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還以為班主任就是性格挺不羈的，少見的不怎么以成績待人的老師，結果沒想到他能這么不待見成績。好歹是個升旗臺演講，四舍五入算班級代表，就這么隨便抓了個上去頂你?！?/br>
    路煬瞟了一眼賀止休，有那么剎那涌出一種班主任未必是真的隨便抓個人就能頂。

    畢竟客觀上來講，賀止休外形確實好，往演講臺上一站，估計全cao場的人都得齊刷刷地專注望去。

    有沒有聽進去什么另說，安靜肯定是能安靜下來。

    “確實隨便過頭，”路煬裹著被子懶洋洋地應：“抓個你跟抓個宋達沒什么區(qū)別?！?/br>
    賀止休當即眉峰一挑，盤腿原地坐下：“你這是在罵我還是在罵宋達？”

    路煬半闔著眼與他對視：“我為什么不能都罵？”

    “……”

    賀止休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路煬，半晌他說：“小心被達達聽見，他是會抄起小掃把來這里撒潑的?！?/br>
    路煬懶得跟他貧，把臉埋在被子里打了個哈欠，開始下逐客令：“幾點了，你不去上課來這里干什么？”

    “來給你送藥，”賀止休從塑料袋里翻出一板膠囊，“本來想叫外賣的，結果這個點藥店都還沒開，只能問方佩佩借了一板退燒藥?！?/br>
    然后他又從抓起幾個面包舉到路煬面前：“不過退燒藥吃前得墊肚子，天太冷了，點熱食過來一會兒就涼了，只好隨便買了點其他。你看看要吃什么，隨便吃兩口墊些。”

    路煬對發(fā)燒沒什么概念，如果不是賀止休硬壓著他給他請假，他這會兒大概還坐在教室里準備上課，唯一的妥協(xié)應該就是課間不會再忙著刷題，而是趴桌子上補一覺。

    什么退燒藥，什么吃藥前得墊個肚子，在他這兒統(tǒng)統(tǒng)不存在。

    “睡著了？”賀止休遲遲沒等到回答，不由把臉貼過去一瞅。

    只見發(fā)燒人士正頂著一腦門熱氣半瞇著眼出神。

    三十九度二的高燒確實是有些威力的，此時終于靠近，賀止休忽地發(fā)現(xiàn)路煬那雙永遠鎮(zhèn)定冷靜的視線此刻朦朧渙散。

    燈光下睫毛濃密纖長，每一次細微的眨眼都猶如鴉羽扇翅；瞳孔是少見的純黑色，天花板高懸于中的圓盤燈映入其中，仿佛成了浩瀚夜空下的明月。

    剎那間賀止休心念電轉，不由分說地闖入這片籠罩著朦朧薄霧的澄澈夜空，格外強硬地遮擋抹去了明月的身影，讓這雙漆黑的瞳孔只能清晰倒映出自己。

    “路煬煬，”

    賀止休手肘墊在下巴處，身體略微前傾，直到能清晰感覺到路煬此刻因為發(fā)燒而獨有的guntang鼻息為止，才終于堪堪停下。

    他一只手撥弄著路煬垂至眉宇的額發(fā)，像是終于再也無法忍耐，低著聲音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問你個問題么？”

    路煬即便大腦昏沉難耐，這一刻想不覺察出什么都難，他感受著不知是因為發(fā)燒、還是因為別的什么而失速的心跳，動了動唇，下意識想開口說點什么。

    然而話到嘴邊，某種無形的力量仿佛將他整個人用力一拽——

    “嗡！嗡！嗡！”

    床頭手機猝然震響，將滿室旖旎擊的零碎。

    路煬仿佛從朦朧中清醒過來般，倏地轉過身，將后腦勺朝向賀止休，伸手在床頭倉皇一摸。

    “誰這時候打電話？”賀止休聲音少見的染著幾分煩躁，低聲罵道：“有沒有素質？”

    路煬隨手一按接通，對面沒素質的宋達立刻拔聲就喊：“臥槽，路煬你現(xiàn)在在寢室嗎??？”

    “對，”心跳失速誘使鼻息不穩(wěn)，路煬深吸一口氣，強行逼迫自己聲音也鎮(zhèn)定下來：“怎么了？”

    “出他媽大事兒了！”宋達幾乎是咬牙切齒道：“那個傻逼衛(wèi)一一把那天爛尾樓的視頻發(fā)網(wǎng)上了，拍到了你臉??！”

    路煬猛地一怔，立時撐起身體坐起。

    賀止休終于覺察到不對勁，神色一斂：“怎么了？”

    路煬還沒來得及回答，手機又是一震。

    他縮小通話界面退出窗口一看，發(fā)現(xiàn)這次發(fā)來消息的人，是他地親媽——路苑柯。

    路苑柯只發(fā)了兩條消息，格外簡單。

    上面是一個不知從哪轉發(fā)來的視頻，下面是引用了兩天前，路苑柯詢問有沒有碰滑板，而路煬在停頓數(shù)分鐘后，回答的“沒有”二字。

    后面緊跟著四個辨不出惱怒的字。

    -媽：解釋一下。

    第67章 小道消息

    嘟一聲長音, 電話被接通，率先涌入耳中的不是路苑柯的聲音，而是周遭嘈雜喧鬧的環(huán)境。

    晦澀難懂的英文涓流而出，路苑柯似乎語速飛快地應了句什么, 緊接著沉悶關門聲響起, 只聽路苑柯聲音平直地切換回中文，問道：

    “想好怎么解釋了嗎？”

    路煬后腰倚靠在盥洗盆上, 低低吸了口氣, 才說：“抱歉，我撒謊了?！?/br>
    “我們之前的約定你沒忘吧？”路苑柯又問。

    “沒有?！?/br>
    “很好, ”

    路苑柯似乎坐了下來，語氣公事公辦道：

    “那么現(xiàn)在你有兩分鐘的時間可以陳述一下毀約的原因，視頻中與你一起滑板的人是誰, 以及為什么要跟他約在爛尾樓這種地方較量?！?/br>
    視頻是衛(wèi)一一用小號發(fā)出來的, 因為賀止休末尾倒打一耙的cao作讓他沒能拍到全程，所以爆出來的那一段, 是前面滑板剛開始時, 他那位柴瘦助理用手機錄下來的。

    時長很短, 從頭至尾不過一分來鐘的畫面。

    宋達所謂的拍到路煬側臉，其實也就是口罩上方的一雙眼睛。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上次直播時路煬在衛(wèi)一一直播間里，給觀眾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與討論度的緣故；

    又或者是這位柴瘦助理為了一報路煬的那個“滾”字；

    視頻中，他偷偷放大了拍攝的像素倍數(shù), 直接越過曹盧圍的身形，將路煬的半張臉都框進了鏡頭中。

    少年尤為出眾的面龐被黑色口罩與帽子遮擋大半，視頻上只能窺見一雙微微上挑的冷淡雙目。

    即便還是因為生的太過標志好看, 而在一瞬就成為了視頻中心，但畢竟像素是被放大過的, 周遭光線也是夕陽沉沒時被晚霞侵染的暗橘；

    因此短暫的側臉中，乍然望去，應該是很難認出那是路煬才對。

    路煬猜測過也許某天路苑柯會發(fā)現(xiàn)，但沒想過衛(wèi)一一前腳剛發(fā)，路苑柯后腳就看見。

    并在瞬間認出來，那個自以為包裹的嚴絲合縫的人就是自己。

    宿舍樓里萬籟俱寂，獨衛(wèi)外，賀止休早被趕回去上課，一窗之隔的cao場上鈴聲響起又消止。

    路煬兀自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一個你不認識的人，爛尾樓是巧合，原因我不想說，毀約的后果我愿意承擔。”

    四舍五入等于什么也沒說。

    路煬原本做好了被追問的準備，但出乎意料，路苑柯在短暫的沉默后，只說：“超過上次月考，做得到？”

    路煬愣了愣：“可以?！?/br>
    “行?！甭吩房吕涞貞?，仿佛這事兒就真的翻篇了，沒再繼續(xù)追問任何其他。

    在交代了幾句學習相關的話，臨近末尾時，她才忽地話鋒一轉：

    “十層爛尾樓跟不相熟的人對決滑板，無論什么原因，再有下次，就不是一通電話和一個你愿意承擔后果能解決的，明白了嗎？”

    “……”

    路煬垂眸無聲望向地面，半晌低低應了聲好。

    對面?zhèn)鱽硪魂嚽瞄T聲，路苑柯掩住手機簡短應了句，才拿起手機道了個別，掛斷電話。

    直到聽筒傳來忙音，屋內重歸滿耳寂靜，路煬才放下手機，長吁了口氣。

    左上角的時間跳往第一節(jié)課上課，微信列表里亂七八糟的信息堆滿了整個頁面，首當其沖的是周妙如轉發(fā)來的與路苑柯完全相同的視頻。

    但與路苑柯的簡潔有力且?guī)в袎浩雀械馁|問不同，周妙如顯而易見情緒更加外放，下邊是跟宋達幾乎同樣風格地問號與感嘆號組合。

    -周姨：你跟姓曹的比了?。?？？

    -還是在這種地方?。?？??？？

    -你個小王八羔子！??！

    -你完了路煬！

    -這要被你媽看到得抽死你

    -我是不會為你說話的了這次！

    路煬冷靜回復：已經(jīng)看到了

    周妙如顯然字打一半又陡然被這句回復給當場噎住，頭頂?shù)恼谳斎胫谐掷m(xù)了好半天，時間長的夠寫一篇小作文了，她才終于又發(fā)來一句。

    -那她怎么說？

    -路煬：期中考成績超過上次月考就行

    -周妙如：……

    -你上次738，行嗎？

    路煬冷淡敲字：行

    換個人說這種話大概率只會讓人覺得這人在死鴨子嘴硬，打腫臉非要充胖子。

    但偏偏這人是路煬，學霸的從容自信是有絕對的實力與行為所支撐的。

    周妙如盯著手機上那個簡潔利落的字眼，愣是被囂張了一臉也沒能想到什么噎人的話，最終只能咬著煙嘴笑罵出了聲。

    -行吧，你最牛

    -我剛已經(jīng)找人了解完情況了，衛(wèi)一一那傻缺最近為了追求流量，接二連三到違規(guī)地進行直播，被抓了幾次后這次終于捅到上頭去了，拘留了一禮拜，平臺也不保他了，直接進行了永久封禁

    -曹盧圍那撲街貨最近跟衛(wèi)一一天天合作搞這些有的沒的，也被當成一丘之貉逮進去了，所以這倆人出來就當場翻臉

    -這視頻發(fā)出來主要是為了針對他，結果這傻缺沒剪輯，直接給你也爆出來了，后邊還有個他還沒從爛尾樓里出來，就被城管逮住的視頻，

    最后一個逗號打的格外突兀，也不知是誤觸，還是敲了什么字但又覺得不妥而刪除，卻又因為手快而沒把標點符號刪去。

    頭頂輸入中又持續(xù)了好一會兒，接著周妙如又發(fā)來消息。

    -我問過了，這視頻估計活不了多久，很快就會被刪除，大早上的也傳播不了太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