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一愣。

    蘇拉道：

    “我的腿，不是你打斷的，一開始綁架我們的，另有其人。這個人我們認(rèn)識，所以不敢露臉。對嗎？……你都這樣了，他還不出現(xiàn)，你真的要等死嗎？真的要為了保護(hù)他，送掉自己的命？”

    老丁的臉白得像紙，他撿起條繩子，在大腿傷口上方緊扎，但血流并未止住。

    他于是哆哆嗦嗦地從口袋里掏出個手機(jī)，撥通了：

    “跑了一個，我受傷了，你快來救我，要不，我現(xiàn)在就把你的事說出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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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荔娜跑出倉庫的時候，雨水仍然下著，天色昏晦，烏云密布，頃刻間，她就被淋得濕透。

    東方已經(jīng)浮出了魚肚白，她在密布的雨幕中隱約看出，這是個荒僻的廠區(qū)，一面是山，另一面是荒草和稀稀落的農(nóng)民房，但房子里都沒有燈光，墻面上刷著大大的拆字。

    她判斷不出這是哪條路，但隱約覺得，這里應(yīng)該就是鶴尾山的腳下。

    她記得臨南工業(yè)園附近，還有連片的廢舊廠房和違規(guī)建筑，是要和臨南一起拆除重建的。自己很可能就是在其中的一座里面。

    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離開了手機(jī)，四下無人，杜荔娜簡直寸步難行。

    她在心里拼命地告誡自己，要冷靜，要思考，不能亂，她身上不僅系著自己的命，還系著蘇拉的命。

    終于，杜荔娜看見了遠(yuǎn)處還亮著的路燈。

    地上坑坑洼洼，到處都是積水。她拖起因舊傷而僵硬的右腿，一瘸一拐地朝那燈光跑去。

    只跑到一半，一輛灰色轎車就在她身后停了下來。

    杜荔娜撲過去敲著駕駛員的窗門。

    “師傅，救命！”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她并不陌生的臉。

    “娜娜？”

    杜荔娜愣住了。

    “……大哥？”

    王子謙也震驚地回望她：

    “娜娜，真的是你嗎？子猷都報警了，全家人都幫著找人，他們都在山上，我才剛到這里。”

    他下了車，雙手緊抓住杜荔娜肩膀：

    “別怕，大哥找到你了?！?/br>
    杜荔娜激動地喊著：

    “是老丁！他整了容，他原來就是羅行！蘇拉還在他手里，快叫警察去救她！”

    王子謙連連答應(yīng)，把杜荔娜塞進(jìn)車?yán)铮瞪习踩珟?，自己才回到駕駛位。

    他從手套箱里拿出包紙巾，遞給杜荔娜擦干，自己拿出手機(jī)撥號：

    “喂？李警官？我找到娜娜了，就在鶴尾山腳下。她說綁架她的是司機(jī)老丁，他整容了，對，假身份……蘇律師還被他控制著?！?/br>
    杜荔娜坐在副駕駛位里，呼吸急促，劫后余生的慶幸從骨頭縫兒里一點點冒出來，卻不知為何，落不到實地。

    “……啊，你們多久才能過來？還要二十分鐘？”

    王子謙掛了電話，車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雨打玻璃的聲音，和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在空調(diào)的涼風(fēng)里，潮濕的皮膚賁起了一串疙瘩，杜荔娜猛然打了個冷戰(zhàn)。

    她轉(zhuǎn)過頭去看王子謙。

    王子謙接觸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

    “娜娜，警察沒有這么快到。你說蘇拉還在老丁手里？在哪兒？你帶我去，我們先去救她。”

    眼淚從杜荔娜的眼眶里流出來，和臉上的雨水混雜在一起，她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顫抖，牙齒也格格作響，像是嚇傻了一般。

    王子謙斂去眼底的一絲不耐，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臂：

    “別慌別慌，你慢慢說?！?/br>
    杜荔娜劇烈地喘息著，終于平緩下來：

    “他們在……就那邊兩百米，有個倉庫……”

    作者有話說：

    第94章 荒野的小薔薇（4）

    灰色轎車在廢舊倉庫的門口停下。

    王子謙先下了車, 又從另一邊把杜荔娜扶下來。

    “娜娜，我不放心你留在車上。你跟我一起進(jìn)去，就躲在我后面?！?/br>
    杜荔娜低頭看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 他戴上了手套。

    她抖得更厲害了，但還是點了點頭。

    王子謙抓著她的手臂，走進(jìn)了倉庫。

    鐵門開著, 他們進(jìn)到里間, 發(fā)現(xiàn)蘇拉昏倒在地, 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老丁倚在墻角，姿勢和杜荔娜離開前一樣，滿臉血污，一只眼睛已經(jīng)成了血窟窿, 另一只圓睜著, 身下積了一大灘血。

    杜荔娜撲過去檢查蘇拉的情況, 發(fā)現(xiàn)她還有氣息, 才松了口氣。

    手上突覺濡熱，她抬起手, 手上都是粘稠的血。

    “蘇拉！”

    她哭著搖晃蘇拉，蘇拉的眼睛緩緩睜開，無力地看了她一眼。

    王子謙來到老丁身邊, 褪下一只手套，探了探鼻息。

    老丁僅剩的那只眼珠劇烈地轉(zhuǎn)動起來。

    王子猷面無表情地把手套戴回去, 轉(zhuǎn)過身，看見杜荔娜把蘇拉放下，在四周翻找。

    “娜娜, 你在找什么？”

    杜荔娜僵住了, 機(jī)械般緩緩轉(zhuǎn)過頭, 瞪著他。

    “在找這個嗎？”

    王子謙的眼鏡鏡片反射著燈光，從背后拿出一把水果刀。

    ——杜荔娜離開之前，被蘇拉握在手里的那把水果刀。

    然后，王子謙把水果刀直直插進(jìn)了老丁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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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公安分局的訊問室內(nèi)。

    王子猷坐在兩個辦案警察面前，急道：

    “我知道的線索都已經(jīng)告訴你們了！你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是把江世敏抓過來，這事跟她肯定也脫不了關(guān)系。去搜山，地毯式搜索，有多少成本我來承擔(dān)！”

    兩個警察對看了一眼。

    年輕的警察說：

    “我們已經(jīng)完成布控，也有現(xiàn)場同事展開搜索了?，F(xiàn)在有一個新的情況要跟你核對。”

    “什么情況？”

    “你大哥的司機(jī)，丁利，你了解嗎？”

    王子猷愣了一下，而后怒道：

    “老丁跟了我大哥四五年了，很多家里的事都交給他去辦，不會有問題?！掖笊┎皇前研熊囉涗泝x的錄像都發(fā)過來了么？老丁送了娜娜以后，就開車下山了?！?/br>
    “沒錯。但是行車記錄儀只記錄到丁利離開鶴尾山，再后面的記錄就沒有了。我們聯(lián)系丁利，他一直處在關(guān)機(jī)狀態(tài)?！?/br>
    “那又能說明什么呢？”王子猷不耐煩道，“你們應(yīng)該趕緊去查蘇拉的行蹤，去找江世敏，反過來查我們家干什么？”

    年長警察拍了拍年輕警察的肩膀，接過了話頭：

    “王先生，丁利的身份是東南亞華僑，五年前入境，一直在你大哥手下當(dāng)司機(jī)。我們的技術(shù)人員把丁利的相貌和十二年前車禍肇事者羅行的照片做了交叉比對識別，基本確定，他們是同一個人?！?/br>
    王子猷呆住了。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們是說，丁利……羅行整了容，回到國內(nèi)，潛伏在我們家，伺機(jī)報復(fù)？……他和蘇拉，是同伙？”

    “這個我們還不能確定?！?/br>
    年長警察突然話頭一轉(zhuǎn)：

    “你的侄子侄女，現(xiàn)在在哪里上學(xué)？”

    王子猷覺得莫名其妙，但他還是答道：

    “大的在西山小學(xué)，小的在西山幼兒園?！?/br>
    于慧提過要送他們?nèi)H學(xué)校，但王子謙不喜歡國際學(xué)校的教育體系，認(rèn)為孩子小的時候還是應(yīng)該接受國內(nèi)的基礎(chǔ)教育，就像他自己一樣。

    “……這和娜娜的失蹤，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我們詢問了保姆，前天晚上，你大哥大嫂大吵了一架。半夜，你大嫂打了一個跨國電話，咨詢洛杉磯一所特許私立學(xué)校的入學(xué)要求，包括和國內(nèi)教育經(jīng)歷的接駁問題?！?/br>
    “……”

    “昨天晚上，你報警后不久，你大嫂帶著兩個孩子，上了飛往洛杉磯的飛機(jī)，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境了?！?/br>
    “……”

    “王先生，你大哥王子謙，現(xiàn)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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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謙從老丁的尸體上拔出刀，來到杜荔娜和蘇拉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