瞪大眼,來不及阻止,就聽他說:“是我自己也想去……再說了,聽說觀音山是名勝景點,一路食宿不便宜,你們有錢嗎?還是又要等人來算卦賺錢?”

    方天應(yīng)一身正氣,奈何兩袖清風(fēng),更別提方渺了,游魂一抹,連這具顯形的身體都是借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