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庶女的生存指南 第1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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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靜好之時,紅鳶從院門外走來,進了回廊,嘴里還在喃喃自語著什么,仔細聽,依稀聽得是幾句詩文。 在陪林圓韞玩鬧的玉藻聽見了,抬頭直取笑:“那只鳥還沒學會呢,倒是叫這只鳥先給學會了?!?/br> 紅鳶回過神,對著那邊嬌哼了聲:“鳥學會沒什么稀奇的,只是不曉得玉何時能趕上鳥?!?/br> 那時寒風烈烈,鳥籠提進了暖閣里去,這只鸚鵡一直在里面叫喚個不停,住在旁邊耳房的玉藻聽得煩了,每次都要啐一回,時日久了,善學人語的鸚鵡自也學會了幾句。 一人一鳥互不相讓。 院里的婆子侍女瞧見都忍不住笑上一笑。 寶因見她每日在徒生氣,雪開始化了的時候,便也叫她把鳥籠重新掛回了廊下,只是這鳥平白學了些啐人的穢語,命她時常要來這兒念些經典文集和詩賦。 直到叫它出口是文,也正好讓她再拾起往日沒學完的詩文功課。 打鬧完,紅鳶進屋去拿來暖爐遞給女子。 寶因抱過,好奇的微微歪頭問道:“剛念的什么詩,也叫我聽聽。” 紅鳶紅著臉,不大好意思的念了句:“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庇謫?,“大奶奶您讀書多,可知道誰寫的,遠行客又為何意?” 暖了會兒手,寶因垂眸短思,而后給她解了詩來:“這是蕭維摩編著的《文選》里所錄的十九首古詩之一《青青陵上柏》中的,不知作者。說你我生于這天地之間,便如那遠行的旅人歸家那般匆忙,遠行一趟,不過只是匆匆過客。這兒是將羽化仙去視為了歸家,來世上一趟猶如離家遠行,匆匆來回而已。” 女子笑道:“這類詩文倒少有人會去翻看,你比那塊玉有靈智?!?/br> “我哪能翻看這類高深的?!奔t鳶走過去拿起鳥食,幫著喂了些,“只是從前在東府三太太所生的靈姐兒院里干些澆花除草的活兒時,便聽她念過這句詩,那位大娘子好像是很喜歡,聽說離世時,嘴里也是念了這句,還特地托夫家那邊的人帶回來給三太太,以示告慰。剛從家來時,正巧遇到三太太在忙今兒三娘出嫁的事,不知怎么就記起來了這句。” 說罷,嘆了句:“如今聽來,這句詩倒成了大娘子她的讖語。” 緊接著,廊下的鸚鵡便出口與人酬和起來,連道兩句“年命如朝露”“壽無金石固”。 這幾日嘴皮子都要念破皮的玉藻聽了,又覺好笑又覺想哭,最后是哭笑不得的訴起苦來:“我在你跟前念了好幾日,都不曾聽你開半句尊口,她不過念了遍,倒是學得好的跟,我看你是還記著暖閣的仇,來存心磋磨我的?!?/br> 紅鳶張口無言,旋即無辜道:“我可沒與它念過這些,什么朝露金石的,我倒是知道,朝露是花草之上的水珠,金石是那天臺觀里的法師所煉的丹藥,至于在這些詩文里是干什么的,我便不知道了?!?/br> 兩人一合計,齊齊看向女子。 寶因被她們看得一怔,而后笑著搖頭:“我素來不愛這些哀怨凄然之詞,從前尚小,見到本書便要讀一讀,待讀過就知不是好的,所以往往讀過一遍就擱下了,但說現(xiàn)在,你們又幾時見我念過這種詩文?比起什么年命如朝露的,我倒是更愛曹孟德的‘盈縮之期,不但在天,養(yǎng)怡之福,可得永年’。” 不知怎么的,想起紅鳶那丫頭說的讖語,再聽女子所說,玉藻只覺松了口氣,臉上凝重的神色霎時緩和過來,自也就沒再去探究這鳥到底從哪里聽來的那些詩了。 在廊下站了會兒,寶因覺得冷起來,只是又惦記著還要去東府用早食,回屋暖和了身子后,便攏戴好麗飾,攜婢去了春昔院。 - 坐在廊下悄悄抹眼淚的春紅看見女子來,趕緊收拾好自己,站起身來笑道:“大奶奶來了,我進去告訴娘子一聲,想是還沒起呢?!?/br> 已是辰時。 寶因往正屋看了眼,生了幾分擔憂出來,仔細問道:“你們家娘子怎還沒起,可是身子哪里不適?” 春紅連忙搖頭,笑答:“昨日六娘留在這兒睡了,姊妹兩個吃酒夜話到子時才歇下,又哭又笑的,卯正我進去還睡著?!?/br> 看著眼前人的淚眼,寶因恍然的哦了聲,想是為姊妹二人感觸所致,她唇畔露出抹淡笑,伸手幫著抹去:“今兒是你家娘子出嫁的日子,該是笑著才對,在這兒先哭了,后面進去侍奉可得收著些,萬一見你哭了,豈不又平白惹你娘子再生悲意?你還要隨著一塊去陸府,在那兒記得好好照顧你們娘子。” 春紅哭著笑了,一一欸著:“大奶奶放心?!?/br> 這邊正說著,屋里頭已熱鬧起來。 只聽林卻意一會兒尋耳墜,一會兒又尋手鐲子。 寶因便辭了春紅,順著游廊進到林妙意的房中,撲鼻來的便是酒香氣,幾個侍女在這兒彎腰屈膝的四處找東西。 她去到里間門口,掀簾入內,榻上兩人共枕同眠,旁邊稍少的那個正趴著打哈欠,年長的已坐起身來,在穿衣。 林卻意打完哈欠,瞧見女子,直笑道:“嫂嫂怎得這么早便來了?” 侍女找到耳墜,寶因順手接過,上前去給人戴著,像是突然大悟過來般,輕顰淺笑:“哦,原來辰正已是早了,看來我該再遲些才是,倒不知前兒是誰三令五申的要我別遲了,辰時就得到?!?/br> 前日林卻意便說初二這日她們姊妹姑嫂要好好再聚一次,生怕兩個嫂嫂忘了,昨日還親自提醒一番。 穿好衣,林妙意下榻去凈面梳妝,也止不住打著哈欠搭話:“夜里六姐可鬧騰了,我說要早些睡,今兒還要和嫂嫂們用食,硬要拉著我說話?!?/br> 林卻意皺了皺鼻子,也起身開始穿衣。 沒一會兒,袁慈航來了,她如今懷著七八月的身子,寶因原是坐在榻上,看到門簾子被挑起,說著話便起身讓了座,去坐了玫瑰椅。 幾人閑聊的空隙,侍女婆子便已來擺上了一桌吃的喝的,又在屋里攏了兩盆炭,放著用來溫酒的爐子。 只是屋內有兩人不能飲酒,還端來了兩盞熱湯。 待酒溫好,林妙意讓人給斟了杯,隨后起身,舉杯向女子,未開口便已先哽咽起來:“這三年來多謝嫂嫂對我的照拂關愛,若是沒嫂嫂,今日的我未必能在這兒敬酒,今日黃昏也未必會有人來迎...嫂嫂于我有恩,可我卻還傷了嫂嫂你的心...” 勉勉強強說完,人便哭了起來,趕緊側過身子去擦眼淚。 寶因由侍兒扶起,繞過半張食案,緩步走至她面前,拿自己的絲帕幫忙拭淚,輕笑道:“今兒是你的好日子,怎么倒叫你來敬我?”說著便伸手從婆子手中接過一杯酒,親自遞到嘴邊去,“合該也是我敬你才是?!?/br> 林妙意破涕成笑,仰頭喝下。 寶因放下酒杯,繼續(xù)為她擦淚,溫聲說道:“我既是你嫂嫂,那些也都是我當做的,不叫你記我什么恩,為人新婦后,好好過自個的日子,長樂未央,福壽康寧?!?/br> 林妙意眼見又想哭時,馬上抬手擦淚,點點頭。 “嫂嫂敬了,我這個二嫂子也該來敬杯,便祝我們三姐福祿宜之,福祿艾之,宜其遐福?!痹群叫χ罱j氣氛,說完才把酒給遞過去。 林妙意也是開懷喝下。 到了林卻意,她遞過一杯,又自個端了一杯,還沒說就先撫臉笑起來:“兩個嫂嫂說得那么好,那我便只好說些不大正經的了,只愿三姐與三姐夫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br> 這是首新婦與丈夫恩愛纏綿的香艷之詞。 登時,林妙意的雙頰便紅彤彤的,林卻意卻不饒她,飲下自己手里的酒后,便追過去笑鬧,伸手撓癢,偏頭探究:“三姐怎么不說話,也不喝我敬的這杯酒了?難不成是不喜我的賀詞么?” “你到哪兒去學的這些渾話?”林妙意皺眉,又羞又嗔,遂看向女子,“嫂嫂還不快管管她。” 寶因捻著乳酥包吃了口,眨眼笑道:“六姐送的福語,我倒是不好斥責了,若斥責,豈不是說我不樂見到三姐與夫君琴瑟和鳴了?” 林卻意故作嘆息:“這可是蜜里調油,三姐怎就還不樂意了?!?/br> 正巧這時,王氏也過來了這里囑咐林妙意早些沐浴好,等禮部贊者來,見到姊妹姑嫂在這兒吃酒,先是起哄讓要做新婦的三娘喝了酒,后又是她自個兒又被寶因和其他三人給哄著喝下了不少酒,謝她cao勞這些日子。 幾人吃酒閑話到了申初。 陸府親迎的墨車已從建康坊駛來。 原還說笑的林卻意明白旁邊的人不久便要離開了,頓時哭到不成人形:“三姐走了,東府便只有我一個人了?!?/br> 林妙意雖嘴上安慰“哭什么,又不是回不來了”,可還是抱著哭了起來,又將這幾年釀的青梅酒分給了嫂嫂meimei,還剩下一甕帶去夫家。 看著她們哭成一團,袁慈航也跟著抹起眼淚,許也是想起了家中姊妹送自個兒出嫁的時候。 坐在一旁的寶因則是起身,去到外間吩咐那些侍女婆子燒好熱水備著,等會兒端進來給屋里的娘子奶奶敷面,還要給她們娘子沐浴,又另外吩咐人來收拾屋里的酒菜。 哭到差不多的時候,各自的侍女都上前為其凈面。 等沐浴出來,絞干頭發(fā),寶因也私下將妝奩折子交給了林妙意,囑咐她要好好守住這份在夫家能傍身的東西。 沒幾刻,禮部贊者趕來為林妙意梳髻上妝,戴好金冠,穿雜裾垂髾服,便去了家廟便殿。 剩下的三人中,林卻意不忍再待在這處沒了三姐的地方,先離開了。 袁慈航也由侍女扶著回了勤慎院。 寶因則還留在這兒,吩咐侍女婆子把院子收拾好,里外都灑掃了遍才回西府去,走時,抬頭望了眼那顆青梅樹。 有些話,到底是沒說出口,說了大概也是無益的。 - 戌時初昏,陸府隨從手執(zhí)燈燭在車駕前,緩緩前行。 陸六郎乘坐墨車,從車二乘,在林氏家廟前停下,繼任大宗的林業(yè)綏以主人身份著玄端在廟門前相迎,依禮數(shù)揖兩拜。 新婿答兩拜,隨后執(zhí)雁入門。 林業(yè)綏入廟堂,跪坐西面的席上,新婿再上廟堂,將雁放在地上,朝男子跪地叩頭,兩拜過后,徑直出門去。 受過嫡母訓誡的林妙意也跟著出便殿門,從西面下臺階,跟隨在新婿身后,一同離開。 林業(yè)綏則站在廟堂前,不再相送。 身為庶母的周姨娘則跟著一起送至廟門,為林妙意系上小囊,再申父母之命,告誡道:“我接下來的話要恭敬地聽著,父母與你說的話要遵奉,不要違背舅姑,不要違夫命,夙夜謹慎,不要有過失,看見賜物便要記起在家時的教導?!?/br> 林妙意點頭受誡,然后登上另一輛張有車帷的墨車往陸府去了。 - 待車隊駛離長樂巷后,童官從邊門來至林氏家廟,快步走到立于廟堂階前的男子身邊,遞出封由厚繭紙所制的信袋:“驛站的人把家書送來了?!?/br> 官方驛站只為政治軍方服務,家書常需靠遠行的友人幫忙帶回去,但世家中人或是朝中高官,因私動用驛站馬力早是常事。 林業(yè)綏將視線從遠處收回,兩指夾過,垂下眼皮,撕掉早已風干的綠泥,拆開麻繩,抽出張黃色麻紙,只見上面洋洋灑灑寫了數(shù)百字。 他一一看完,而后斂眸,冷聲道:“明日回信告訴王烹,他在追捕逃走的那兩個將領時,可以生死不論?!?/br> 雪雖如今才化,但王烹身為將領,被男子直接以尚書省長官的身份下了命令,已于上元節(jié)便出發(fā)去了西南,要求整頓那邊剩余的兵力,統(tǒng)計死傷及逃兵人數(shù),并暗中調查為他其他的事。 若是驛站文書,只能送至去官署,故為避開鄭謝兩族在朝中的人,來往信件不僅以家書名義傳遞,且還會先由王烹將家書送至母族那邊,再由其表兄送至高平郡,而后從高平郡以外祖名義送來林府。 “綏大爺?!?/br> 童官深吸了口氣,再拿了一封信袋出來:“王將軍還同時從驛站送來了一封紅泥的?!?/br> 紅泥是關乎謝賢和鄭彧的。 林業(yè)綏乜過一眼,神色如常的伸手接過,而后轉身進了廟堂,將信燒毀,一字一句道:“讓他寫封文書投遞到尚書省?!?/br> 童官心里提了口氣。 他不知道里面寫了什么,但知道男子這是不會插手干涉了,不干涉便意味著無論是什么罪名,都不會有任何被夸大或是被隱瞞的可能。 已是仁慈。 作者有話說: 【出處】 1.“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笑問雙鴛鴦字、怎生書”來自歐陽修的《南歌子·鳳髻金泥帶》。 2.結婚流程依舊參考《 儀禮 ·士昏禮》。 3.本文設定一尺等于23.1cm,三尺五就是83.1cm差不多,兕姐兒一歲兩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