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沒有提前一天來提前收拾東西，也沒有做好領(lǐng)取學(xué)生用品時面對龐大物資量的心理準(zhǔn)備，愣是背了個包，就這么赤.條條地在回校日當(dāng)天空手報道。

    因此當(dāng)生活老師將東西一一堆疊在面前時，路煬就知道自己提前回去這事兒徹底沒戲了。

    “我真沒想到有這么多東西，”

    賀止休托著手中堆疊至胸口的一摞教科書，也是滿臉哭笑不得：“要知道這么多東西要收拾，我就提早來一天了?！?/br>
    路煬滿臉不情愿幫他抱著另外一摞，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冷颼颼地問：“你之前沒住過校？不知道寢室是需要提前來收拾的嗎？”

    只聽賀止休言簡意賅道：“沒住過。”

    路煬：“……”

    高二了還沒住過校的人可不多。

    路煬不由瞟了賀止休一眼，大有沒想到你這么戀家的意思。

    “之前住的地方都離學(xué)校挺近，就沒必要，”

    賀止休仿佛看出路煬眼里的困惑，邊說邊向上顛了下懷里的教科書：“學(xué)校沒提前通知我這么多東西要收拾，我也就沒多想?！?/br>
    路煬瞥他：“入學(xué)指南你沒看？”

    “什么入學(xué)指南？”

    賀止休問完，又率先自己反應(yīng)過來，像是才想起有這么個東西一樣，恍然大悟道：“你是說跟轉(zhuǎn)學(xué)通知書一起快遞過來的小廣告？”

    “……”

    路煬想了想那張排版奇異審美感人的手冊，默認(rèn)了這個形容。

    他點點頭：“對。”

    賀止休低咳一聲，坦蕩道：“不好意思，沒注意，直接塞給路邊拾荒的老太太了，光記得她對我道了好幾聲謝謝。”

    路煬：“……”

    真有你的。

    怎么不把你自己一起塞過去。

    “那會看封面，還以為就是普通招生宣傳手冊，誤塞進(jìn)來的。”賀止休低頭看了眼手里的一摞書，沒忍住失笑起來。

    他說：“我本來想的是過來了直接去超市買現(xiàn)成的，行李都沒帶。沒想到貴校這么面面俱到，生活用品都發(fā)——甚至連牙刷都有。”

    確實不怪賀止休料不到，畢竟正常學(xué)校撐死也就發(fā)個棉被。只有應(yīng)中標(biāo)新立異，愣是連學(xué)生的生活用品都直接成套發(fā)放。

    按照入學(xué)指南上的話來說，就是“要讓每個學(xué)生感受到什么叫學(xué)校就是第二個家”。

    好在生活老師沒強求一定要當(dāng)場領(lǐng)走，考慮到時間問題，尤為貼心的準(zhǔn)許了賀止休先取教科書走就行。

    至于其他生活用品，包括校服在內(nèi)，可以等放學(xué)后再來拿。

    但一趟折騰下來也格外耗時。

    倆人前腳剛踏進(jìn)高二教學(xué)樓，后腳頭頂上的早讀下課鈴馬不停蹄震響四方。

    剎那間，拖出長調(diào)的朗誦聲一哄而散，紛雜的腳步聲與仰天長嘯幾乎響徹整棟教學(xué)樓，宛如終于解開鐵鏈鋼鎖得以出逃的群狼。

    然而動靜只維持了不過三五秒，下一刻又立時被四面八方的怒罵通通鎮(zhèn)壓。

    周一大早有升旗儀式，前后不過半分鐘，各班門口的走廊已然被排隊的人群圍堵的水泄不通，閑聊聲與各班體委的催促聲交錯混雜，喧嘩的宛如菜市場。

    ——這其實是有點奇怪的。

    過往雙休日結(jié)束后的清早基本都是唉聲遍地，出門排個隊活像去參加葬禮，不說人人如喪考妣，也絕不可能興奮這樣。

    然而眼下，無需各班體委呼喚催促，所有人便十分自覺地聚集在走廊上。

    但也就是聚集而已，因為各班隊伍壓根不成型，三五人群聚集成團(tuán)，時不時還要探頭朝他處瞅一眼，霎時間將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而好死不死，高二三班還位處走廊的最盡頭。

    路煬不得不托著一摞教科書從中央穿過。

    他剛小心避開旁側(cè)爭相打鬧的倆人，另一排側(cè)前方一個女生毫無征兆地突然抬起頭朝前一仰——

    “??！”

    一道低聲尖叫陡然響起，周遭眾人紛紛尋聲望去。

    只見走廊中央，路煬單手托著一摞幾近至他下巴處的教科書，身體微側(cè)，空著的那只手掌心朝外，正虛虛抵著一位女生的發(fā)頂。

    女生顯然沒料到旁邊有人，陡然撞上什么被嚇了一跳。

    等回過神后，才發(fā)現(xiàn)是路煬的手。

    手背后面好巧不巧正是那一摞教科書的脊背尖端處，此時正因被撞那一下，半疊教科書已然朝另一側(cè)傾斜滑去。

    可想而知這要直接對準(zhǔn)撞上去得有多重。

    女生登時耳朵通紅，連忙轉(zhuǎn)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你在這……”

    “沒事，”

    路煬冷淡地收回手，將傾斜的部分調(diào)整好，轉(zhuǎn)而要去托住下方時，才發(fā)現(xiàn)教科書的另一端被賀止休輕輕托住。

    他不由得瞥了對方一眼。

    只聽賀止休帶著笑意道：

    “看著有點危險，所以搭把手——還需要么？要不都換我來？”

    “不用，”

    路煬手指在邊緣挪動兩下，用指尖戳了戳賀止休示意他可以放手了：“兩步路就到，給你都多耗時?！?/br>
    賀止休眉梢微抬，似乎想說什么。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一旁的女生再次道：“那個……要不我?guī)湍悖俊?/br>
    路煬略微一頓，旋即搖搖頭：“不用?！?/br>
    女生似乎還想說點什么，但路煬已然重新托住教科書底部。

    少年身形清瘦，短袖下方露出的臂腕纖細(xì)卻并不單薄。

    只見他朝上輕輕一顛，確定上方不會朝邊側(cè)傾斜后，便抬步朝前邁去。

    等離開后，賀止休才上前又問：“你確定沒事？”

    路煬瞥他：“被撞一下能有什么事？”

    “剛那一下不是還挺用力，”賀止休目光朝下方看不見的手滑去，“指節(jié)連接那塊骨生生砸上去，你不疼？”

    路煬終于略微偏過頭：“你看的還挺仔細(xì)？”

    賀止休眉峰一揚。

    好在路煬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深究。

    下一刻他收回視線淡淡道：“撞一下而已，不至于那么嬌氣。跟滑板從高處摔下比起來算不了什么?！?/br>
    這是他們再見后頭一次提到關(guān)于校外的事。

    賀止休不由問：“你那技術(shù)還摔過么？”

    “……”

    一時間路煬居然聽不出這人是不是在夸他，一言難盡地瞟了賀止休一眼：“我不但摔過，我還骨折過——到了，趕緊進(jìn)去。”

    三班門口也是熱鬧非凡，甚至因為地處走廊盡頭，混亂的程度比起其他班有過之而無不及。

    唯有體委難得一反常態(tài)沒有占據(jù)他的中央領(lǐng)首位，這會正扒拉著門框朝里喊：

    “你真不去了啊宋達(dá)？”

    只見宋達(dá)虛弱地趴在桌子上：

    “真不成，那一盆啤酒鴨昨晚差點沒給我送走——拜托了吳哥，有問就說我怕路煬遇見轉(zhuǎn)學(xué)生社恐，話都講不利索，我?guī)退藶闃啡チ?！?/br>
    抱著教科書正要拐進(jìn)來的路煬：“……”

    “你社恐？”

    站在門口的賀止休恰好聽到這么句，登時饒有興味地看著路煬：“還話都說不利索？”

    路煬倆手都被教科書束縛住，只能用眼神冷冷地瞟了一眼賀止休——那目光大有再說一遍試試的警告意味。

    倒是宋達(dá)率先窺見后方的路煬，登時人不虛體也不弱了，還絲毫沒有背后造謠被當(dāng)事人抓包的自覺，主動蹬蹬蹬地蹭了過來。

    他一把拉住路煬就往里拽了幾步，嘴上還不忘繼續(xù)說：“你是不是又屏蔽我微信，給你發(fā)半天驚天大瓜都沒回！”

    “沒興趣。”

    路煬收回目光，凍著臉冷酷無情道：“少給我發(fā)?！?/br>
    “嗨呀！這次不一樣！”

    宋達(dá)一臉憋不住要分享八卦的饑渴難耐，也不管路煬想不想聽，當(dāng)即筒子倒豆般嘰里呱啦快速說道：“你還記得我上次給你發(fā)的那本小說么？”

    路煬略微一頓，某種極為不妙的預(yù)感油然而生。

    他幾乎想也不想立馬否認(rèn)道：“不記得。”

    然而宋達(dá)顯然沒感受到路煬渾身上下浮涌而出的抗拒。

    聽聞這話，立刻皺起眉頭，莊嚴(yán)而肅穆地板著臉，cao著那口變聲期未過的公鴨破鑼嗓，當(dāng)即義無反顧地決定給路煬好好回憶回憶。

    “就是那本《校霸alpha的偽裝omega之死對頭哪里逃》，”

    只聽宋達(dá)拔高音量尤為響亮地一字一句道：“果然特么是圣經(jīng)！一班的白棲都成omega了！據(jù)說還跟楚以維在一起了！”

    話落，他又像是覺得這么囫圇吞棗地分享不夠味，難以彰顯這件八卦的震撼程度。

    但奈何語文水平在那兒。

    于是他板著臉在那搜腸刮肚了足足五秒，才低咳一聲，抑揚頓挫地接了一句：

    “——現(xiàn)在咱們?nèi)６颊耍　?/br>
    后邊剛在其他人好奇的注視下走過來的賀止休陡然聽見這么一句，不由腳步一頓，面帶困惑地看向路煬。

    “貴校要炸了？”他顛了顛懷里的書，滿臉訝異：“那咱們不是白搬一路了?！?/br>
    路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