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娘身份低微, 入了太子府后，被安排在外廳候著，未能緊跟施綿?；馗鸟R車上才知道發(fā)生了意外, 撩起施綿的衣袖看見幾處擦傷, 心疼得直掉眼淚。

    施綿道：“我沒傷多少, 大半都被嚴(yán)少夫人擋了去?！?/br>
    “她活該！”

    她倆坐在馬車中，嚴(yán)夢舟騎馬護(hù)在外面，隨行的還有一列銀甲侍衛(wèi)，氣勢逼人，街面上的百姓見狀紛紛躲閃避讓。

    回程的路上, 施綿未能有機會與嚴(yán)夢舟單獨說話，到馬車停穩(wěn)，她剛伸出手，就被摟著腰抱了下去。

    離了馬車, 嚴(yán)夢舟沒有松手的意思，抱著施綿往醫(yī)館里走了幾步。

    醫(yī)館附近有幾個膽大的路人好奇張望, 施綿覺得被人看見終歸是不好的, 在嚴(yán)夢舟臂膀上壓了兩下, 他這才停步, 將施綿放了下來。

    進(jìn)到醫(yī)館里, 與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病患, 冷冷清清, 只有兩個打雜的小廝靠在角落里打哈欠。聽見侍衛(wèi)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響，小廝打著激靈惶然站起。

    “老先生和十三呢？”嚴(yán)夢舟問。

    “老先生在后院，小先生……”小廝懼怕壞脾氣的十三, 不敢提他的名號, 偷摸指了指半人高的柜臺。

    菁娘知曉嚴(yán)夢舟這是要找人給施綿查看, 快步走向柜臺喊道：“十三啊，快把藥酒給我找出來，我家小姐……哎呦！你幾歲了?。∵€玩這個？”

    十三從柜臺后冒頭，鼻尖與左側(cè)顴骨上沾了一點泥，模樣有些滑稽。

    菁娘看得頭疼，“難怪沒病患上門！你去別家看看，誰家大夫不是衣冠整齊、彬彬有禮的？你倒是好，擱柜臺后邊玩泥巴！傻子才會找你看診！”

    “沒人就沒人，不稀罕！”十三嘴硬?？匆妵?yán)夢舟與施綿，用鼻子出了聲氣，從柜臺下方拿出三個未干的泥人。

    泥人很明顯是兩男一女。

    十三點著右邊一男一女，再點點嚴(yán)夢舟與施綿，哼了一聲，抄起倆泥人大力擲向門外。

    “啪”的兩聲，泥人砸在門檻上拍打成爛泥，黃褐色的兩團(tuán)攤著，看得菁娘直皺眉。

    施綿：“……”

    嚴(yán)夢舟：“沒事就讓你師父給你治治這瘋病?！?/br>
    “你才瘋，你腦子壞掉了！有本事你今晚上住下，看爺爺不把你是腦袋剖開，給你好好修整修整！”

    現(xiàn)在嚴(yán)夢舟身份不同，哪還能這么罵？菁娘上前去捂他的嘴，“你說什么呢！不要命了?。　?/br>
    嚴(yán)夢舟對他的叫罵不以為意，在意的是十三那雙手，沾滿泥巴，臟兮兮的，沒法入眼。

    他牽起施綿的手往后院去，柜臺里的十三瘋得更厲害了，“手松開！你倆把手給我松開——”

    沒人理他。

    繞過廳堂到了后院，十三的叫聲被阻隔變輕，施綿偷偷看了嚴(yán)夢舟一眼，悄聲道：“其實我沒怎么受傷，就是背上被砸了幾下，過幾日就無事了?！?/br>
    離開太子府至今，兩人還未認(rèn)真說過一句話，施綿心里有許多事情要與他確認(rèn)，一時無從開口，只好先從自身說起。

    “先讓你師父查驗看看，再說別的?！?/br>
    “讓師父查驗？”施綿停下了步子，嚴(yán)夢舟隨之停下，低頭看她。

    施綿懂醫(yī)術(shù)，知曉自己并無大礙，最多是背上與手肘淤青個幾日。

    但放在尋常人身上，被砸傷后，不僅要由大夫把脈確認(rèn)五臟六腑有無內(nèi)傷，還要被查看傷患處、觸診檢查，望聞問切缺一不可，方能確認(rèn)有無大礙。

    傷在身上，被人檢查，那不就被看光了嗎？施綿不知嚴(yán)夢舟所指的查驗是哪些，心底有點說不出的難堪，掙開他的手道：“讓師父簡單把個脈就好了?！?/br>
    嚴(yán)夢舟沒說好與不好，朝著她彎腰，直接摟著她的雙腿將她抱起。

    施綿被抱得高出他一頭，雙腿屈在嚴(yán)夢舟腰腹，坐在他結(jié)實有力的手臂上，隨著走動上半身微微搖晃，不小心胸口就會貼上他的臉頰。

    為了不貼上去，也為了不仰倒到后方，施綿兩手摟住了嚴(yán)夢舟的脖子。

    她與嚴(yán)夢舟抱過許多次，這種抱法是最少的，只有下馬車時才會短暫地這樣抱一下。

    施綿臉紅，但沒有不許。因為她心底有個小秘密沒與任何人說過——這是她最喜愛的一種抱法。

    在她與藺夫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見面時，藺夫人就是這樣抱著獨子離開她的。

    那一抱讓施綿羨慕了十多年。

    但這樣確實不太雅觀，她心中小路亂撞，肩背上的疼痛都被難以言表的歡喜沖散了，這樣過了條長廊，才勉強壓住情緒，羞澀道：“你怎么這樣抱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嚴(yán)夢舟聽她聲音有異，抬頭對著她道：“背上不是傷著了嗎？”

    背上傷著了，不能觸碰，就只能這樣抱了。

    施綿放在他脖頸處的手指動了動，輕輕“哦”了一聲。

    “怎么了？”嚴(yán)夢舟又一次抬頭看來，面龐正與她胸脯持平。

    距離極近，施綿胸前幾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

    她微微含胸，空出一只手縮在前面，單手摟住嚴(yán)夢舟的脖子，水凌凌的雙眸含羞帶怯地低下去，從嚴(yán)夢舟雙眼看到他鼻尖，再撇到他耳朵上。

    而嚴(yán)夢舟的目光因她的動作而移動，落在她胸前，凝住不動了。

    不出兩息，他后頸被不輕不重地?fù)狭艘话选?/br>
    嚴(yán)夢舟抬起眼，看見施綿輕咬著下唇，紅艷艷的夕照霞光躍過院墻撲在她白皙的面頰上，仿若為她新染了一層胭脂。

    她眸中映著夕陽余韻，泛起金色的水波，嬌艷欲滴。

    施綿發(fā)現(xiàn)他盯著自己不動了，護(hù)在胸前的手攥起，對著他“嗯——”了一聲。聲音柔柔的，纏著撥不開的糖絲一般，施綿自己都說不出這是什么意思。

    嚴(yán)夢舟移開視線，抱著她進(jìn)了屋。

    后院里的東林大夫聞訊而來，在外間為施綿脈診。

    他有兩個徒弟，十三最讓他發(fā)愁。這暴脾氣的徒弟幼時憤世嫉俗，不肯學(xué)好的，長大后性情被掰正了點兒，但著實不適合開醫(yī)館。

    就該做個走方醫(yī)，只要地方換得快，就沒人能看出他腦筋有問題。

    另一個徒弟是施綿，這個最讓他憂心，小時候精心細(xì)養(yǎng)，少見外人，長大后，性情純善，手中有利刃也不會輕易刺出。

    他是這樣看待施綿的，所以聽聞施綿將防身藥灑在別人傷口上時，驚訝又欣慰。

    “全部倒她傷口里了，會不會疼死她??？”

    東林大夫心底的欣慰因她這句話沒了，恨鐵不成鋼道：“心慈手軟，打小就教你對待惡人不必留情，你是一句也沒記住啊。”

    施綿坐在凳子上，眼神左右地飄，沒能回聲。

    那藥粉本是沖著人眼睛去的，遇水即化，只要有丁點粉末入眼，就會產(chǎn)生劇烈的燒灼感，讓人痛不欲生。但并不致盲，疼個三五日就能恢復(fù)如常。是十三琢磨出來給施綿防身用的。

    全部灑進(jìn)嚴(yán)少夫人小腿傷口中，她怕是會痛得生不如死。

    東林大夫可不管別人，給施綿把了脈，道：“脈象上看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心神未寧……也就是去年十四讓人送回了雪蓮，否則……”

    否則就回京這幾個月的時間，夠她死上幾回了。

    施綿因東林大夫的話記起那個送藥的道士，道士在小疊池住了段時日，施綿記得還算清楚。

    她很確定，今日從太子府離開時看見的人影，就是那個道士。可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

    “她背上的傷可要驗一驗？”嚴(yán)夢舟的聲音把施綿喚醒，她臉一紅，高聲搶答：“不用！”

    嚴(yán)夢舟不與她爭辯，只看著東林大夫。

    東林大夫漫不經(jīng)心地掃視過他二人，眼神轉(zhuǎn)了轉(zhuǎn)，捋須道：“為防萬一，當(dāng)然是查驗一下更好，不過小九畢竟是姑娘……”

    “師父你！”施綿瞪大眼睛，驚怒道，“你胡說，明明不需要的！”

    在醫(yī)術(shù)上，施綿的威信遠(yuǎn)不及東林大夫，嚴(yán)夢舟環(huán)顧四周后道：“外間不便，請師父移步內(nèi)室?！?/br>
    東林大夫笑了，頷首道：“那你先幫小九做準(zhǔn)備，老夫去拿藥酒過來。”

    “你騙人，不用的！”施綿掙扎著不肯與嚴(yán)夢舟去內(nèi)室，真的需要脫衣觸診的話，她不會不答應(yīng)，可現(xiàn)在她的傷勢根本就不需要。

    這會兒與嚴(yán)夢舟回了屋，她就得被脫光了……

    拉扯的樣子太難看，屋中沒外人，嚴(yán)夢舟干脆箍著她的腰將她抱進(jìn)了屋中。

    施綿看見東林大夫離開，還貼心地把房門合上，氣得心口不斷起伏，卻不敢掙扎，就怕鬧出動靜引來更多人。

    被放在床榻上，嚴(yán)夢舟一松手，她就翻身坐起來，嚴(yán)肅道：“根本就不需要查驗傷處，師父騙你的！他也不會來查驗！”

    “他騙我這個做什么？”

    “他為老不尊，耍弄你玩的！”

    嚴(yán)夢舟坐在她身邊將她腳上鞋襪脫掉，伸手去拆她頭上朱釵，這個施綿倒是應(yīng)許的，乖乖配合著他了。

    歲數(shù)長了以后，她那一頭蜷曲的軟發(fā)不像幼時那樣明顯了，加之常日梳著發(fā)髻，看不出與尋常人不同。

    現(xiàn)在青絲散落，松軟地鋪在身上，像彎曲纏繞著的茂盛藤蔓。

    烏黑長發(fā)有一半垂落在胸前，將清麗脫俗的人襯出幾分嬌媚。

    嚴(yán)夢舟多看了她兩眼，扯下她腰間的環(huán)佩，再去解她腰帶。

    施綿按住他的手，手掌貼著腰腹傳來的熱度，使她心慌氣急，“與你說過不用的！”

    嚴(yán)夢舟目光在她臉上圈巡一周，善解人意道：“我不介意?！?/br>
    “你不介意個什么啊！”施綿抬起手在他肩上打了一下，見他不依不饒一定要來解自己的衣裳，又在他腰間蹬了一腳，借力往床榻里面縮去。

    “這是看診，大夫是你師父也好，是陌生人也罷，我不介意你因此被看了身子?！?/br>
    “閉嘴??！”施綿抓起床頭的軟枕打他，被他抓住了腿，看著他攀著自己雙腿上了榻，又來解自己衣裳，施綿驚叫，“你走開，不準(zhǔn)碰我！”

    就在外衣解開時，外面響起遲疑的叩門聲。

    施綿驚得猛抽一口氣，急忙捂住了嘴。

    “咳！藥酒、放門口了……”菁娘的聲音傳來，斷斷續(xù)續(xù)，聽著尷尬極了，“師父說了，用藥酒把淤青揉開，過幾日就不疼了……”

    施綿顧不得羞慚了，瞪向嚴(yán)夢舟，嚴(yán)夢舟怔了怔，下榻去外面見菁娘。

    “只需要揉藥酒？東林大夫親口說的？”

    “是呢。十四你看，要不還是我來……”

    “我來?！?/br>
    “咳，那給你了……”

    施綿在里間聽著外面兩人的對話，惱羞蹬了下床褥，腿上傳來細(xì)微的痛感，才記起自己身上有傷。

    她側(cè)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摸摸手肘，聽見關(guān)門聲，水潤的眸子轉(zhuǎn)動著，慢吞吞將半開的外衣褪了下來，再去扯外裙。

    嚴(yán)夢舟掀開紗簾，就見她側(cè)身坐著，緊貼著玲瓏身軀的里衣勾勒出姣好的曲線，濃黑的長發(fā)與雪白的里衣形成鮮明的對比，在狹小的空間里，宛若水墨畫中走出來的嬌柔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