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死對頭

    “——所以炸了的不是學校，而是學生？”

    晌午最后一堂課鈴聲劃破學校上空，廣大學子們同一時刻傾巢而出，如餓虎撲食般狂奔向校食堂。

    前后短短不過三五分鐘，各個窗口前已然擁擠的不成樣。

    宋達憑借著自己征戰(zhàn)多年鍛煉下來的技巧，終于在一處隊伍末站定腳跟。

    在確保周遭如狼似虎的人群不會將他們推擠開來后，才緩緩轉(zhuǎn)過臉，對站在路煬身后的賀止休痛心疾首道：

    “雖然我也非常期盼炸了的是學校，這樣我就不用面對那該死的月考成績了——但很可惜，不是?！?/br>
    “那確實挺可惜，”

    只見賀止休眉角微微揚起，眼窩深邃的桃花眼不動聲色地在周遭一掃而過，轉(zhuǎn)移話鋒道：“不過一個早戀，至于這么大轟動么？”

    應中有兩個校食堂，一個是提供給高三單獨使用，一個便是高一高二混用。

    可能是仗著校食堂面積寬廣，以至于并未分時段安排，這就造成了一到飯點，即便不必擔心供應不足吃不上飯，也依然擁擠不堪的情況。

    四面八方人潮洶涌，推搡聲與打飯勺盆磕碰的乒乓聲交雜在一塊，吵得仿若身處鄉(xiāng)野早市。

    但即便如此，依然可以從滿耳混亂中憑空抓取“一班學霸”、“omega”、“alpha變o”之類的關(guān)鍵字眼。

    由此可見，這事兒流傳的有多么廣。

    宋達作為常年行走在社交一線的八卦小達人，聽聞這話登時如臨記者發(fā)布會，當場就給自己搭好了舞臺，無比神秘地朝后湊近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校園戀愛當然多了去了，咱班私底下就有好幾對眉來眼去暗度陳倉。但這次這對就比較特殊了?！?/br>
    “因為是alpha和omega？”

    “不，”

    宋達瞇著眼正色道：“因為他們是死對頭?！?/br>
    賀止休雖然對八卦也算不上多熱衷，但人活十多年，象牙塔里除了學習就那么點破事，長年累月下來不說閱覽群瓜，也稱的上一句沒少吃。

    alpha和omege雖然稀少，但只要有人就有江湖，因此ao之間互看不順眼的概率即便不高，也不會是什么稀有事。

    因此死對頭這四個字一出，就賀止休已然揚起的眉峰登時挑的更高了。

    神色間赫然寫著，這有什么好離奇的。

    “猜不到了吧！”

    宋達好似看出賀止休眼里的困惑，豎起一根手指，十分做作地左右搖晃兩下，滿臉你不懂的表情嘖嘖有聲道：

    “白棲和楚以維——就話題中心那二位，不是普通的死對頭。”

    他頓了頓，目光在周身飛速掠過一圈，轉(zhuǎn)而又說：

    “你剛來不知道，我們學校呢alpha數(shù)量稀少，而alpha天性又比較沖，大多數(shù)時候倆alpha在一塊就很容易造成沖突，所以他倆從高一那會兒就有沖突?！?/br>
    “具體因為什么沒人知道，反正出了名的不對頭?！?/br>
    “后來高二，校領(lǐng)導可能是發(fā)瘋了，愣是把他倆給湊到了一個班去，上個月剛開學，掐的那叫一個天崩地裂你死我活，甚至一度傳出一山不容二虎一班不容倆alpha的名言——結(jié)果鬼知道，哈，那白棲壓根不是alpha?！?/br>
    “而是個omega？”

    賀止休若有所思地接話道。

    “誒對頭，”

    宋達正兒八經(jīng)地點點頭，旋即話鋒一轉(zhuǎn)，神秘兮兮道：

    “雖然具體怎么回事兒不知道，但說實話，這一切好巧不巧與我的戀愛圣經(jīng)不謀而合，根據(jù)上頭劇情推測，我感覺這倆十之八.九搞不好真有那么一腿。”

    賀止休尤為敏銳地抓住了關(guān)鍵詞：“戀愛圣經(jīng)？”

    “是的！戀愛圣經(jīng)，”

    宋達扯了一通就為了這一刻，當即昂首挺胸。

    大概為了彰顯自己的正色，還抬手想做作地推一下眼鏡，伸到一半又陡然想起自己沒有這裝備，悄摸想要去撥旁邊路煬的。

    然而手指還沒碰到，全程沒吭一聲的路煬終于如三九寒天般，冷若冰霜一字一頓道：

    “手指沒用可以切下來烙餅吃?！?/br>
    宋達：“……”

    賀止休沒忍住，偏頭低笑出聲。

    窗口前人群洶涌，但食堂阿姨們的打飯速度也不遑多讓。

    說話間隊伍已然前進了一大截，前來就餐的老師也姍姍來遲地出現(xiàn)在門口。

    路煬不動聲色地瞟了眼身后的賀止休，摁滅手機屏順手丟還給剛訕訕收回手指的宋達。

    后者慌忙接過：“喲，你看完啦？”

    “沒有，”

    路煬冷著臉道：“亂七八糟看的頭痛?！?/br>
    如果說宋達是沖鋒在一線的吃瓜群眾，那么路煬儼然就是宋達的八卦第一分享人——即便知道路煬不愛看，但收到的第一反應就是朝他和盤托出。

    早在晌午剛回來那會的升旗儀式，這人興致勃勃地分享完第一手八卦還不夠，又咣咣咣給路煬發(fā)了一串兒聊天記錄截圖。

    美名其曰，身臨其境地感受下廣大學子的討論氛圍，不要活的那么孤狼。

    路煬向來對這種東西毫無興趣，更別提這類一看就是與主角劇情有關(guān)的八卦——如果沒猜錯，十之八.九這種暴露與炸鍋也極有可能是劇情上的一部分。

    因此收到的瞬間，他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個免打擾。

    哪知宋達格外孜孜不倦，逮住食堂排隊的空隙，愣是塞了個手機以身作則地監(jiān)督。

    路煬這才被迫捏著手機劃拉了幾張。

    然而五顏六色的匿名頭像與氣泡框看得人眼花繚亂。路煬本來就興致缺缺，幾張下來不是感嘆號問號就是表情包，簡直堪稱精神污染。

    在余光瞥見某只格外眼熟的短腿貓時，本就所剩無幾的耐心在某種難以言描的滋味沖上時，終于徹底售罄。

    宋達聞言還想說點什么，然而瞥見路煬那冷若冰霜的臉色，又頗為遺憾地把手機往兜里一揣，哼哼唧唧道：

    “我發(fā)現(xiàn)你這人真的很沒有危機意識——白棲怎么說也是咱們年級第二的大學霸，你唯一的威脅者，也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敵情?！?/br>
    周遭嘈雜吵鬧，宋達這話音量不大，賀止休卻是捕捉了個正好。

    他略顯意外地看了眼路煬：“年級第二的唯一威脅者？”

    “那可不，”

    宋達注意力立時被轉(zhuǎn)移，似乎終于想起了賀止休是個今天剛來的轉(zhuǎn)學生，當即抬手哥倆好地勾住了路煬的肩背：

    “喏，介紹下，這位呢就是我們學校常年穩(wěn)居年級第一寶座，并在上次月考永甩第二名三十四分的頂級大學霸，路——誒喲！我這不夸你呢嗎怎么還要打人呢？”

    路煬半只腳剛伸出去，還沒來得及收回，就聽身后的賀止休從善如流地接了句：

    “可能是太害羞了?！?/br>
    路煬：“……”

    宋達：“……噗！”

    ·

    “我靠兄臺，你可真是位神人，”

    十分鐘后。

    宋達坐在餐桌邊笑的渾身發(fā)抖，不銹鋼勺磕在餐盤沿邊發(fā)出細微但密集的輕響，轉(zhuǎn)瞬又被周遭嘈雜盡數(shù)淹沒，唯有笑聲愈發(fā)明顯，連帶吐出的字句都斷斷續(xù)續(xù)：

    “神他媽的害羞，艸，差點沒給我一口水噎死哈哈哈——”

    “再笑一次我不介意幫你完成這個差點。”

    路煬當啷一聲擱下餐盤。

    “難道不是么，”賀止休聲音從后方響起，只見他正色且無辜地說，“不然為什么惱羞成怒呢。”

    路煬：“……”

    神他媽惱羞成怒。

    眼見對面宋達再笑下去能直接因為窒息過度而厥過去，四面八方若有若無的視線也夾著困惑緩慢望來時，路煬忍無可忍，凍著臉轉(zhuǎn)頭望向罪魁禍首：“你嘴是不是很閑？要不然掉頭回去讓阿姨給你加兩勺鹽?！?/br>
    賀止休眉梢一抬：“你確定那不會更‘閑’么？”

    宋達抬起眼瞅了瞅路煬冷若冰霜的面孔，然后笑得更大聲了。

    路煬：“……”

    草。

    食堂邊緣的餐桌偏大，且毗鄰死角的緣故，周圍人倒是沒其他地方密集。

    唯一的壞處就是單邊貼著墻壁，后側(cè)方與另一桌的長椅相貼，這會兒正坐滿了人，壓根無法從后方跨入位置內(nèi)。

    賀止休端著餐盤正想著坐哪兒時，就見路煬正推著餐盤往里側(cè)挪，不由頓了下腳步，非常意外地廢了句話：“給我坐的？”

    路煬捏著餐盤的手指一頓，余光淺淺瞥向?qū)Ψ剑骸安蛔??！?/br>
    “那還是要的，”賀止休低笑著放下餐盤，落座時又挑著尾音故意似得吐了句：“謝謝路班長的慷慨獻坐?！?/br>
    路煬：“……”

    如果說宋達的說話煩人程度時常會讓路煬覺得他欠懟，那么賀止休就是典型的欠揍了。

    路煬摁著額角狂蹦的青筋，忍了好些秒才好懸壓下給這人一頓打的沖動。

    倒是坐在對面的宋達突然抬頭，目光分外敏感地在倆人之間來回打量，旋即滿是狐疑道：“怎么感覺你倆挺熟的？”

    路煬微微一頓，不由朝賀止休瞥去。

    哪知后者也正巧望來，二人視線在空中無端一觸。

    但僅過半秒，就見賀止休半邊眉角揚起，轉(zhuǎn)而沖宋達眨了眨眼：

    “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