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夫證道后翻車了 第58節(jié)
終于待到所有人都坐定。 明塵將容昭發(fā)現(xiàn)的事說了一遍。 “……趕盡殺絕?”方九鶴皺眉,“曲復(fù)在發(fā)什么瘋?” 時望秋略一思忖,不解道:“但是尊者如何能肯定,凡間無情道傳承斷絕與這些注解有關(guān)?萬一只是巧合,或者將那本秘籍改得面目全非的另有其人呢?” 容昭回答得簡潔明了:“本尊者覺得。” 時望秋還沒領(lǐng)教過容昭的厲害,不知死活地追問了一句:“為何這么覺得?” “因為我不喜歡曲復(fù)?!比菡寻櫫税櫭?,覺得他話有點多,涼涼地瞟了他一眼,“你再問,我也不喜歡你。” 時望秋:“……” 這說法毫無根據(jù),聽起來就像找個不順眼的人扣黑鍋。 他環(huán)視了一圈,詫異地發(fā)現(xiàn)其他人似乎對此并沒有異議,竟都認同了容昭的說法。 于是他也很識趣地沒再開口。 反正即便沒有凡間的事,曲復(fù)也該死。 眾人默契地達成了共識。 山殷納悶道:“可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情。如果從天欲道針對無情道開始算起,也有將近千年……是千年吧?” 他看向時望秋。 “是?!睍r望秋接過話,“若我記得沒錯,沈微明與其他上仙聯(lián)手將那座天欲府邸鏟除后,天欲道的確消停了一段時間,但沒過多久,他們就轉(zhuǎn)而開始針對無情道。當時我剛重新證道,感受頗深,幸得某位無情道仙君庇護了些時日,否則也難逃毒手?!?/br> “也就是說,曲復(fù)為此謀劃了千年之久。這、到底是為什么?”山殷百思不得其解,“有仇?可天欲道這么招人恨,不也活得好好的。無情道究竟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要被這樣趕盡殺絕?” “無憑無據(jù)地去猜測曲復(fù)的動機,意義不大?!泵鲏m道,“他不僅在殺滅無情道,還暗中對渡情劫的仙君下手,恐怕不止仇怨這么簡單。你們可聽聞過什么和‘情’有關(guān)的陣法或者祭祀手段?” “感情這東西虛無縹緲,人死了就沒了,拿塊石頭擺陣都比這來得實在……啊,殉情后徘徊不去的執(zhí)念倒是可以借來一用?!鄙揭筻洁斓溃暗@種東西的替代品一抓一大把,什么冤魂厲鬼都行,犯得著冒這么大的險來害明塵?” 聽到這里,容昭好奇地插了一嘴:“仙都也有冤魂厲鬼?” 眾人皆是一靜。 須臾,明塵看向他,輕聲解釋道:“沒有。但污穢之地有扭曲的執(zhí)念,比冤魂厲鬼還兇猛百倍?!?/br> “哦?!比菡芽炕氐揭伪成?,繼續(xù)百無聊賴。 方九鶴接著分析:“曲復(fù)沒有遭到天道懲戒,那么這些事恐怕都假借他人之手在辦。天欲道算一個,還有之前在天門自盡的廢仙,不知他手里還有多少這樣的棋子。” 話到這里頓了頓,他轉(zhuǎn)而問起明塵:“說起這個,上回你去賞梅宴,可有問出什么?” “逢川說自己和曲復(fù)不太熟,只是偶有請他看診,其余的一問三不知?!?/br> “逢川?他胡說。”容昭頗有些不滿地開口,“我一到那,曲復(fù)就被請走去見逢川了,晾了本尊者許久?!?/br> 眾人齊齊看向他。 明塵溫和道:“容昭,詳細說說。大家沒聽明白?!?/br> 容昭想了想,仔細地將那日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那天曲復(fù)被人請去了二樓。我找不到明塵,就跟上去問他明塵在哪。他說明塵很快就到,讓本尊者出去隨便找個地方坐著別亂跑?!?/br> “之后呢?你遇見逢川了?” “嗯?!比菡训溃啊薄拔蚁聵堑臅r候,正好有人上來,旁邊的人稱他逢川上仙。整個二樓只有之前曲復(fù)進去的房間亮著燈,他肯定是去找曲復(fù)了?!?/br> 眾人:“……” 山殷喃喃道:“曲復(fù)沒防著你真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失敗?!?/br> 其余人點頭表示贊同。 容昭不覺得有什么,又靠回椅背上,有點無聊地把玩起了自己的辮子尾巴。 他想回去練字。 時望秋把所有的事捋了捋,總結(jié)道:“也就是說,曲復(fù)一邊勾結(jié)天欲道,一邊又利用天欲道給逢川送好處,讓逢川指使那些廢仙去做事,最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即便去查他,也只能查出他是幫逢川和天欲道搭橋牽線的中間人。真是好手段?!?/br> 方九鶴用指節(jié)輕輕叩著桌沿,須臾,開口道:“我已經(jīng)托朋友幫忙留意曲復(fù)的行蹤,應(yīng)當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 “好,那等有消息再說?!泵鲏m起身,想著容昭也該餓了,隨口問道,“今晚想吃什么?油渣蘿卜湯?” 沒有回應(yīng)。 明塵怔了怔,轉(zhuǎn)頭看向椅子里的容昭。 只見容昭一動不動地歪著腦袋,似乎睡著了。柔軟的麻花辮從手中滑落,垂到地上,微微搖晃著。 他的眉間是一片淺灰的迷障。 “容昭?容昭!” 第55章 小容昭 容昭一直沒有醒。 自陷入迷障后,他已經(jīng)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眉間始終籠罩著一片灰蒙蒙的霧。 卻又像是單純地在睡覺,含糊不清地夢囈兩句,時不時翻個身,將自己團成一團卷進被子里。 明塵給他重新抖開來蓋好,沒過一會兒就又團了起來。 眾人都聚在屋里,氛圍倒是不凝重,但神色多少都有些擔(dān)憂。 “為何遲遲不醒?”明塵問時望秋,“不是說斬殺掉幻境之中的道侶,就能破除迷障么?” “幻境里遇到的事說不準?!睍r望秋也很無奈,猜測道,“或許舍不得?” 明塵不說話了。 方九鶴懶散地坐靠在窗邊,拎起爐子上的茶壺,將茶水灌進竹筒里,遙遙道:“時望秋,你說這迷障會將人困在里面,是因為求而不得的執(zhí)念?” “是?!睍r望秋遲疑了一下,“迷障會引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懼和痛苦,說是執(zhí)念,倒也不算錯?!?/br> “明塵,”方九鶴抬眸,“無情道大都對自己當年的選擇耿耿于懷,可容昭未必,因為你還活著。以他那單純通透的性子,不太可能執(zhí)著于幻境里虛假的東西?!?/br> 明塵蹙眉:“你的意思是,容昭不一定被困在證道飛升那日?” “他還有什么別的遺憾嗎?”時望秋提醒道,“比如年少不得之物,或是曾經(jīng)失去過的重要之人?!?/br> 明塵想了一圈,發(fā)現(xiàn)自己對于容昭的過去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從前過得很不好。 “如果容昭一直被困在迷障里,會如何?” “迷障不過是天欲道留下的引子,幻境真正消耗的,是他的生機?!睍r望秋走到床邊,輕輕念了句“失禮”,從被窩里摸出容昭的辮子尾巴,遞給明塵,“他的發(fā)尾已經(jīng)有些枯了?!?/br> 明塵眉心微松。 不過是消耗些許生機。有自己在,至少容昭不會有性命之憂。 但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若迷障只是引子……”明塵略一沉吟,看向時望秋,“那我能不能借這個引子,進入到容昭的幻境當中去?” 時望秋怔了一下,半晌,才遲疑道:“可以是可以,但只能以元神的狀態(tài)進去?;镁持皇苋葑鹫叩挠洃浻绊懀y以預(yù)料其中之事,若上仙在幻境中受傷,元神也會受損?!?/br> “無妨。”明塵垂眸看向睡在床上的容昭,眼神溫柔了幾分,“我想知道,他究竟還有什么放不下的遺憾,然后親自將他帶出來?!?/br> 臨走前,他重新加固了一遍仙府的結(jié)界,確保府內(nèi)的安全,這才捏訣出竅。 元神自靈臺浮現(xiàn),緩緩落在容昭的眉心間,灰色霧氣隨之涌動,輕而易舉地吞沒了來客。 …… …… …… 明塵睜開眼。 他站在一條陌生的長街上,繁華熱鬧,熙熙攘攘。 今日似乎在舉辦什么盛會,滿街錦燈,河邊還有不少雜耍戲子在表演,噴火的噴火,彈唱的彈唱,老老少少都洋溢著笑容。 唯獨不見容昭的影子。 天色不算暗,不過日頭偏西,長街已燈火通明,照得角角落落纖毫畢現(xiàn),連墻根的花都添了一抹明媚。 明塵環(huán)顧了一圈,須臾,朝著旁邊沒有被燈火照亮的巷子走去。 巷子太窄,夕陽照不進來,燈火也照不亮,地上的污水比天色還要暗幾分,充斥著隱隱的臭味。 明塵還是那身打扮,雪色衣衫,白錦靴子,銀白長發(fā)在背后披落,整個人散發(fā)著朦朧的光,與此地格格不入。 忽然,巷子深處響起一陣不小的動靜。 “掃把星!掃把星!” “什么掃把星,明明是臭啞巴!” “哈哈哈,掃把星還是個臭啞巴,不會說話……啊啊啊?。。∷?、還搶我饅頭,打他!!” 聽聲音,似乎都是些孩子。 明塵撩起衣擺,快步朝前走去。 巷子的盡頭聚著一群小乞丐,約莫八九歲,個個衣衫襤褸,赤著腳,毫不避諱地踩在臟水里,圍成一圈。 中間有個很小很小的身影,左支右絀,猶如困獸般地手腳并用撕咬著。 那個身影看起真的很小,被那些八九歲的大孩子一推就倒,沒掙扎幾下,手里攥著的半個餿掉的饅頭就被搶走了,還挨了好幾腳。 “怎么像瘋狗一樣,還咬人……痛死了,走了走了。真晦氣?!睘槭椎暮⒆铀坪跤行┾鹆耍瑩尰仞z頭就想走。 沒走兩步,冷不丁地又被那小家伙拽住了褲子,差點當場看光。 “有完沒完啊,滾——”他抬腳就要踹。 忽然有清風(fēng)拂過,帶著一縷淡雅的清香,沉靜而柔和,與窄巷里污濁的空氣截然不同。 萬籟皆寂,一切都靜止了。 那個小小的影子呆了呆,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對周圍的異象視若無睹,踮起腳尖,執(zhí)著地想要拿到乞丐手里的餿饅頭。 明塵越過那些被定住小乞丐,拎起只有一丁點大的小容昭,也不管有多么臟兮兮,用力將人摟在了懷里。 看起來只有四五歲,頭發(fā)亂蓬蓬的,很瘦很小,襯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