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想起陸盈盈也是要選太子妃的，不覺有?些揪心，這樣冷寂的地方，實在不是陸盈盈那種單純的姑娘該來的地方。

    霍初寧見她皺眉，忙問道：“怎么了？”

    菱歌道：“我只是有?些好奇，這太子妃人?選會是誰？”

    霍初寧聽著，抬頭看向兜蘭，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菱歌不解，道：“jiejie笑什么？”

    霍初寧笑著道：“笑你呢！這太子妃人?選是最沒變數(shù)的東西，除了楊閣老家的姑娘，還能有?誰？”

    “楊妍？”

    “可不就是她？”霍初寧斂了笑意，道：“楊敬做了這么多事，不就是為著讓自己?的女兒入宮么？唯有?如此，才能保證他們楊家世世代代富貴榮華下去?！?/br>
    菱歌沒說話，只是抿著唇，半晌方道：“如此也好，也省得禍害旁人??！?/br>
    她替陸盈盈松了一口?氣。

    霍初寧望著她，道：“楊家上下，哪個不是嗜這權(quán)柄如命的？楊敬如此，楊妍也是如此，也唯有?楊公子不同?了?！?/br>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說到“楊公子”三個字的時候，便不覺帶了一絲嘆息。

    菱歌的眼眸黯了黯，道：“他的確是不同?的?！?/br>
    可再不同?，也一樣是顧全著家族，一路入了仕途，一路成為陛下近臣，一路……放棄了她。

    也許再過不久，他便也會聽從家族安排，娶一個門當(dāng)戶對甚至是對楊家有?所助力的女子吧。

    霍初寧似是察覺到她的心緒，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柔聲道：“阿瑤，你還念著他嗎？”

    “誰？”菱歌恍然，道：“楊公子么？”

    霍初寧道：“我知?道，若非此事，也許你們兩人?已修成正果，成了一對神仙眷侶了?！?/br>
    菱歌笑著道：“時至今日，還說什么當(dāng)年呢？”

    “是啊！”霍初寧感慨道：“你經(jīng)歷了這樣多，大約是再不能與他在一處的了，還不如早早忘了，一別兩寬?！?/br>
    菱歌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似他那般皎如月光的人?，你我這樣的人?，如何配得上呢？”霍初寧低聲說著，不知?是在說菱歌，還是在說她自己?。

    菱歌抬頭看向她，道：“jiejie何苦這樣自貶？無?論他如何想，也不論什么配不配，在這件事上，是我不要他?！?/br>
    當(dāng)初謝家一朝破敗，無?論此事是否與楊敬等人?有?關(guān)，她只知?道，楊惇一次都沒來看過她。

    她明白?，他有?他的立場和苦衷，他是最孝順端成的人?，不可能冒著牽累父母親人?的危險去幫她，可她再明白?，心里?也是不失望的。

    她甚至無?數(shù)次希望，那個救她的少年就是他，抑或是他派來的。

    可憑著他的性子，若知?道她已變成了沈菱歌，又怎會不來應(yīng)天看看她？又怎會在初次見到她時，如此詫異？

    她自問不是圣賢，她要的夫君，便該心里?眼里?都是她，事事以她為先。似楊惇這般的男人?，她不要。

    霍初寧望著她，苦笑著搖搖頭，安慰道：“好好好，是你不要他?！?/br>
    菱歌見霍初寧心情?好了些，也就安下心來，每日更穩(wěn)穩(wěn)群亖弍貳爾武九依私棲道：“這藥jiejie且吃著，我會按時送來的。只是人?的體質(zhì)會變，這一劑劑的藥吃下去，只怕也有?些毒性。jiejie還是要按時請?zhí)t(yī)來診脈才是。”

    霍初寧含笑道：“我省得的。你也千萬當(dāng)心身子?！?/br>
    菱歌笑著道：“jiejie放心，我最是寶貝自己?的?！?/br>
    言罷，兩人?又相?互囑咐了幾?句，菱歌便走了出來。

    兜蘭一路送了菱歌出來，端端正正地行了禮，道：“姑娘冒這樣大的風(fēng)險幫著娘娘，奴婢替娘娘謝過姑娘。”

    菱歌趕忙扶了她起身，道：“何必行此大禮？jiejie自苦，我亦不悅。更何況這世上我原也沒什么親人?了，如今有?jiejie在身邊，我倒覺得安心了許多?！?/br>
    兜蘭淺淺一笑，道：“奴婢也覺得自從姑娘進宮，娘娘也開懷了許多。”

    菱歌笑著道：“這就是了。”

    菱歌言罷，便擺擺手，轉(zhuǎn)身向前走去。

    兜蘭向前走了一步，想要說些什么，終究是忍住了，沒有?說出口?。

    *

    菱歌甫一回到司藥司，便覺得氣氛十分不同?。平素那些女史們與菱歌雖不算十分熱絡(luò)，卻?也很是能說上幾?句話的，可今日，她們臉上的神情?卻?實在算不上友好。

    潘司藥一臉凝重的望著她，見她看過來，便一拂袖，掀了簾子出去了。

    菱歌不解，看向倩蓉，道：“這是怎么了？”

    倩蓉一臉擔(dān)憂的望著她，剛要開口?，又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左右。見眾人?都離開了，方道：“菱歌，你是不是……走了什么不該走的路子？”

    “什么？”

    倩蓉嘆了口?氣，道：“方才高潛公公來過了，說是陛下傳召?！?/br>
    “傳召我？”菱歌有?些詫異。

    “是??！”倩蓉咬了咬唇，正要開口?，卻?見高潛已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他今日著了官服，身后跟著兩個小太監(jiān)，神情?雖仍算溫和，眼眸中卻?多了一絲凌厲，讓人?瞧著，只覺眼底晦暗不明，連心都惴惴不安起來。

    “菱歌……”倩蓉下意識地擋在菱歌身前，又忍不住瑟縮著縮了縮脖子。

    菱歌反手將她護在身后，行禮道：“高公公?！?/br>
    高潛回了禮，道：“沈姑娘不必多禮，原是陛下傳召姑娘，還請姑娘跟著奴才走一遭吧?！?/br>
    他言罷，那兩個小太監(jiān)便走了過來，齊齊站在菱歌身側(cè)，一副她不走便架著她走的架勢。

    菱歌心中雖有?些不安，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公公不必如此，既是陛下召見，奴婢自然不敢違抗?！?/br>
    她說完，只看向倩蓉，微微地點了點頭。

    倩蓉惶恐不安的望著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菱歌見狀，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高潛望著她的背影，眼底一寸寸地暗下去，也緊跟著她一道走了出來。

    菱歌沒想到，潘司藥竟站在門外等著她。

    潘司藥看了高潛一眼，道：“公公，可容奴婢問她一句話？”

    高潛溫言道：“她是司藥的人?，司藥自當(dāng)問的。司藥請自便?！?/br>
    潘司藥道了聲“多謝”，便走到菱歌身邊，低聲道：“你且實話告訴我，你那日對我所說的話，是否當(dāng)真？那些糊涂事，你可做過？”

    菱歌目光清澈，坦然道：“奴婢對司藥所言，沒有?一句虛言?！?/br>
    潘司藥微微頷首，沒再說什么，只讓到一邊。

    高潛見狀，便帶著菱歌一道離開了。

    第36章 知南（二）

    乾清宮的建筑規(guī)模、繁華富麗乃內(nèi)廷之首, 自大明開國，便?一直被?當(dāng)作皇帝的寢宮。到如?今，已住了六位皇帝了。

    菱歌望著乾清宮巍峨的牌匾, 那?金色的大字仿若能穿過?陽光, 直射到人心上?去，她不覺瞇了瞇眼睛，裝作很沒見識地看向?高潛，道：“入宮許久，奴婢還是第一次到陛下近前?！?/br>
    高潛道：“姑娘聰慧, 定能讓陛下滿意的。”

    菱歌不敢多問，只低聲道：“公公放心, 無論如?何, 奴婢都不會牽累公公?！?/br>
    她言罷, 便?徑自朝著大殿走了過?去。

    高潛微一晃神, 趕忙跟了上?去，在推開殿門的一瞬間，伴隨著大門“吱呀”的尖叫聲，他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梁翼?！?/br>
    梁翼？

    菱歌倒沒想到, 今日陛下傳召, 是因為他。

    *

    陛下坐在大殿中/央的高臺上?，他伏在案幾之上?，弓著身子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折。

    如?今天下不穩(wěn)，奏折每日都如?雪片般飛來, 落在他的案幾上?, 壓彎了他的肩膀。

    他已有四?十多歲了, 那?些年少時橫掃天下的夢想已如?前?塵往事般散去了，如?今的他, 只是一個想要安靜度日的老人。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菱歌跪下行禮。

    陛下沒抬頭，只是堅持著將手中的最后一個字落了筆，方才抬起頭來，道：“起來吧。”

    菱歌款款起身，她微微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殿中并不止陛下一人。

    梁少衡也在。

    他坐在不遠處，幽幽地望著她，手邊放著一盞早已涼透的茶盞。

    “你?就是沈知南的女兒?？朕隱約記得，那?日宮中設(shè)宴，朕是見過?你?的。那?時候，你?還跟著陸家一道?！北菹麻_口。

    “是，奴婢沈菱歌。陸家是奴婢的外祖?！绷飧璐鸬?。

    “你?生得倒不像他，性子也不像?！北菹碌溃骸澳?父親是一身傲骨，你?倒是個乖覺的?！?/br>
    他嘆了口氣，無限惋惜的看著菱歌，道：“你?父親是個有才學(xué)的，只可惜他對?仕途沒有執(zhí)念，否則，他但凡懂些人情世故，也可比現(xiàn)在走得更高、更遠些。”

    菱歌道：“父親并非對?仕途沒有執(zhí)念，他只是有更想守護的東西?。比如?正直，比如?忠義。奴婢倒覺得無甚可惜，父親捧著這?一顆赤子之心，能得陛下扼腕，得百姓稱贊，得心靈寧靜，便?已足夠?！?/br>
    陛下聽著，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很認真地看向?她，道：“沈菱歌……朕記住你?了?！?/br>
    梁少衡亦坐直了身子，仔細打量著她。

    陛下道：“朕有幾個問題問你?，你?且如?實回答?！?/br>
    “是。”菱歌道。

    “你?可認得梁翼？”

    “是，梁翼原是應(yīng)天府知府，亦是父親的上?司?！?/br>
    “他與你?父親的關(guān)系，是否親厚？”

    “梁翼是jian邪小?人，父親自然不愿與他為伍?！绷飧鑴C然道。

    陛下目光沉了幾分?，道：“若有人告訴你?，你?父親的死與梁翼有關(guān)，你?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