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

    長期遠(yuǎn)航的人總需要發(fā)泄，于是港口就有了花街。

    可比起?京城以及其他?地方的花街，港口的花街顯是更低等的地方。水手是粗魯?shù)?，也不愿?花錢，許多?年老的風(fēng)|塵女?子會被送到?這里?，直到?榨取完人生最后一絲價值。

    楚二條想到?瀛萊山封地內(nèi)的女?子……

    她們活得多?鮮艷，多?恣意盎然？在瀛萊山封地內(nèi)是沒?有這樣的地方的。因為神仙們說，這種事?一旦允許存在，許多?女?子都?會成為受害者。

    而這本?質(zhì)上也是上位者對弱者的一種剝削，是必須被打倒的。

    楚二條以前?也沒?錢，也沒?去過這種地方，也不知這里?的女?人到?底怎么生活?？缮頌閯诳啻蟊姷囊粏T，當(dāng)他?看到?坐在窗邊女?子麻木的眼神那刻起?，他?就知道，這是跟他?一樣的人，是要被解救的人。

    一路走過港口，他?見到?了無數(shù)的剝削，再回想著大昭的平等，繁華，憤怒之火在心中燃燒了起?來！

    日?出?國，必須要改變！

    gm！

    對，神仙們說得對！只有暴力gm才能推翻一個舊有階級，建立新的秩序！

    他?打開自己的箱子，將一些禮物送給路過的人。

    看著同胞詫異又害怕的眼神，楚二條忽然找到?了自己人生的道：創(chuàng)造一個人人有飯吃，人人平等的日?出?國！

    第75章

    離開港口, 楚二條喊了一輛車。

    他沒坐人力車。他在瀛萊山時學(xué)過一篇作文，講的就是人力車夫的故事。

    或許給人工作并不是壞事，可當(dāng)看見這些車夫腿腳上暴起的筋絡(luò)時, 楚二條便會想起文章里的那個主角, 想起他在風(fēng)雨中艱難的描述。

    若是他未去瀛萊山，他可能會因自己當(dāng)下的軟弱而難過。但是，在?瀛萊山學(xué)了那多道理后, 他明白：這?是對弱者?的同?情?與共情?。

    日出國的思想從?根子上?就是錯的。什么強者?對弱者?有絕對的支配權(quán), 弱者?只有絕對服從?。

    狗屁！都是錯的！

    強者?應(yīng)該對弱者?有同?理心。人類與動物最大的不同?就是人類有同?理心。如果沒有了這?個, 那就不能稱作人類。

    日出國的上?層都不是人類，他們?把對弱者?的剝削、踐踏視作理所當(dāng)然?。如果統(tǒng)治者?對民眾不懷有基本?的敬畏與同?理心, 這?個民族與國家是沒有未來的。

    上?車前, 楚二條將箱子里的首飾盒拿出來, 將一些耳墜、戒指投入花街的窗戶內(nèi)。見?到那些女子詫異的眼神，他爽朗地大笑了起來，“期待命運吧！只要你想，就一定會有幸運降臨！”

    說?罷便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花街的女子詫異地看著這?個遠(yuǎn)去的男人，不知?這?人是怎么了?？纱齻?看清楚那些首飾后, 忽然?心里淌過了一絲溫暖。

    這?是大昭特有的首飾。

    她們?雖是底層風(fēng)|塵女，還在?來港口花街前，曾也是紅過的。見?過世面，自然?知?道這?些造型、材質(zhì)獨特的首飾是來自大昭。

    大昭的這?些首飾雖不是真金白銀做的，可在?日出國也不算太便宜。畢竟，這?些首飾款式新穎、獨特, 也不怎么會掉色, 對于平民來說?吸引力還是很?大的。

    其實不光是平民，許多貴族女子也在?戴。沒法, 真就是設(shè)計得太好看了，有閃閃亮亮的，一般女人很?難抗拒這?樣美麗的東西?。

    現(xiàn)在?這?個陌生男人將這?多首飾送給她們?，這?讓備受歧視欺辱的人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有人大著膽子探出頭，沖著楚二條的背影喊道：“敢問閣下如何稱呼？來日若有閑暇，可來此飲酒，妾身必侍奉于左右。”

    楚二條停下腳步，背對著揮了揮手，“在?下明?！鳖D了下又道：“不必侍奉，來日，在?下會帶你們?出花街?！?/br>
    有人笑了。

    哪里來的傻叉？

    不過也有人望著楚二條的背影紅了眼。

    雖知?是一句不靠譜的話?，可聽著卻是暖心。如果真有那一日，該多好啊！

    楚二條坐上?車，車輪滾滾，港口的一切都在?縮小。

    他在?日出國已無家人，只有一些鄉(xiāng)鄰以及兒時的玩伴。

    如今衣錦還鄉(xiāng)，自是要回?家鄉(xiāng)看看的。

    趕了兩天的路，他終于到了自己家鄉(xiāng)—豐芽縣。

    這?是一個很?小的縣城。他走在?縣街道，受到了矚目。

    這?打?扮，太醒目了。即便豐芽縣的人見?識少，卻也知?道這?是大昭的衣服，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縣里很?落敗，行走的人也是面色蠟黃，眼神呆滯。與大昭那種生機勃勃不同?，這?里的人更像是行尸走rou。

    人活著，但心死了。

    這?或許是比死更可悲的事。

    楚二條如此想著，便走進?了一家食館。

    飯館不大，但挺干凈。日出國人行事嚴(yán)謹(jǐn)，做事仔細(xì)，看起來是優(yōu)點，但楚二條知?道，很?多只是流于表面。

    底層或許會遵守這?樣的原則，但上?層大人物在?背地里完全不講道德。他當(dāng)年也去大人物家里做過幫傭，他可是親眼看見?那些大人物是怎么墮|落的。

    坐了下來，點了拉面。

    店家手藝很?好，湯底是用豚骨熬的，十分鮮美。能再次吃上?家鄉(xiāng)的食物，楚二條心里還是高興的。

    呼啦啦地吃了兩碗面后，便問道：“店家，今年生意如何？”

    店家忙道：“還行，勉強能過得去?！鳖D了頓又帶著試探地問道：“閣下是從?大昭國回?來的嗎？”

    楚二條點頭，“九年了，第一次回?家鄉(xiāng)。但家鄉(xiāng)的變化好像不大。”

    “您是當(dāng)年第一批去上?國務(wù)工的？”店家驚訝地道：“那可太厲害了。恕我冒昧，敢問大昭真的如傳說?中那般富有嗎？”

    “的確相當(dāng)富有。”楚二條從?店家手里接過昆布柴魚湯，慢慢喝了一口道：“大昭之前經(jīng)歷了百年戰(zhàn)亂，我剛?cè)r，他們?的確還很?貧窮。但他們?所謂的貧窮在?我們?眼里也是極為?富有的。比如大昭圣地，瀛萊山封地內(nèi)的百姓都是吃白米飯，里面拿了一些類似芋頭一樣的東西??！?/br>
    店家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平民吃白米飯？”他不敢置信地?fù)u頭，“這?還叫貧窮？我們?這?里一輩子可能就吃兩次白米飯。結(jié)婚，死前。許多人結(jié)婚、死前都未必吃得上??！?/br>
    “誰說?不是呢?！毕氲饺粘鰢呢汃?，楚二條搖頭，“不過那只是在?瀛萊山封地內(nèi)。我打?聽過，出了封地，他們?也是難得吃白米飯、面條。不過，也就兩三年后，大昭百姓吃白米飯就成了習(xí)慣了。”

    “這?是為?什么呢？”

    “因為?他們?有一種可以畝產(chǎn)千斤的稻種?！背l道：“大昭講科學(xué)?？茖W(xué)，你可以理解為?對萬物的觀察和研究。他們?發(fā)明出了很?多東西?，對農(nóng)業(yè)研究也很?深。因著產(chǎn)糧高，所以米在?大昭不值錢。除了大米外，他們?還有畝產(chǎn)幾千斤的土豆、紅薯?？傊?，大昭是沒有人餓肚子的，所有百姓都能吃飽，他們?甚至能向咱們?賣糧食?！?/br>
    “那真是如天國一般的地方啊?！钡昙已勐读w慕，“他們?的商業(yè)也一定很?繁華吧？”

    “的確繁華?！?/br>
    楚二條道：“大昭朝廷喜歡修路、興水利、造各種東西?，故而勞力極度缺乏。只要你不懶，便能過上?不錯的日子。到我回?來前，不少百姓已能時不時下館子了。而且再窮的人，一年也能置辦上?兩套新衣服和鞋子。百姓手里有錢，自然?商業(yè)就繁華了。”

    “他們?為?什么能這?樣富有呢？”店家感嘆，“咱們?日出國就是太貧瘠了，不然?……”

    “不，與這?個沒關(guān)系！”

    楚二條道：“我們?的地方是不多，甚至可以稱得上?貧瘠，但我們?四面靠海，如果我們?能有大昭那樣的海船，那樣的漁網(wǎng)，我們?也不會貧窮?！?/br>
    楚二條本?想說?制度不對，不過他還是忍住了。有些話?還不宜多說?，尤其與對方不熟。所以他現(xiàn)在?只要多宣傳大昭的先進?，讓日出國百姓心生向往就行了。

    “漁網(wǎng)？”

    “是的，大昭人捕魚效率比我們?高許多。他們?出去都是滿載而歸，而且還規(guī)定了網(wǎng)眼的大小。不能過度捕撈，不能抓小的魚。大昭各港口都有檢查的人，如果魚沒達(dá)到標(biāo)準(zhǔn)就撈上?來，是要罰款的?！?/br>
    “我的天！”店家震驚了，“這?么嚴(yán)格？”

    “是的。大昭人說?，這?是為?了后世子孫著想。小魚抓了，以后就沒大魚了。抓多了，就絕種了。大昭很?講科學(xué)，什么都要按科學(xué)來，捕魚也是一樣?！?/br>
    店家想象不出那樣的世界，但心底卻生出了羨慕。

    他要生在?這?樣富有的地方多好？

    “那他們?百姓承擔(dān)的稅銀高嗎？”

    “不高?！?/br>
    楚二條道：“除非你是做生意的。不過像你這?種小本?生意也得收入滿到多少才收。大商賈的話?，要交的錢多，不過至多也就是二成。他們?是按階梯收的，你懂什么叫階梯嗎？”

    見?店家不懂，楚二條便細(xì)細(xì)介紹了下大昭階梯稅收。

    店家聽完后，連連感嘆，“先進?，太先進?了。要是我們?日出國也……”

    話?說?到一半，他忙住了嘴。

    日出國法律嚴(yán)苛，妄議國事是要倒霉的。

    楚二條裝作沒聽見?，繼續(xù)道：“人家貿(mào)易做到了大海的另一邊，朝廷根本?不缺錢，所以稅銀也不高。百姓要做的就是好好干活、過日子。朝廷經(jīng)常發(fā)榜文，讓百姓多消費，各店家也總有打?折，所以大昭的商業(yè)很?繁華?！?/br>
    店家點頭，“看來的確是個很?富有的地方啊?！?/br>
    楚二條笑了笑，“有機會可以去看看?！?/br>
    “唉，我們?這?樣的怎么可能去大昭？貴客有空常來，可以給我們?多講講大昭的事?！?/br>
    “我會的。我家就在?縣城郊外，但我家里沒人了，以后少不得要來吃飯。”

    “那真太好了，我會給貴客優(yōu)惠的?！?/br>
    楚二條離開了飯館，而等他一走，店家就迫不及待地去跟自己家人分享剛剛聽到的事了。

    待有客人來，又再說?一遍。

    這?下好了，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縣里有人從?大昭回?來了，就住在?縣城郊外。

    于是，有那好事的便到處去找楚二條，想聽大昭的先進?與文明。

    楚二條回?到自己家，看著已經(jīng)坍塌的茅草房，輕輕搖頭，轉(zhuǎn)身便往兒時同?伴家走。

    按照關(guān)系親疏，他先去了最好的玩伴家?？僧?dāng)他敲開門時，見?到的卻是頭發(fā)已得了一大半，甚至沒了幾顆牙齒，一臉滄桑的玩伴。

    “阿慶！”

    楚二條驚愕地道：“你，你怎么成這?樣了？”

    對方抬起渾濁麻木的眼，待看清楚來人后，眼淚一下子涌現(xiàn)，“是，是你嗎？二條？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二條，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可阿春已經(jīng)死了，嗚嗚嗚嗚！”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