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劍冢。

    也是無數(shù)英靈長眠之地。

    “醒了？”

    耳邊傳來那老瘋子的聲音，明黛轉(zhuǎn)過頭去看他，對方卻先一步避開了她的視線，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往另一個方向大步走去。

    “醒了就跟上?！彼^也沒回地說道。

    和明黛曾經(jīng)在各大修仙小說里所見過的劍冢不同，此處雖然同樣是劍宗“禁地”，但并無任何結(jié)界限制。

    換句話說，這里誰都可以進(jìn)入，哪怕是散修也不例外。但與此相反的是，并不是誰都可以活著出去。

    寶劍長眠于此，等待命定的更迭；劍靈卻天生不受此限制，肆意游蕩于天地之間，而后形成這千萬道凌厲近妖的劍氣。

    劍宗之所以將此地設(shè)為“禁地”，并專門派長老駐守，只不過是為了防止某些膽大妄為的弟子冒闖喪命而已。

    “我們究竟要去哪兒？”明黛忍不住問道。

    老瘋子頭也沒回地說：“問那么多做什么，跟上便是。馬上就到了?！?/br>
    明黛：“……”

    罷了，都走了這么久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于是明黛沉了一口氣，繼續(xù)跟上。

    劍氣越來越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平時一向安靜的本命劍今天卻格外地不安分，在她識海里鬧得厲害。

    明黛覺得反常，索性將它放了出來。

    可就在靈劍入手的那一瞬間，她腦海中卻隱隱閃過一些從未見過的畫面與片段，似乎與原主當(dāng)年擇劍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

    凡是劍宗子弟，筑基之后都能進(jìn)入劍冢挑選一把屬于自己的本命劍。千百年來，早已經(jīng)成為習(xí)俗。

    可事實上并非人挑劍，而是劍挑人。

    若是靈劍有意，自會指引你前去尋它，若靈劍無意，哪怕天生神力也無法將它拔出。

    當(dāng)年原主進(jìn)入劍冢之后，有不少靈劍都向她拋來了橄欖枝，但最終她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手上這把“霜刃”。

    說來慚愧，明黛也是這會兒有了記憶才知道這把劍竟然是有名字的。

    古人云：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為不平事？

    如此少年意氣，倒是和原主的脾性十分相符?？杉热皇恰氨久鼊Α?，那理應(yīng)是認(rèn)準(zhǔn)了原主一人才對。

    按照正常情況，劍主死亡以后，靈劍會再次回到劍冢當(dāng)中，等待下一任主人的出現(xiàn)。

    可原主消失以后，這把劍卻留了下來。

    它是否知道這具身體其實已經(jīng)早就換人了呢？

    “到了。”

    就在明黛思緒逐漸飄遠(yuǎn)之際，老頭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緊接著便是一陣陰冷的風(fēng)撲面而來，令人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明黛停下腳步一看，發(fā)現(xiàn)瘋老頭竟是將她帶到了一處寒潭邊，漆黑如墨，深不見底。

    但最奇怪的是，明明此時空中雨絲綿綿不絕，那湖面上卻并無任何波動，仍舊是一片死寂。

    就好像……那些雨水都憑空消失了一樣。

    “這就是你要讓我看的東西？確實有些奇怪，可它和魔又有什么——”

    話還沒說完，背后突然傳來一股不由分說的力道，將她狠狠往前一推！

    緊接著明黛整個人都掉進(jìn)了寒潭里！

    第139章 ◎劍宗靈泉正在消亡◎

    一切都發(fā)生地太過突然。

    被推下寒潭的那一瞬間，明黛甚至只來得及屏住呼吸。

    可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的溺水感并沒有到來。

    身體穿過水面的那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在光怪陸離之間迅速向后顛倒，就好像是有人將紙上的畫逆時針轉(zhuǎn)了個方向，再一定神，她已經(jīng)搖搖晃晃地站在了另一片全然陌生的土地上。

    頭頂是艷艷天光，腳下是萬丈懸崖。

    四周罡風(fēng)陣陣如刀如刃，其凌冽程度堪稱吹毛斷雪。

    好在有霜刃及時護在她身側(cè)，明黛這才不至于一回神便被那些劍氣傷得鮮血淋漓。

    身后，是無邊的云海；

    身前，則是則是一個巨大lj的天坑。

    懸崖與天坑相連，近處是傾斜的山體與飄渺的霧氣，遠(yuǎn)處則隱沒在重重云海當(dāng)中，無數(shù)純白的氣云流轉(zhuǎn)其間，壯麗如混沌初開。

    「方寸天地」

    明黛腦海中陡然閃現(xiàn)出這個名字。

    與此同時，一股莫名的感覺從靈魂深處涌起。像是敬畏，又像是親昵，或者其他的一些什么。

    不可說，不可語。

    她定定地站在原處，腳下分明一步未動，但內(nèi)心深處似乎又有一種近乎直覺的強烈感受，將她的精神與身心剝離，驅(qū)使著她朝那無垠的云海不斷靠近，而后迫不及待地融入其中……

    “你若再往前一步，可就要喪命了?！?/br>
    耳邊忽然傳來那老瘋子的聲音，明黛猛地驚醒。

    可定睛一看，她仍舊好好地站在原地寸步未移，別說是往前一步，哪怕是往前走個七八步也不見得會掉下去。

    反倒是那老瘋子笑得四仰八叉的，夸張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失足跌倒似的，讓人恨不得想在他背后踹一腳。

    對方明顯是又在耍她。

    老瘋子毫不客氣地嘲諷說：“我還是頭一次見人這么容易走神，你平時給弟子們上課的時候不會也這樣吧？”

    明黛：“……”

    今日這事確實有些古怪，但明黛早就習(xí)慣了那斷片兒似的記憶觸發(fā)，因此并沒覺得有多意外。

    她懶得和他計較，凝眉問：“這是何地？為何藏在寒潭之下？”

    青山峰就在劍冢邊上，原主當(dāng)年為了練劍，沒少潛入劍冢磨練自己，可在明黛目前所擁有的記憶當(dāng)中，卻并沒有此地的存在。

    她隱隱感覺自己或許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果不其然——

    “靈泉?！睂Ψ饺绱嘶卮鸬?。

    明黛聞言愣了一下，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問：“靈泉？不是說早就絕跡了么？怎么會……”

    她話還沒說完，便聽見那老瘋子嗤笑道：“這話你也信？倘若世間所有靈泉都已消亡，那你日常修煉時的靈氣又從何而來？這天地間的靈氣又從何而來？”

    明黛啞然。

    她剛才一時嘴快，還真沒想到這一點。

    她頓了頓，想想又問：“那靈泉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又是劍冢禁地，又是方寸空間，很難讓人相信是偶然。

    老瘋子也沒打算瞞她。

    他說：“當(dāng)時為了防止靈泉落入有心人手中，再度引發(fā)動蕩，各大門派曾聯(lián)手構(gòu)筑封印，歷來只有少數(shù)人知曉。”

    “若要細(xì)算，劍宗守護此間靈泉，已有數(shù)千年?！?/br>
    說到“守護”一詞的時候，老瘋子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諷。

    明黛聞言不由得沉默片刻。

    對方雖然沒有點破，但她卻能聽懂其中意思。

    現(xiàn)在是“守護”不假，但千年以前的事情，哪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呢？人為利往，鳥為食亡，實在不足為奇。

    不過對方大半夜地引她來此處，應(yīng)當(dāng)不單單只是為了給她上堂歷史課這么簡單。

    明黛：“為何要帶我來這里？”

    老瘋子睨她：“你當(dāng)真不知道？”

    明黛覺得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她微微瞇起眼：“我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

    老瘋子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說：“你覺得這靈泉目前的狀態(tài)如何？”

    不等明黛說話，他又補充道：“不用急著回答，閉上眼，仔細(xì)感受?！?/br>
    明黛覺得他那表情說不出的古怪，但想到對方平時也是如此，便沒懷疑，閉眼照做。

    雙目闔上的那一瞬間，先前那種感覺再度襲來，像是有無數(shù)雙無形的手在招徠著她，拉著推著要帶她往山崖下去。

    明黛通通沒有理會。

    她心念一動，懸停在身側(cè)的霜刃劍便迅速朝那云霧中刺去。

    “去！”

    周圍的幻象被凌厲劍氣破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霜刃一路疾馳向前，直取那云霧最深處，直到再也無法寸進(jìn)，這才堪堪停了下來，劍身止不住地顫抖。

    再往前，就是靈泉本源了。

    那里的靈力實在太過龐大，破損的霜刃和她都承受不住。

    于是明黛微微皺眉，將劍召回。

    而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的是，在她做這一切的時候，一旁的老瘋子一直緊緊地盯著她的臉，像是要從中看個究竟似的，目光十分復(fù)雜。

    片刻后，明黛睜開眼，鬢邊青絲在風(fēng)中飄搖，雙目中的神采竟是比先前還要清明幾分。

    她擰眉問：“這靈泉的力量怎么會這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