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3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腳踏三條船(1v3)、太子妃的八零創(chuàng)業(yè)路、退場、得寸進(jìn)尺、奪性食者(黑道強(qiáng)娶豪奪)、你有一筆新的喂了么訂單(產(chǎn)乳,校園H)、總裁男主的父母畸戀、假千金失憶以后(NPH)、Fluttering(1v1 異國西方)、傷寒
那二人剛走,打掃的小女冠好奇的朝靜室看去,師兄們都說懷安真人近日長時間靜坐是在天上云游,不久就能受封,將要羽化登仙,就坐山中仙鶴去。 艷羨之余,小女冠在門檻坐下,托腮望天,山中那幾只仙鶴在觀中覓完食又飛走了。 循著親族蹤跡飛回來時的建鄴城。 - 寶因抬頭看著天上那只飛往天際的仙鶴,仰首間,頭上那支金鶴珠釵墜下的寶石也跟著有所晃動。 今天是五月初一,南極長生大帝的誕辰,范氏帶著在室女寶因和十姐珍果前來天臺觀,做病中那場齋醮法事。 法事做完,結(jié)緣的兩只仙鶴一只飛走,一只被鐵鏈鎖住腳。 畢竟是拿金銀買來的,范氏直說可惜,法師卻說白鶴為仙人騎乘飼養(yǎng),常巡游仙界,又喻世明理,今日一只飛往天際,一只墮入俗世,非人力,實乃天理。 寶因覺得無趣,轉(zhuǎn)道去觀中的鶴園,抓了把金丹在手心,抬手喂食,仙鶴似是很喜歡,垂頭啄食,又甩水嬉戲。 “瞧來還是五娘最有仙緣,先前我來喂,竟是理也不理的?!迸訐u著團(tuán)扇走來,杏色的褙子上綴以清雅小白花,聲音爽脆的很,走至近前又道了聲萬福。 寶因看清來人,兩手松松抱拳,在胸前右下側(cè)略作移動,萬福道:“許久未見六娘。” 王芙是瑯玡王氏建鄴房的第六女,比她還要年長兩歲,已婚配河?xùn)|裴氏,六禮皆全,今年荷月就要出閣。 “忙著出閣事宜,一直不得空閑,今日也是因昨夜被噩夢嚇著,特來祈福的?!蓖踯剿剖怯幸鈱⒃掝}往別處引,牽著寶因的手展開好生打量,最愛穿紅戴金的人在她看來又更妙了,“才一年半載未見,五娘倒是越發(fā)宜人,世家女兒獨你堪稱牡丹美人,想來也該婚配了,不知心許何家?!?/br> 寶因?qū)Υ颂摽?,從未放在心上,反坦然笑道:“我終日在家不得見外男,談什么心許,何況兒女婚姻,理應(yīng)父母做主。” 王芙右手微向前伸,邀寶因同行,又故意言道:“我母親前面在殿中與范夫人偶遇,她們敘舊談話時,我閑來聽了幾句,你家大人像是要將你與鄭家七郎婚配,只是鄭家素來為我們王謝不齒,與他們通婚倒是辱沒五娘了?!?/br> 昭國鄭氏歷代也出高官,勉強(qiáng)堪稱高門,因前朝皇帝的一句“天下何安,正王謝”,陰差陽錯之下,鄭氏開始與王謝并稱三大高門望族。 到了本朝,鄭氏子弟在三公九卿中攏共也僅占四位,后送女入宮,出了一位太后,兩位皇后,才得勢超過瑯琊王氏。 王孝公卻怡然自得,曾在湖心亭煮酒話詩時與王氏子弟言“子弟不爭,方送女入宮”,又怕王氏后人學(xué)去,留下訓(xùn)言“王氏子弟不以女眷入宮謀仕,須深自砥礪,鈍學(xué)累功,不妨精熟”。 后來謝氏人丁不興,難以維持權(quán)勢,鄭氏逐漸居首,王氏其次,謝氏居末,正應(yīng)了那句“鄭王謝”,但還遠(yuǎn)不及王謝高居人上、代帝發(fā)號施令時,其送女入宮與皇室通婚的行徑也難被認(rèn)同,私下多有唾棄,不被真正接納。 寶因慢慢走著,想起那些史書中的人物。 有jian詐小人成就霸業(yè),有清高君子黃土白骨,前者被唾棄,但又怎能否認(rèn)其聰慧謀略,后者雖敗,但何人不欽佩其絕世風(fēng)骨。 不過是各人所求不同。 她不由笑言:“風(fēng)骨是名士用來名垂青史的,我們俗人要風(fēng)骨有什么用呢?!?/br> 一族興旺不能保全,才是世族悲哀。 今為望族之首的鄭氏明知王謝對他們鄙棄,也多次求娶王謝二族的女兒。 謝賢愿將女兒嫁到盧家,也是看重其顯貴權(quán)勢,經(jīng)歷過昭德太子的打擊,高門世族嗅出危機(jī),紛紛開始自救,頻繁互結(jié)姻親。 王芙嘆息幾聲,腹中腸子彎彎繞著:“五娘說的極是,只是鳳凰配雀鳥終究還是憾事,說來我家三哥才真正與五娘相配,不僅同為望族,又有二娘和文哥兒的關(guān)系在,五娘長得也是極像…” 寶因徑直走著,瞧見好看的會湊近賞玩,聽到這話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沒回應(yīng)。 謝若因在十五歲時婚配王三郎,十六歲生文哥兒,十七歲就病逝了。 那年她剛五歲,花苞尚團(tuán)著,瞧不出什么,只是年歲漸長,長輩都開始說她與二姐長得極像,因二姐沒留下小像來,有多像,除了親近的長輩幾人,誰也不知道。 她也知道王六娘是為撮合她和王三郎來的,王謝年輕一輩中結(jié)姻親的只有謝二娘和王三郎,兩大望族若無姻親把持,各處都難配合。 二姐沒了,自然要再結(jié)姻親,謝氏只有寶因適婚,而王氏族中適婚的子弟大多早有婚配,未婚配的又是旁系分支,怎么敢拿來配,嫡宗中又只有鰥居的王三郎還堪能婚配。 - 祖師殿中,范氏也大約猜出孫氏所謂敘舊是懷著什么心思。 談及各自的子女,孫氏直嘆:“說起孝順,還是你家五姐最喜人,多少世家婦人都說能得為婦,當(dāng)大祭家廟?!?/br> 寶因的孝順一直是婦人間的美談,有年盛夏熱死許多人,每日的晨昏定省她卻不曾有過缺失,熬過那年,她的命也丟了半條。旁人瞧了直問為何如此,她答:“母親免我晨昏定省是體恤我,因而我更不能對母親不敬。” 范氏在五姐婚事上被謝賢罵了一回,仍心有余悸,故意將話說得有破綻來表達(dá)婉拒之意:“五姐幼時曾算得是太極貴人的命,她的婚事,除祖宗神仙外,誰也定不了,這才說余下都是祖宗的事,只看誰家得祖宗福佑?!?/br> 孫氏聽出其中的意思來,但這次出來也是被吩咐過的,只好再婉轉(zhuǎn)言辭:“文哥兒也八歲了,三郎鸞膠再續(xù),又怕虧待他,若是親近的,自然也不怕?!?/br> 竟拿她外孫來挾持。 范氏正不知如何接話,十姐突然醒轉(zhuǎn),鬧著要找母親,女冠只好領(lǐng)來這里,她屈身理平十姐衣裳褶皺,才去答孫氏的話:“若太太信得過我,將待選娘子的小像拿與我看看,也好同你出出主意?!?/br> 前后左右都不得其法,孫氏不再自討沒趣,尋個由頭先走了。 回建鄴的車上,范氏估摸著那王六娘也說了些什么,與其讓外人胡說亂說,她干脆先說清道明:“你大人心屬昭國鄭氏和清河崔氏,只是還未定是誰,但左右不過這兩家,大約明后兩年,五姐也要做他家新婦了?!?/br> 寶因垂眸,緘默著。 鄭氏雖被世族所瞧不起,但權(quán)勢滔天,未娶的子弟也中規(guī)中矩,不像其他幾個風(fēng)流成性,崔氏也是望族,子弟都是品德高潔之人,兩家都算是好去處。 范氏見這個女兒一言不發(fā),不禁疑惑起來:“五姐不喜歡這兩家的子弟?” 寶因從思緒中回過神,趕緊搖頭,露出個極淺的笑來:“女兒只是想著能侍奉父母的日子不多了。” 范氏看著寶因,終究是養(yǎng)了這么多年,兩人互有提防算計的時候,但又何嘗沒有真情的時候呢,她攬過寶因,輕拍著肩膀:“兒女長成,嫁娶是人道,不必放在心上,父母者,只是行養(yǎng)育之責(zé)的人罷了,須得明白我們也不過一場過客,早明白才早得解脫?!?/br> 長睫覆下,寶因想起謝府的節(jié)瓜院來。 作者有話說: “天下何安?正王謝”:天下為何如此安定,正是因為有王謝子弟。 第4章 眾多姊妹中,李風(fēng)最看不慣就是五姐李月,身為女子,身為公主,卻偏要離經(jīng)叛道,不走女子該走的道,讀女子該讀的書,甚至連他那個爹對她也縱容過度,全然撒手不管,豈非是讓天下女子效仿。 一想及這些,他五臟廟內(nèi)徒生灶火,實在不耐煩,先改道去往洛陽。 隨行的謝晉渠則在前往青城山途中,偶遇敬仰的隱居名士,九叩山門而虛心求學(xué),修書家中要遲回建鄴。 只有張衣樸率領(lǐng)部下在青城山等了八日,日日叩觀門卻不得見五公主,只好回稟皇帝,哪知上報的文書剛送出,清都觀就來了女冠。 女冠雙手合十唱道“無上太乙天尊”,相隔幾瞬后,淡然直言:“清晨觀中弟子點香時,發(fā)現(xiàn)真人于昨夜羽化。” 張衣樸快馬回驛站,研磨提筆寫書,急匆匆蓋好泥封,蘸墨寫下“馬上飛遞”,跨過門檻交給等候的驛使:“快!加急將消息送回宮去!” 宮中的李璋才看完第一封說李月不愿回宮的態(tài)度十分堅決的文書,無奈搖頭,正想就此作罷,緊著近侍又送來第二份“馬上飛遞”的文書,這是出現(xiàn)緊急情況才會加署的字。 他拿著瞧了許久,硯里的墨即將干涸時才打開。 待第三日,張衣樸收到皇帝手諭,展開看過后,即刻到清都觀詔告:“圣上手諭,準(zhǔn)懷安真人葬于青城山,塑像于青城山清都觀、緲山懷安觀兩處供奉,詔封‘無上金仙法師’?!?/br> 接過旨,觀中女冠開山門迎皇家,禁止善信入觀。 皇宮中,始終盼著與女兒再相見的賢淑妃得知李月死了的消息,好幾次都昏厥過去,醒來又是大哭,身形消瘦如同枯骨,李璋瞧不下去,讓人陪同她去往天臺觀問道,寬寬身心。 才到觀中,賢淑妃開口便是問女兒死后的去處,自從幼時發(fā)生過那件事情后,李月一直癡迷于得道成仙,更是恨上了皇宮,不論她怎么勸說都不聽。 上清法師先行道禮,再行君臣禮,然后當(dāng)場卜了一卦,皺眉搖頭:“懷安真人虧欠了人,登不上仙名錄。” 被一提醒,賢淑妃不知道想起什么陳年舊事,恍然大悟的嘆氣:“五姐有一門幼時結(jié)下的姻親,不曾聽那人有婚配,怕是還在等著?!?/br> 有皇家姻親在身,誰又敢尚自婚娶。 上清法師抓了把紙元寶扔進(jìn)火盆,和藹笑著:“這是因果承受,如果要了,需要有人幫她?!?/br> 賢淑妃抹掉眼淚,這是要有人代替公主嫁過去,所幸并不是什么難事,天下都是李家的,讓人替嫁又算什么。 她趕緊追問:“這人選有什么說法。” 想起那人的囑托,上清法師不敢不遵,撥弄著火星,悠悠開口:“玉體又怎么能拿石頭來替?!?/br> 得到這話,賢淑妃一回宮就直奔長生殿,只怕遲了就來不及。 李璋聽后,只有滿臉愁容,扶額說道:“如今世上,還有何人能與鄭王謝三族的女兒比擬金貴。” 王謝人倫盛極之時,世家女兒甚至比皇室公主還要尊貴,從不屑與皇室通婚,所以鄭氏送女入宮的行為才會被他們不齒。 賢淑妃見皇帝遲遲下不了決心,從寬袖里扯出帕子,搬出十幾年前的那件事來,小聲抽泣著:“如果五姐那夜能好好呆在我身邊,也不至于是現(xiàn)在這樣。” 那一夜,李月跟著還是四大王的父親進(jìn)宮赴宴,回來后高燒不斷,再也不肯進(jìn)皇宮。 李璋拾起案桌上的奏疏,瞧著署名忽然笑起來。 - 整個長夜,長生殿的燭淚已經(jīng)堆壘成蠟人。 李璋坐在青玉案前,親自提筆擬好旨,隨后又湊近燭火燒了,復(fù)再擬旨,再燒,一直到天亮都沒睡,朝會也沒去,在辰時急詔謝賢進(jìn)宮。 聽著外頭緊密的腳步聲,他先扯掉束發(fā)的金冠,然后拿出一副字帖掛上。 在外面整理好衣冠后,謝賢才入殿,臣子還未走到案前三尺三,做君主的已經(jīng)先失禮起來。 “子仁?!崩铊叭缯垩哪局Γ瑥街睋湎蛑x賢,一出聲就痛哭起來,口喊著謝賢的字,“我不配為人,不配為人父,更不配為君父?!?/br> 謝賢被嚇得愣在原地,低頭看死死抱住自己腿的人,披頭散發(fā)全無君王模樣,他也隨之跪下,雙手用力扶住,卻又見這人眼底的烏青和眼中紅絲:“官家,何出此言?” 李璋滿懷傷心的悲嘆:“五姐成不了仙?!?/br> 謝賢還當(dāng)出了何事,聽到此言,只覺得好笑,成仙之說本就是假的,他撿了些好聽的官話安慰道:“五公主道心堅定,蒼天可鑒,定會名列仙班?!?/br> 說罷,便要扶起這位君主,但李璋猶如泰山巋然不動,反而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子仁你不知道,一切都由我起?!崩铊疤ь^又低頭,搖頭又長嘆,悔恨之心昭然若知,“林勉死時,我感動他對昭德太子的情誼,下旨將五姐婚配于他的長子林業(yè)綏,萬萬料不到這成了五姐的捆仙索?!?/br> 謝賢臉色滯住,瞬息又繼續(xù)寬慰:“上清法師道法高深,定有法子解決?!?/br> 李璋捂臉哭起來,像是在哭自己的命:“法師說需有人代替五姐嫁過去,還必須是貴女不可?!?/br> 謝賢恍然明白起來,臉色也略顯僵硬,眼前這位皇帝子嗣艱難,夭折十幾個,活著長大成年的公主就只有李月一人,所以才會如此寵愛。 “鄭王二家與我沒有手足情誼,而子仁與我互為知己,我又實在不忍?!崩铊跋纫晃兜乜拊V,再剖心掏肺的訴說與謝賢多年的知己情誼,最后又是懊悔的模樣,“如今想來,我那時便該聽你的話,只可恨世上沒有早知道?!?/br> 外面突然大雨傾盆,砸的瓦片和堅石悶響,謝賢瞥到那副字帖,想到少年時那段恣肆的日子,下定決心后,一把扶起李璋,退后拱手行禮道:“我家五姐若能助五公主登仙,也是她和神仙的一段緣?!?/br> 李璋欣慰一笑,緩緩?fù)χ毖?,換以居高臨下的帝王姿態(tài)注視著。 - 寶因近日多夢難眠,唯恐是自己無意中犯下惡業(yè),今晨剛起來,膳食也沒用,披衣起床就開始提筆謄寫《太上感應(yīng)篇》,才寫至“是道則進(jìn),非道則退”,窗外的芭蕉突然折了葉,緊著細(xì)細(xì)密密的雨點落下,越下越大。 在外頭采花的玉藻以手遮頭匆匆跑到廊下,趕緊放下花籃,撣掉身上雨水,許是渾身濕了大半,心中郁悶,不由得發(fā)幾句牢sao:“這場雨真是下得莫名其妙,往年熱死人的時候不見它下,現(xiàn)在倒一股腦的全倒下來,真不知下得是什么壞水?!?/br> 屋內(nèi)的寶因也被這雨攪得失了興致,怏怏起身,進(jìn)到里間換了衣裳,簡單梳洗過后,在綈素屏風(fēng)后的坐床上,肘靠矮幾,手托腮,拿起顏公所寫的墓志拓本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