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心竹：惡劣大師兄，外界傳言有誤，我去揭發(fā)你。

    戚庭（勾勾竹葉）：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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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目擊

    纖細(xì)的黑影在潮濕的密林穿梭, 她蒙著面，速度快極了，然而身后那群人比她更快, 他們像猛獸在追逐獵物，緊咬不放，不過片刻就拉近與前方之人的距離。

    “往右！”

    “前方有岔道，分開追！”

    山雨之后遍地泥濘, 那人目光向前只顧逃命, 一不留神踩進(jìn)水坑，濺了一身臟水。鞋底陷進(jìn)淤泥，她崴腳時暗罵一句“該死”, 然后猛地拔出，繼續(xù)飛奔逃避追捕。

    她叫穆燕，修煉天賦不賴，然而在這遍地天才的蒼云宗，她就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塵，落進(jìn)湖中發(fā)不出聲音, 蕩出的漣漪比不過風(fēng)吹。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她有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 丟進(jìn)人海遍尋不得, 因為這張臉和勉強能入宗門的天賦，她被魔族找上了門。

    穆燕生在南境，那年家鄉(xiāng)大旱, 全家快要餓死時她被父母以兩袋糧食的價格賣給了一個古怪商人, 商人告訴他，只要幫他們做一些事, 她可以活下去, 她渴望活下去。

    她知道商人來自魔族, 求生心切，她管不了那么多，果斷吞下那人給的藥丸，換了新身份后帶上聯(lián)絡(luò)靈器潛進(jìn)了蒼云宗。

    修士命長，她已經(jīng)不記得在宗門里待了多少年。

    穆燕實力排在中后，平時擠在人群中默不吭聲，除祟水平一般，沒有知心好友，亦沒有敵人，她游離在人群邊緣，成功地扮演著一個無名修士。

    如今情況緊急，她的偽裝馬上就要被戳破。

    穆燕手里拿著一大包東西，叮鈴咣啷一陣亂響，在深夜的山林尤其刺耳，不斷吸引身后之人往她的方向追去。包袱里面裝的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的收獲，可沒有一件是她想要的！

    還魂丹，還魂丹……

    怎么會沒有！魔族不是向來喜歡拿性命威脅別人替他們做事嗎！這些年她在宗門里只見過兩個同類，他們都被揪了出來，關(guān)進(jìn)灰墻之后不到一個月，全部死于毒發(fā)，那是和她一樣的毒。

    為了活下去，穆燕屢次冒險傳遞消息，每年新入門多少弟子，蒼云宗又在籌備什么計劃，有時候打聽不到詳細(xì)內(nèi)容，只能說個粗略，她能做的都做了，魔族將這些消息一律接收，沒有拖延她的解藥，每次下山除祟都會暗中命人給她遞送?？烧l能想到，那件聯(lián)絡(luò)靈器在上次除祟時被兇獸一腳踩壞，她與魔族徹底斷了聯(lián)絡(luò)?，F(xiàn)在，手中僅剩兩粒解毒丸，再找不到解決辦法，她唯有死路一條。

    她不能坐以待斃，立馬想到宗門里肯定還有其他人和自己身份相同，找到他們就有一線生機。

    還有誰是她的同伴？穆燕只是一個普通弟子，貿(mào)然接近他人會引火上身，但是新來的不一樣，他們沒有經(jīng)驗，她敢斷定魔族今年又安插了眼線，那些人總有辦法的，只要找到他們，她就可以再次和魔族搭上線，說不定還能先從同伴那里分到解藥。她厭倦了孤軍奮戰(zhàn)的日子，確認(rèn)同伴身份后，大家相互之間還能有個照應(yīng)。

    她該找誰？直覺告訴她，那個墨心竹有問題，身份中處處透露著可疑，卻又尋不到破綻。

    穆燕焦灼地分析著，她太顯眼了，長相、天賦，全是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存在，墨心竹瞬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入門才多久，清閑居士竟然要收她為徒……魔族會選這樣一個人潛伏進(jìn)來嗎？當(dāng)初選擇自己，不正是因為她平平無奇不會惹人注目？

    傻子都明白，臥底不能做出頭鳥，墨心竹難道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奇怪，太怪了。

    假若真是她，鬧得這樣轟動，最終目的又是什么，獲得大家的信任，挖掘更深的消息？無論要做什么，風(fēng)險實在太大，魔族難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他們用什么威脅這樣的女子做出犧牲。

    那個族群的心思陰險難猜，穆燕暗中觀察過墨心竹，她太耀眼，結(jié)合自己的疑問，穆燕總覺得事情不簡單，她對墨心竹產(chǎn)生了強烈的探究欲。別人的屋子她只進(jìn)一遍，墨心竹的屋子她去了好多次，那個地方太干凈了，簡直像刻意做給別人看的一樣，沒有破綻就是最大的問題。

    第三次，她終于在那人床上發(fā)現(xiàn)一面鏡子，于是趕緊將東西藏在懷里，回去之后卻發(fā)現(xiàn)，那就是面普通的銅鏡。

    一連數(shù)日毫無收獲，穆燕憤怒地將手上東西向后扔去，蒼云宗的那群狗嗅覺靈敏，好幾次差點被發(fā)現(xiàn)蹤跡，失竊的動靜越鬧越大，他們已經(jīng)開始四處搜查，說不定明天就要搜到她的房間，可她還有好多靈器沒有驗證！

    這些東西留不得，她沒有辦法，只能趁夜出來銷毀，怎料運氣太背，沒走多遠(yuǎn)就與其中一個巡查弟子撞個正著。

    “站??！”

    追擊之人越來越多。

    穆燕從粗壯的樹杈躍下，迅速掃視一圈，腳步聲更近了，她咬咬牙，硬著頭皮往前闖，穿過一排樹影，前方豁然開朗，居然是一片空地！

    四周是包抄的腳步聲，無處躲藏，她絕對無法在眾人的圍堵下逃出生天。

    穆燕站在空地中央，從懷中掏出最后的底牌。

    *

    靈團子按照戚庭新指的路線返回，她借助術(shù)法懸浮于空，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謹(jǐn)慎，生怕再次遇上意外。

    戚庭說這條路少有人走，遠(yuǎn)了一些，但是安全。

    墨心竹將信將疑地前進(jìn)。

    蒼云宗多樹，眼前這塊地卻光禿禿一片。

    戚庭道：“百里師弟常在此處畫陣，他偷的是禁書，有些東西本就不適合常人修習(xí)，所以時常出岔子，久而久之，這里連草都不敢長?！?/br>
    墨心竹低頭看一眼地面，驚嘆：何止是草，連石子都碾成了沙，可見危害之大。她記得譚潭說過，這位百里師兄喜歡把師弟師妹關(guān)進(jìn)陣中觀察情況，她以后一定要離他遠(yuǎn)一點。

    靜謐的山林突然有了動響，墨心竹側(cè)耳傾聽，一個、兩個……四周腳步急促，有一群人在往這個方向飛速奔來。

    靈團子待在原地不動了，說好的安全呢？

    她試探道：“師兄，你還在嗎？”

    戚庭在光幕后指導(dǎo)：“嗯，先別動，收斂氣息，他們發(fā)現(xiàn)不了你。”

    他能通過墨心竹感知到微弱的動靜，這夜似乎格外熱鬧，他想看看發(fā)生何事，猶豫片刻后，還是讓墨心竹暫時停留。之所以會猶豫，全因上次的靈球好像被嚇壞了，他有些拿捏不準(zhǔn)尺度。

    他道：“害怕就說一聲?！?/br>
    墨心竹不吭聲，今天圍在她周身的靈殼足夠厚，離開前，戚庭說風(fēng)祈明一劍砍不裂。

    “第二劍呢？”她問。

    戚庭意味深長地說：“沒有第二劍。”

    好的，墨心竹明白了，她恐怕會死。

    現(xiàn)在四周都是敵人，她不清楚蒼云宗到底有幾個“風(fēng)祈明”，不敢輕舉妄動。加上戚庭保證調(diào)整之后的靈殼比上次結(jié)實，隱匿性更好，只要不動，無人能夠發(fā)現(xiàn)她，所以她如戚庭所說安靜待在原地，假裝自己是一團空氣，順便在心中默默祈禱：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一個人影朝此處飛來，黑衣蒙面，看身形是位女子，她離墨心竹僅兩步之遙，突然停在原地。

    那人抬起手臂，用力抹了一把臉上泥水，然后屏住呼吸，在墨心竹的注視下，掏出一個球似的東西，比普通丹藥要大，黑不溜秋，仔細(xì)看就能發(fā)現(xiàn)，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符箓，那人咬破指尖往上滴血，一道詭異紅光閃現(xiàn)，頓時注入她的眉心。

    那人身軀好像被什么東西擊中一般，左右搖擺，她十分痛苦地吞下呻|吟，穩(wěn)住腳步，她將那東西捏碎，頓時煙霧彌漫，一記龐然大物解除禁錮，如山一般從地上長起。

    墨心竹周身圍繞的靈殼飛速后撤，她險險避過這道異變。

    四方弟子追到此處，仰頭大驚：“怨獸！”

    那只怨獸比夜色黑上數(shù)倍不止，眼里的光芒宛如兩道血月，碩大的眼珠殘忍地掃過地上螻蟻一般大小的修士。

    蒼云宗出現(xiàn)了怨獸，怨獸背上馱著一個面容不清的女修，四足怨獸抬腿，山林顫動，它不管不顧沖向人群，將高大的樹木撞倒，女修破開重重包圍，跳下巨獸的背，瞬間隱沒在山林之中。

    “她往那個方向逃了，去追！”

    怨獸似乎聽懂了這些人在說什么，鼻里哼出一團黑氣，剎住腳步，猛地回頭朝這些人咆哮。

    墨心竹只是一團輕飄飄的靈識，這一鼻息將她吹得老遠(yuǎn)。

    她焦急道：“師兄，怎么辦啊?！?/br>
    戚庭在另一處鎮(zhèn)定回答：“先回去?！?/br>
    “那他們……”

    “一只怨獸而已，他們?nèi)硕?，不至于奈何不了?！逼萃ピ掍h一轉(zhuǎn)，“我這邊顯像模糊，你方才離那人最近，看清她的容貌沒有？”

    “她蒙了面。”

    “眼睛呢?！?/br>
    墨心竹隱隱約約覺得不對，謹(jǐn)慎道：“眼睛暴露在外面，但夜間太暗，沒看清楚，師兄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找出那雙眼睛的主人?！?/br>
    大事不妙，保不齊就把自己人送進(jìn)去了，墨心竹雖然看得十分清晰，但面露難色：“有些困難?！?/br>
    “無妨，盡力即可。你今夜撞見純屬巧合，這件事難以解釋，不好和其他人說。”戚庭繼續(xù)，“那人與怨獸訂契，危害極大，不知身后還有幾只，像她這樣的人又有幾個。師妹，為了蒼云宗的安寧，勞煩你幫忙盯著宗內(nèi)動向?！?/br>
    推拒不了，墨心竹只能先應(yīng)下：“好?！?/br>
    戚庭默了默，又道：“小心行事，謹(jǐn)慎為上?！?/br>
    “我會的，放心吧師兄。”

    至于行動與否，須得視情況而定，到時再說。

    作者有話說：

    第31章 反噬

    翌日清晨, 太陽尚未完全從東方升起，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

    蒼云主殿前，各峰精挑細(xì)選出的修士已經(jīng)陳列到位, 他們分工明確，其中一隊提劍從青石磚上跨過，眾人沿著道路而上，晨景悠然, 兩側(cè)是青草繁花, 可惜步履匆匆無人欣賞，直到大大小小的院落映入眼簾，眾人分散而行。

    此地名為清風(fēng)園, 它被劃分為許多區(qū)域，其中一塊是居住用地，安置的多是今年新入門的女弟子。

    很快，此起彼伏的敲門聲在園中響起。

    *

    嘹亮的雞鳴掀開屋頂直沖云霄，立馬被天幕彈回地下，晨露被驚得從葉上滾落。

    墨心竹眼睛干澀不愿睜開, 熟練拍倒床頭雄雞后, 她將被子一卷縮在床角, 整個人裹成繭似的繼續(xù)睡回籠覺。昨夜經(jīng)歷曲折，她靈識在外游蕩，一切疲憊都在靈識回歸本體后悉數(shù)歸還, 身體是好的, 但精神異常低迷。

    時間還早，墨心竹賴在床上, 等著雄雞再叫一輪。

    很快, 她迷迷糊糊進(jìn)入夢中：穿衣洗漱, 趕忙趕急地去聽早課，師父說她學(xué)得快，又贈她一座書山。

    清閑居士笑瞇瞇地說：“不用死記硬背，照為師說的做，先抄它一百遍，抄完了自然就能記住?！?/br>
    他話音剛落，筆墨紙硯不知何時擺到自己面前，墨心竹左手扶紙，右手不聽使喚地飛速抄書，真的是飛快，她寫字從來沒有這樣快過，幾筆掠過就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張黑紙，刷刷刷幾下，抄完的紙和書山堆得一樣高。

    她邊抄邊說：“抄書使我快樂，我最愛抄書了。師父，這些太少，我還要抄！”

    清閑居士大手一揮，天上突然開始下書雨，全是各類功法心訣：“好徒兒，為師就知道你用功。夠不夠，這些夠不夠！”

    墨心竹大喜過望，端盆去接。

    哪里來的盆！好大一個盆！

    不……

    這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