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李拾月認真地點頭:“弟子知道了。” 那謹慎的樣子,倒是比她還嚴肅得多。 明黛心中涌上一絲暖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臉,看著對方那雙寫滿震驚的眼睛寬慰道:“行了,你也不用太擔心。萬事都有你師叔在呢。” “時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br> 感受著自己臉上那點幾乎微不可查的疼痛,李拾月聞言似乎有些動容,盯著明黛看了一會兒才低聲應了句好。 明黛起身將她送出了門,又站在走廊上望了一會兒,直到李拾月平安無事地回到她和小豆丁所住的屋子里,明黛這才收回視線,重新回到自己屋中。 房門合上的那一瞬間,屋子里忽然灌進一陣冷風,吹得桌前攤開的教案唰唰作響,墻上的燭火也隨之狠狠顫動,忽明忽滅的,莫名有些詭異。 但明黛本人卻絲毫沒有慌亂。 她抬手將被風吹亂的鬢發(fā)理好,轉頭朝窗邊看去,先前緊閉的窗戶不知何時被人打開,燈火明滅間,一道熟悉的身影與冰冷的雨水一同潛入檐下,噼里啪啦地砸在地板上,暈開一灘水漬。 來人取下斗笠,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幾日不見,男人似乎又瘦了幾分,墨色的長發(fā)用僅用一根布條束起,被風吹得凌亂,瘦削的下巴上隱隱冒出了一截青茬,狹長的眸子微微低垂著,看起來略有些疲憊。 下一刻,在靈力的作用下,屋內(nèi)的燭火瞬間安定下來。 明黛:“在外面等了多久了?” 江淮聲:“沒多久,剛到?!?/br> 明黛瞥了他一眼,沒拆穿,轉身給他倒了杯熱茶放在桌案上。 江淮聲見狀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意外,微微睜大了眼,手里拿著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斗笠,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坐下還是該繼續(xù)站著。 明黛一回頭發(fā)現(xiàn)他還站在窗邊,忍不住敲了敲桌子:“罰站呢?趕緊過來?!?/br> 江淮聲:“……” 和江淮聲那簡陋的住所不同,客棧里的配置明顯要好得多。 桌椅屏扇、書案帷幔一應俱全。 江淮聲目不斜視地走到明黛對面坐下,雙手捧著那杯熱茶,平靜地說了聲“謝謝”,姿態(tài)卻略有些僵硬。 裊裊熱氣掩住了他眼中的情緒,卻遮不住他緊繃的身軀。 明顯是在緊張。 桌上的無鞘劍見狀微微顫動,發(fā)出無情的嘲笑,又被江淮聲給面無表情地壓了下去,仿佛什么也發(fā)生。 可惜兩人距離實在太近,如此動靜,明黛想不注意到都難。 她瞥了眼那把劍,視線掠過那個奇丑無比的劍穗,略微停頓了一下,但又很快移開了,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 江淮聲見狀眸光微沉,到底什么也沒說,情緒卻rou眼可見地低落了一些。 明黛察覺到了,卻不知道為何,只能先問:“先前拜托你調(diào)查的那件事情,查得怎么樣了?有結果了嗎?” 江淮聲:“嗯,有結果了?!?/br> 他微微斂神,拿出了先前明黛托奇安帶給他的那個香囊,邊打開邊說道:“經(jīng)過檢查,這個里面裝的全都是一些常見的驅(qū)蟲藥,沒有問題,也沒有任何副作用?!?/br> 一提起正事,江淮聲頓時認真了許多。 明黛:“香囊本身呢?” 江淮聲:“查過了,包括你后來又送過來的那幾個香囊,都查過了,沒有問題?!?/br> 明黛微微皺眉:“你的意思是,它就只是一個普通的香囊?” 江淮聲沉默點頭。 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什么,但很顯然,這就是一個普通的香囊,背后沒有任何威脅,也沒有任何陰謀。 要么,是他們懷疑錯了人,要么…… 是他們被耍了一圈。 如果是前者的話,自然萬事大吉; 如果是后者的話,宋寄詞又為什么要這么做?挑釁嗎? 明黛忍不住嘖了一聲:“你這幾個師妹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br> 一個裝得溫柔純善,恨不得將任何事情都撇得一干二凈;另一個則是整日冷著個臉,眼神中分明寫滿了“有話想說”幾個字,卻又總是什么都不說。 怎么看怎么古怪。 江淮聲輕咳一聲,小聲替自己辯解:“我同她們不熟。” 明黛沒理會他那點小心思,繼續(xù)問:“除此之外呢,還有沒有什么線索或者消息?” 江淮聲點頭:“有的?!?/br> “那日奇安他們離開之后,宗家主突然告訴我,在此之前,曾有人與他聯(lián)系過。”算算時間,正好是宗季初繼任不久以后。 “什么意思?” 江淮聲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小姐可知宗家主患的是什么病?” 明黛微怔,旋即皺起了眉頭。 宗季初身患重疾,在整個中洲境都不是什么秘密。 可真要探究起來……她竟然還真沒什么印象,只知道對方是沒有靈根的。 “似乎是先天不足導致的體弱多???”她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江淮聲點點頭又搖頭:“是,也不是。” 他神色肅穆地說:“當時,對方曾在信中聲稱能夠治好他的病,讓他能夠免去病痛,也能避免早夭的命運,讓宗家能夠得以長久。” “但相應的,他也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br> “什么代價?” “加入他們,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明黛聞言皺起了眉:“可知他們是誰?” 江淮聲搖搖頭,神色同樣肅穆:“暫時還不清楚,但一定與魔物有關。” 他頓了頓,又道:“先前小姐不是還在疑惑,為何宗家會參與進來嗎?這就是他們一直在調(diào)查的事情。宗家主猜測,對方應該是奔著靈石來的。” “但他們并不知道的是,宗家主所患的根本不是什么疾病,而是因為先天靈根壞死而引發(fā)的臟器衰竭,更何況還拖了這么多年……換句話說,就算大羅金仙再世,也不一定能救得回來?!?/br> 明黛瞬間會意:“所以他拒絕了?!?/br> 江淮聲點頭。 明黛:“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天下富裕之家不在少數(shù),他們?yōu)槭裁磿x中宗季初?就因為他身患重?。俊?/br> 江淮聲沒說話,但很顯然他也是這么想的。 欲望是罪惡的源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可求。 對于宗季初而言,這個“病”顯然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心結。更何況他還不是修仙者,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比其他的人更好“拿捏”,難免引人垂涎。 明黛恍然大悟:“所以當時他才會那么迫切地想要將宗子逸送到青山峰上來?!?/br> 求學是不假,但未嘗沒有暫時尋求庇護的因素在里面。否則也不至于說出“不在乎外門內(nèi)門”之類的話。 宗季初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盯上了,但為了不打草驚蛇,只能先將宗子逸用一種合理的方式送走,免了自己的后顧之憂。 這一招還真是藏得深。 想到記憶中那個病弱溫和的青年,再想到宗子逸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地下賭場,明黛莫名有種割裂感。 但片刻后,她又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他們是什么時候找上宗季初的?在那之前,他們的資金又主要是從何處來?” 她說的雖然是問句,可當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靈根?!眱扇水惪谕暤?。 若不是因為靈根,他們不會查到那一樁樁地下交易,若非江淮聲搗毀了他們的產(chǎn)業(yè)鏈、斷了他們的資金,那個所謂的組織也不會找上宗季初,從而被察覺,又扯出飼養(yǎng)魔物的事來。 簡直就是一個循環(huán)。 明黛飛快地分析道:“雖然還不清楚其中的聯(lián)系是什么,但按照這個邏輯,這個組織或許遠比我們想象的要龐大得多。甚至還可能有不少藏在暗地里的同盟?!?/br> 江淮聲點頭。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為此而奔波,結果卻越查越心驚。 這一張網(wǎng),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大。 可話又說回來,那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倘若魔物真的卷土重來,再度掀起魔靈之戰(zhàn),這對他們而言,又有什么好處? 其他的宗門勢力目前對于此事又知道多少? 他們是否也有人參與其中?是主動,還是被迫? 明黛死死地皺著眉頭,一瞬間,她突然想起了遲遲未到的蓬萊閣。 明黛瞬間變了臉色。 她抿著唇嚴肅道:“江淮聲,還有一件事情,可能要再拜托你去查一查。” “全聽小姐吩咐。” “去查一查蓬萊閣的下落,越快越好?!?/br> 蓬萊閣? 江淮聲微微一怔,片刻后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似的,眸色微沉:“我知道了。不管結果如何,最遲明日亥時,我會再來一趟?!?/br> 他說著便拿起桌上的配劍,起身往窗邊走。可就在他要離開之際,明黛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等等。” “小姐?” “你再帶一個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