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節(jié)
“色澤黯淡,是因為此物要用來砸人,因此不能大放光華,讓目標察覺。”她淡淡地解釋說道,“材質乃是鐵云木,雖然非金非鐵,但以特殊手法煉制,卻能比金鐵還要堅硬百倍。” “上面沒有舒適的握手之處,是因為根本不需要握住它砸人,法寶都是依靠修士祭煉之后,氣機交感,用意念指揮來砸人的,明白么?” 陳觀水立刻做心悅誠服狀,贊嘆說道: “原來如此!哎呀,這仙家之事,還真是奇妙啊?!?/br> 徐應憐盯著他的眼睛,試圖從里面瞅出一些不對勁的情緒來。 然而,陳觀水是何等人物?臥底了三四百年,就算沒有阿鏡的幻術加持,演技一樣是爐火純青。 他的眼神里除了真誠之外,別無他物,讓徐應憐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綻。 過了良久,徐應憐才冷哼一聲,說道: “繼續(xù)分析?!?/br> “上仙?!标愑^水苦笑說道,“您既然對這些法器了若指掌,如數(shù)家珍,又何必讓我這個凡人來班門弄斧呢?” “凡人?”徐應憐冷冷說道,“我怎么看你不像凡人?” “那上仙看我像什么?”陳觀水微笑說道。 那笑容,像極了討封的黃鼠狼,以至于徐應憐厭惡地挑了挑眉,根本說不出“你像我?guī)熜帧钡脑捳Z來。 我?guī)熜智镩L天是何等人物,又怎么可能如這個凡夫俗子一般?! 難道,難道真的是我搞錯了? 她痛苦地咬緊牙關,露出仿佛畢生夙愿驟然幻滅般的絕望神情,看得陳觀水也有些不忍。 但陳觀水終究是心智堅韌之輩,縱然看見徐師妹泫然欲泣,神情也并未露出任何異樣。 徐應憐沉默良久,緩緩問道: “我問你:你說若是有人無故背叛宗門,拋棄伴侶,有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呃?!标愑^水卻想不到師妹會問出這個問題來,便隨口回答說道,“我不曉得上仙所說乃是何人,因此也不好說?!?/br> “反正要么此人確實是腦后生有反骨,無情無義之輩;要么就是受人脅迫,亦或是為形勢所逼,不得已而為之吧?!?/br> 徐應憐沉默聽完,長嘆一聲,說道: “是啊,誰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 陳觀水拱手說道: “我看上仙,似乎有很重的心結……正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上仙終歸還是要找到給你帶來心結的那個人,才是正道?!?/br> 徐應憐怔怔無言,逐漸深陷在過去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 “既然如此?!标愑^水試探問道,“那在下就告辭了?” 見徐應憐沒有反應,陳觀水哪里還不曉得見好就收,連忙腳底抹油,直接開溜,跑出店鋪,離開白城,御劍而起,直奔東方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 徐應憐長長地吐出胸中一口濁氣,從迷惘中恢復過來,正要找陳觀水說話,才發(fā)覺那家伙早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 “咦,人呢?”她放出神識,將店鋪附近掃描過去,仍然未曾發(fā)現(xiàn)對方蹤影。 “他剛才走掉了。”鳳瀾在識海里提醒她道。 “那你怎么不叫我?”徐應憐失望說道。 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這下子又斷掉了。 “你覺得那人可能是秋長天?”鳳瀾詫異問道。 “很離譜是吧?”徐應憐嘆氣說道,“對,雖然沒有任何根據(jù),但我總有種微妙的感覺——他和師兄之間一定存在什么關聯(lián)?!?/br> “我看他似乎只是個普通牧民。”鳳瀾說道。 “普通牧民,會以正常的態(tài)度和口吻,與一位仙人說話?”徐應憐反問說道。 “也不是所有人見了權貴大能,都會卑躬屈膝的吧。”鳳瀾仍然不以為意,繼續(xù)說道,“偶爾出幾個有風骨的也很正常。” “他進了店鋪以后?!毙鞈獞z堅持己見,“對這些法寶的分析太過刻意了?!?/br> “你不覺得,就像是他明明知道哪些是貴重寶貝,但偏偏就故意胡說一氣嗎?” “胡說一氣?”鳳瀾奇怪地說道,“若是沒有半點法力的凡人,對法寶也只能以貌取之吧?在我們看來是胡說,也是很正常的?!?/br> “還有……”徐應憐有些不甘心,“你看他溜走的時機!是不是也非常巧妙?” “人家好像只是看你走神了,所以才趁機逃跑的吧!”鳳瀾哈哈大笑起來。 “并不是!”徐應憐冷冷說道,“我可是仙人??!妄想在仙人的眼皮底子下跑掉,豈不是癡心妄想?” “我現(xiàn)在就去把他找到!他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大概半刻鐘前吧?!兵P瀾回答說道。 于是徐應憐便迅速離開店鋪,光明正大地御劍而起,在眾多凡人百姓驚駭?shù)淖⒁曋?,迅速掃描城池周圍?/br> “沒有?”片刻之后,一無所獲的徐應憐驚愕起來,“不可能吧!區(qū)區(qū)半刻鐘功夫,便是騎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這其中似乎真的有些蹊蹺?!兵P瀾神情嚴肅地說道,“按理來說,一個凡人就算騎馬,能跑的范圍也應該很有限才對?!?/br> “除非他用了什么比騎馬更快的移動手段!”徐應憐沉聲說道,“例如御劍!” 第十九章 隔著萬水千山 陳觀水離了白城,先是沿著河流往長安而去。 塞外之地,浩瀚蒼茫,絕大部分景色都差不多,沒有顯著的、可以用來認路的獨特景觀。 再加上這個世界又沒有類似電子地圖的法術,因此無論是昆侖山脈的太清宗修士,還是鐵城山里的修羅道修士,亦或是其他門派的,都習慣先沿河往東找到長安,然后再飛去其他地方——以長安之繁華壯麗,大老遠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但陳觀水飛了片刻,忽然便反應過來。 我能想到順著大河而下,先至長安,徐師妹能想不到嗎? 不行!得換個方向! 他很快便轉向南方,拋棄了原本跟隨河流的穩(wěn)健路線,急速掠過山脈和丘陵,也不知道在飛往何處。 這樣做的壞處,在于遇到下一個人族聚落之前,根本不曉得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但優(yōu)勢也很明顯:徐師妹以及其背后的昆侖派,同樣也很難追蹤自己……所以跑路的精髓就在于亂跑,連我自己都不曉得要去何處,你怎么可能推理出來? 陳觀水索性一路南下,晝夜不停,御劍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瞅著下方有個正在放羊的牧民,便提前降落到地面上,偽裝成旅人過去問路。 一問牧民才曉得,自己已經(jīng)離開高原腹地,抵達了橫斷山脈。 此處因為處在高原邊緣,因此海拔落差極大,靈氣也是稀薄得很,無論修士還是凡人都很少來此。 若是順著此處繼續(xù)往東飛行,隨著海拔的逐漸降低,植被會很明顯地茂盛起來——也就進入了蜀山地界。 陳觀水當然不可能跑到蜀山范圍內隱居,因此只是沿著橫斷面繼續(xù)南下,終于抵達了南疆的北境。 海拔下降的同時,不僅樹木越發(fā)繁盛,若有若無的瘴氣逐漸濃稠,從空中看去宛如林間飛揚的飄帶。 繼續(xù)深入的話,便要進入東皇道的地界了。 六道之中,除去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地獄道外,就屬這常年躲在瘴氣之中的東皇道最為神秘。 不過陳觀水對東皇道的根底卻是心知肚明:不知道多少年前,來自東皇界的蛟龍遺民,便將東皇道秘密控制起來,作為通往人界的橋頭堡。 當然,妖族反攻是絕對不可能的,東皇界自己內部都亂成一鍋粥呢!自從無了應龍皇帝,崛起的麒麟一族連南州羽族都降服不了,更不用說要統(tǒng)一妖族了。 陳觀水估計這東皇道的主要目的,大概是為了圖謀鎖妖塔里囚禁的那位……不過他如今已經(jīng)和蜀山再無關聯(lián),因此反而可以設法混入東皇道里,藏匿自身。 順著瘴氣邊緣御劍而行,很快他便抵達了一處苗家小鎮(zhèn)。 鎮(zhèn)子里苗漢混居,陳觀水逛了片刻,發(fā)現(xiàn)藥鋪倒是額外地多。 想來是苗民冒著瘴氣深入南疆,采藥出來賣給中原來的商客,所以這鎮(zhèn)子上才有如此多的藥鋪。 陳觀水百無聊賴地逛了半天,忽然聽見路邊有人在叫他。 “叫我?”他伸手指向自己。 “對,叫你,就是你?!眴舅氖莻€富態(tài)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似乎是個商人,圓臉堆笑問道,“若小的所觀沒錯,您應該是一位修士……我說的可對?” “嗯?!标愑^水漫不經(jīng)心地道,“怎么看出來的?” “上仙請看?!备簧瘫阒赶蚋浇囊晃宦啡耍Φ?,“此人一看便是凡夫俗子,且家境貧寒。” 陳觀水定睛看去,只見那人風塵仆仆,衣袖上滿是補丁,鬢角之間也多是灰塵、皺紋和太陽曬黑的痕跡,顯然是常年勞作的人。 “上仙再看?!备簧逃种赶蛄硪晃宦啡耍Φ?,“此人一看就是經(jīng)商之人?!?/br> 陳觀水順著他的指引再次看去,便看見那人衣著相對整潔許多,但滿臉都是警惕之色,身邊還站著兩個精壯漢子。 他略微思索片刻,便恍然大悟。 在這個鎮(zhèn)子上的有兩種人,一種是沒什么錢的窮苦人士,另一種是有些小錢,又怕被窮苦人士打劫的富人——畢竟是苗漢混居的邊境之地,官府難以管理,暴力凌駕于法律之上,有錢人大多都會請幾個護衛(wèi)。 而自己看上去不像窮人,卻又只身一人,并無任何護衛(wèi)在身邊,那么便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本身的實力就足夠強悍,不懼任何打劫的宵小之輩。 不過,這富商既然能一眼猜出自己的身份,以前肯定也是見過修士的。 于是陳觀水也不再敷衍,開門見山問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 “上仙,小的雖然也帶了些護衛(wèi),但卻都沒有法力在身。”富商握著雙手笑道,“若上仙有空的話……” 他將袖子悄悄揚起,露出里面的半塊靈石來。 陳觀水見狀也是哭笑不得。我這都已經(jīng)元嬰境界了,居然還有人拿靈石來雇傭我? 不過左右也是閑著無事……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先不急著談報酬,你雇傭我要去作甚?這個得先問清楚才行?!?/br> “小的要去玉龍山,做點生意?!备簧虧M臉堆笑說道。 玉龍山乃是東皇道駐地,這富商過去做什么生意?必然是跟東皇道內部的某些人士有什么勾兌交易吧,但又害怕對方謀財害命,因此才雇我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