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持摸著散發(fā)著余溫的豆?jié){杯身：“今天想早點到?！?/br>
    兩個人在心知肚明的原因里沉默不語。

    過了良久，還是楊持沒能憋住：“……你們要是餓了，冰箱里還有我做好的餃子?！?/br>
    他說的是“你們”，不是“你”。

    楊持也覺得自己距離瘋了并不遠了。

    自己要看著喜歡的人和他人親近，還要給他們兩人的感情鞍前馬后，他都想給自己頒上無私奉獻的獎?wù)隆?/br>
    可算起來，卻也不能全部都能算無私。

    至少在他和傅掩雪的交易之中，這就是他履行“乙方義務(wù)”的一環(huán)。

    “……楊舒景走了?！边^了好一會，傅掩雪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

    楊持把杯子扔進了垃圾桶。

    楊舒景走了，能說明什么呢？還是說，只有等楊舒景走了，傅掩雪才能想起他身邊還有這么個人，還有他楊持的存在呢？

    有些問題經(jīng)不起深思，表面上的波瀾不驚，水流下卻是陣陣暗涌。

    楊持扯扯唇角：“掩雪，那你就為自己煮點吧?！?/br>
    傅掩雪沒有回答，楊持不知道對方意欲何為，也跟著沒有動作。等了一會，他聽到天然氣被擰開的聲響。

    是傅掩雪自己在做飯。

    這是一種頗為新奇的體驗。

    楊持正想說什么，傅掩雪卻把電話掛斷了，既冷淡又更像是隱秘不發(fā)的慍怒。

    望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楊持發(fā)了很久的呆。

    安盈沒想到今天怎么這么快就碰到楊持，她下了車便看到畫廊門口站著身高腿長的青年人。楊持不知道的是，他的身材體態(tài)已經(jīng)超越大多數(shù)人，哪怕沒有任何名牌進行光環(huán)包裝。

    昨夜凌晨下了大雨，雨后的空氣提神醒腦。風(fēng)變得更加凜冽，將楊持的頭發(fā)吹拂著，仿若楊柳依依。

    安盈從身后拍了拍楊持的肩膀：“楊持哥，早上好??！”

    楊持嚇了一跳：“小安，你別給我嚇出心臟病?！?/br>
    “看什么呢？這么入神？”安盈裝作要去看楊持手機畫面的模樣，“是不是……在和那個誰打電話匯報行程呢？”

    “那個誰？”腦子里轉(zhuǎn)換幾秒，楊持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嘲般笑道，“就是隨口聊了兩句。”

    看樣子，安盈尚不知曉他和傅掩雪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發(fā)展到何種地步。不過這件事想必也瞞不了幾天。

    傅掩雪不是個張揚的性格，自然不會把這件事到處說，但架不住他身處高位，萬人矚目。在傅掩雪工作上挑不出錯處的人，當(dāng)然不會放棄，他們的目光轉(zhuǎn)移到傅掩雪的私人生活之上，用放大鏡尋覓著可能出現(xiàn)的“私生活污點”。

    而楊持，對那些人而言，就是傅掩雪的“污點”。

    傅掩雪沒有過戀愛經(jīng)歷，他的出現(xiàn)并不是從兩人相知相愛開始，而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包養(yǎng)關(guān)系”。這種事出現(xiàn)在他們那樣的圈層中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傅掩雪這樣的人也不能免俗。

    楊持的出現(xiàn)，讓那些艷羨、嫉妒傅掩雪的人找到了一絲心理平衡。仿佛楊持就是將傅掩雪拉下神壇的鐵證。

    楊持一直以來小心翼翼，他為的不僅是自己能在這巨大的斗獸場里安然存活，他更不愿意在無數(shù)雙有色眼鏡的注視下，再為構(gòu)陷傅掩雪“添磚加瓦”。

    可他們不會放過每一次觀察楊持的機會。

    上一次在宴會上的事情，已經(jīng)被傳得沸沸揚揚。

    “你知道我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嗎？”安盈并未能發(fā)現(xiàn)楊持眼神中的糾結(jié)，大笑道，“楊持哥，你臉上那個苦悶的表情，真的就是特別標準的‘陷入戀愛的男人’才會有的表情?！?/br>
    楊持下意識摸了摸臉。

    他心中明明是無比彷徨和寂寥，怎么在安盈眼中，卻是一眼就被識破的“為戀愛所困”？

    心臟又猛地跳了兩下。

    楊持默默地為昨晚的結(jié)論加上注腳：愛是復(fù)雜的，愛是丑陋的，愛是寂寥而迷茫的。

    開完早會，楊持先是給楊敏敏他們打了電話，確認了孩子們今天的行程之后，又和lily交代了這幾天以后的工作進程。

    lily三十多歲，未婚未育，工作能力突出，為人大方豪爽。經(jīng)過相處考察，lily已經(jīng)把楊持當(dāng)半個弟弟看待，她望著數(shù)值差額一陣犯愁。楊持卻反過來安慰她，說自己要是丟了一份工作，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希望lily不要太為自己的事情憂心。

    剛說完，向繁聯(lián)系上了楊持。

    “楊持，你還好嗎？”向繁似乎在辦公室里，沒有任何嘈雜的背景音。

    楊持猛然想起昨晚掐斷了向繁的電話，頓時一陣愧疚：“向總，昨晚臨時有點事，實在是抱歉……”

    “沒關(guān)系，你人沒事就好。”向繁笑了笑，似乎真的對被掛電話這件事毫不放在心上，“我還是那句話，再過兩天就是月底了，到時候畫廊會開一場集體會議。到時候，我能攔著楊舒景是最好的，怕就怕他這個人……”他停頓兩秒鐘，想起什么惡心人的事情，“他這個人，不算聰明，但也不算善良。楊持，你應(yīng)該比我們更清楚?！?/br>
    楊持沒有接話，向繁說的，都是實話。

    向繁依舊道：“你們之間的博弈，只是給你限定了達成的終點在哪里，并沒有讓你必須從公司之外的人手上達成交易?！?/br>
    這話說得很明白：必要的時候，向繁會派人來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