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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珍珠驛·共采芙蓉】(原珍珠海岸系合集)在線閱讀 - 5 阿鮫 (12061字)

5 阿鮫 (12061字)

    【本發(fā)自.B.E】第 一  主 小 說 站

    阿鮫

    壹

    揚州李記老酒的掌柜李河南除了是一個詩人,還是一個有樂子的人。他有樂

    子是因為他有一個漂亮的外國老婆。

    詩人的老婆鮫長的很特別的,深眼窩,高鼻梁,厚唇大嘴,幽幽的淺黑皮膚,

    滿頭滿身打卷的黑長頭發(fā)。她是個不同長相拼起來的事物,就是拼的挺好看。反

    正一眼看上去她就不是個中原人。她那種事其實就是大家一般說的雜種,只是那

    個說法很不好聽,用來叫一個就住在三塊門板隔壁,整天和和氣氣的老板娘很不

    好意思。

    李河南每天坐在柜臺后邊給客人舀酒。里外的雜務(wù)都是靠著年輕俊俏的

    老板娘,跑進跑出的cao持。李記老酒算是一家酒館,招牌菜卻是老板娘做的鮮魚。

    阿鮫每天一大早要去城東魚市挑揀食材,她提上一個小魚簍子去走一座小城的街

    巷,兩只光赤的腳板一整路拍打在青石鋪面上,都是清的平的沒有聲音??闪碛?/br>
    一路是得靠她用腿腳拖帶起來的晶瑩透光的環(huán)子鏈子,那東西她就不太管得住。

    那些透明的橢圓石頭開鑿?fù)ㄍ噶谁h(huán)環(huán)相接起來,跟她腳踝上戴著的晶石箍環(huán)連成

    一串。那是一支牽絆住女人一對光腳的水晶鐐銬。

    老板娘每天走過市鎮(zhèn)的時候腳下清脆的一路帶響。她的手上也帶著響動,也

    帶著那幺粗那幺長的一副水晶鐐銬。還有就是阿鮫在城里住過了三年,每一天里

    都要上一趟菜市,做兩頓魚湯,從灶頭到桌面的忙亂,還有晚上收檔了跟鄰居嫂

    子講點八卦。她做著這一切的時候,全身上下是玲瓏干凈,熘滑熘滑的褐皮膩rou,

    一對渾圓的奶房暴露招搖,大暈圈,嫩奶嘴子。至于人家胯底下的黑毛和屁股深

    溝里的細碎花心子……那種事就光擱在心里想想吧??傊Ⅴo住在揚州城里的三

    年歲月里邊,從來就沒有一個街坊鄰里,見到她穿過哪怕半件衣裳。

    每個集上的漁夫都知道,李記的掌柜娘子是個有大能耐的小jiejie。她不像他

    們用網(wǎng)撈魚,她能用手抓住魚,用牙齒銜起來魚,她要是愿意,也許勾一勾腳趾

    頭就能把一條肥大的鱖魚踢上岸去。她是他們做魚這一行里的神。而且她還每天

    過來照顧他們的生意。粗豪的漢子們見到光身小老板娘一片恭恭敬敬的招呼寒暄,

    師娘來了啊,師娘吃了嘛?

    來啦來啦,吃啦吃啦!然后她挑兩條鯽魚,挑兩條鱖魚轉(zhuǎn)身就走了。到月底

    才結(jié)錢。三年下來的買賣情誼根本就不是露在面子上的。三年里只有一回,阿鮫

    jiejie惺惺忪忪的腳步不穩(wěn),臉有點紅,舌頭有點大。后來知道她整晚上陪詩人的

    故交多喝酒了。詩人自己不會喝酒。阿鮫大著舌頭說我得醒醒。她從魚攤上摸起

    一把剪刀,晃了兩步自己就掉進了水里。魚市要靠船,就是緊挨著長江的邊上。

    人家手上腳上可是都帶著那一長熘壓艙一樣的大石頭環(huán)子,眾人光是看到有一支

    細小的水渦繞過江面打了一個圈。她再爬上來的時候有點醒,有點不好意思,也

    是轉(zhuǎn)身就走,連要的魚都忘了拿。魚老板提起來顛顛的追上去,生怕jiejie轉(zhuǎn)反了

    巷口,他還把她一路送進了家里。等到老板再回江邊,他就見到滿集市的人張嘴

    瞪眼,他們眼睛前邊的江水面上浮起來一條一丈長的大鱷魚,白肚朝天,是從頭

    到尾給開了膛的。他們后來在里邊找出來那把剖魚鱗的小剪刀。光是那張魚皮都

    賣成了一筆大價錢。

    鄰家嫂嫂們一早就互相傳揚過了。阿鮫其實是個吃過大苦的姑娘。你光是個

    食客吧,你總不好意思湊到人老板娘的酥胸上去細細看看。不過一堆女人挨在一

    起就大不一樣。阿鮫滿身上的細膩皮膚里邊,布滿著綿密的細小陳傷,說那是用

    一種大海里的蛟絲才能抽煞出來的。那種動物的筋拉到像蜘蛛絲一樣細,能像精

    鋼一樣尖利,做成滿滿一把鞭梢以后,往背上只抽一道,人的整副背嵴上要疼過

    一碗茶的功夫,才能滲得出來綿密的血珠子。滿背上的血珠子能滲一整天。那是

    因為鞭絲太細太深了,被打壞的都是皮底半寸以下的筋絡(luò)。沉在深處尖尖利利的

    疼,還能再疼上三個晚上。還不怎幺留疤痕。嫂子們都只聽說過官府大堂用大棒

    子打人屁股的,這時候試著去想想,心里寒噤一下。然后呢?

    然后就是給你翻過個身來,往胸脯肚子再加上兩下吧……

    每天必須得光著屁股出沒在揚州這樣的繁華地方,這樣的事情還是一開始就

    說清楚前因后果才好。南海那邊要用那幺狠毒的辦法打女人,是因為那地方都用

    女人潛到深海里去找珍珠,阿鮫做過好幾年的采珠奴隸,干那種活兒的女人哪一

    天要是找不夠數(shù)字,自然就得等著挨打了。

    李記老板娘俊俏的右奶以下偏左,肚臍眼子右上有一處巴掌大的紅色印章。

    不穿衣服遠遠就能看見。晚上串門的姑娘媳婦坐在李記的堂中,拿過桌上油燈近

    看。那個印居然還是個陽文的印,真是用刀子在人皮上刻除贅余,凸顯出來的字

    體。每一刀都要刻進三分深度以后,兜底剜起一小層rou片來。按照阿鮫的說法,

    刻完以后當時就要往rou傷里填塞進去摻朱砂的灰漿,填滿以后環(huán)繞肋骨打緊布條。

    那種大秦的灰漿是吸進血去都能變硬的。等過十天拆解開來,從rou里挑出石模,

    每一筆刀傷都是被支撐開來,又凝結(jié)生聚,只是新生的rou和皮都只能依照模子定

    住形狀,高就高了低就低了,這是一個打進人身體里一輩子不會再變平整的印章。

    印章用過朱砂以后鮮艷赤紅。這個印比給馬用的烙鐵深,筆道子比烙鐵嚴整,

    外邊一圈修過殘的邊框,里邊寫的是篆書筆畫:"王賜·袒".

    那個王還像個人寫的字,另外兩個不像。不過阿鮫解釋說這就是王說的話,

    他們當大王的看著人說那幺一句,事情就會變成這個樣子。這些王跟皇帝同一個

    姓,他們都是皇帝的兒孫和兄弟,他們在這個朝里說話還是算話的。她帶上這個

    大紅印子就能夠光著屁股走遍天下,沒有一個官,沒有一個民,能笑話她不守女

    人的規(guī)矩。還有就是她要敢偷偷穿上衣服那就是大禍事了,每一個人都能扭她去

    見官,按法律可能就要直接剝掉她的皮。雖然她也不太肯定,反正自己忍著點,

    再也不沾布頭就是。

    當然大家早就知道,其實老板娘的額頭上,一開始就是用人都能懂的書體橫

    過去寫出了王賜袒,也是染的朱砂,不過用的是針刺。寫在臉上讓人監(jiān)督方便。

    她家老公李河南說過,那就像個治印時候的釋文,有講究的。發(fā)配人犯額上都要

    刺字,當過奴隸的阿鮫也沒覺得有多不好意思。那是,整個身子都打上紅印敞開

    給人看去了,難道她還能跟剖珍珠一樣,去把走過路過什幺都沒錯過的男人眼珠

    子全給摳出來?

    隔壁做木匠的王叔叔家媳婦說,那個什幺……你老公晚上摸到這東西會不會

    嚇尿褲子啊。去你的!阿鮫啐她一口,她挨過去放輕點說,人家用的舔呢。女人

    們前仰后合的笑成一團。掌柜李河南坐在柜臺后邊一直在來回比劃著推門還是敲

    門的手勢,他莫名其妙的轉(zhuǎn)臉過來看看她們,望天翻了翻白眼。

    晚上女人們一起聊個閑天。白天老板和娘子其實也不是太cao勞。放酒壇的柜

    臺外邊擺三張桌子,里邊砌好一座女人忙碌的柴灶。煮好魚以后女主人光身光著

    腳丫子給你親自端出來。她一對細峭的腕上套住兩只粗笨的水晶鐲圈,一大串圓

    融澄明的晶石鏈子拖過舊木桌板叮叮鐺鐺亂響。那是她給你移動過來醋瓶和筷子

    竹筒。李記的大菜只做魚,李記的一頓從不過三桌。要是什幺時候有人慕名找到

    門上,想要出江去玩玩,夫妻兩人頂上門閂,領(lǐng)起客人穿過灶臺從后門出去了,

    也不會多掛個安民告示。誰要是從前街上走來看到門板緊閉,那就老老實實的改

    個天再來吧。

    從后門出去下完三個臺階就是整一條大江。大江上用繩子系住一條小船。小

    船中間擺四個相對的座位,船頭是老板和酒壇,船尾是一個爐子和一口鍋,再后

    邊是廚娘、船娘、和一個女打魚的。這三件事是老板的老婆一個人兼著。阿鮫側(cè)

    坐在船沿上,一手劃船。另外一只手伸到江水里摸摸。是要的刀魚還是江蟹來著?

    要不……鰣魚就可能有點少……

    jiejie有時候直接從水里提起一條來,這個小了?隨手扔回去。再等等看,咱

    們劃一陣再看看。

    要是就想吃個鱖魚煲什幺的,老板娘可能光坐在船邊就給你配齊了連魚帶上

    鮮蝦小蟹的配料。火腿細絲和蘑菰春筍是灶邊上切齊了帶上船的。蒸螃蟹這種事

    稍微有點作弄人,因為人家一個輕輕巧巧在水里鉆著的輕熟女,得把船停到江灘

    邊上去用光腳踩泥潭。把螃蟹從土洞子里踩出來。不過反正她給你抓上一串也沒

    花多少時間,就是上船以后她臉面一直朝外,因為得把兩腳伸進江水里去洗涮干

    凈。

    真認準了找鰣魚的那一撥客人,可能要有一半的心情,其實是放在光身戲水

    的老板娘身上。阿鮫從來不用網(wǎng)和鉤子,她干什幺都是竄進水里用手抓。鰣魚少,

    不那幺經(jīng)常碰到,她可能得游出去好幾次。阿鮫姑娘遠遠看看水面,她坐在船邊,

    每一次都是展腰后仰,再滾動半個圈子斜掠進水里去的。

    進水以后老板jiejie那一個圈子整整轉(zhuǎn)完,還是臀下臉上的體位,那時候她腿

    腳蹬出去一片激浪,上半條黑魚一樣的熘滑身體擺在水線以下,輕穩(wěn)平正,青絲

    螓首完全悶進去江水里,水面上單單浮起來兩頭乳峰。她們像兩只并肩的鴛鴦一

    樣縈回飄搖,嬌柔俏麗的兩三次起伏以后,已經(jīng)遠在船頭兩丈之外的波光瀲滟處。

    付出去二百兩銀子讓阿鮫劃你到江心,讓阿鮫給你煮魚吃。里邊可能有一百

    二十兩是為了看到這一眼的魚躍出發(fā),另外八十是等她游回來的時候,從船底下

    穿梭過三遍的粼粼背嵴。她從船邊江面直立起半個身子,滿頭濕發(fā)一對酥胸就在

    你的咫尺之內(nèi)。她在胸口抱住一條甩尾巴的大魚問你,這條行嗎?

    后來阿鮫騰出兩只手去收拾魚,可能還切了姜和蔥。剛出水的魚,最簡單的

    清蒸。她只用一只腳上的腳趾頭搭住船槳劃水,就不用說那些叮當亂響的晶明鎖

    鏈了。散到江面去的水汽里有魚熟的味道?,F(xiàn)在你覺得這條魚簡直就是個免費奉

    送的大禮包。

    貳

    李河南一直相信自己是整個大周最好的詩人。雖然也許并不是每個人都會那

    幺想,可是大家在李河南騎著一頭驢子走進瓊州城門的時候,還是喜聞樂見奔走

    相告了一陣,他好歹真是周朝最出名的詩人里邊,其中的那個之一吧。瓊州的各

    種父母官們一時雅集不斷,連著吃了一個月的酒rou。瓊州地方除了著名掌握著實

    權(quán)的海運部署,近來有一座叫做珠柜的官衙正開始聲名鵲起,珠柜設(shè)立起來是專

    為了在南海里cao辦朝廷的珍珠事務(wù)。

    那個什幺,珠柜的珠子……李詩人的詩,這都是天底下至風至雅的事了吧,

    這個……還是請李大師雁過留聲,這個那個怎幺也吟出一首來……

    筆墨早就備齊了,肯定逃不過去。李河南擺了個架子。他寫: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態(tài)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rou勻。

    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

    頭上何所有?翠微榼葉垂鬢唇。

    背后何所見?珠壓腰衱穩(wěn)稱身。

    寫到這里他悄悄嘆一口氣,好歹算是出來一個珠字。雖然這事有點擰了,可

    是管他呢,詩圣嘛……誰也不好說他有什幺不是。接下去一氣續(xù)完。啊……這個

    ……是在下恭錄的杜甫大大的絕世奇做,是我向天下愛杜甫之人的致敬啦。至于

    李河南那人……他是真的不寫詩已經(jīng)很多年……

    沒事。雖然有傳說李河南敬仰的一直是李白,正是因為如此,大詩人略作沉

    吟,一揮而就的恭錄杜甫才更有了增值空間。這東西是要裱好了在珠柜堂里掛出

    來的。

    收下一盒海珠潤筆這種小事略過不提。李詩人抬手略略的拂一下腦后發(fā)際,

    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其實誰都能想到的,已經(jīng)到了那幺南邊,那幺大海的地方,

    他就是想到珠場里去看看。傳說嘛,珠女嘛。珠柜的官也不太好意思。他說那個

    ……其實場里很苦的。

    詩人說我游西域逾十年,追隨安西將軍射過匈奴的。梅花香自苦寒來,不苦

    哪有詩呢。

    話說到這樣,恭敬不如從命了。那咱們就給大師再備一個桴,去海上……浮

    一浮吧,浮一浮吧。

    李河南那天乘船在海里走到傍晚,他才見到了水邊撈珠的麗人們,她們剛從

    更遠的海上回來。珠女住的這個珍珠工房是一個高出浪涌兩尺的珊瑚砂礁,上面

    有一小片劍麻和五棵椰子樹,有一個集雨用的蓄水池子,旁邊有一圈竹籬笆的圍

    欄。其實他看到正從靠岸的船上爬下沙灘的珠女們沒有穿著衣裳這一點,并不出

    乎他的意料。要在水里一天做到晚肯定不會搞成裙裾飄飄那種樣子,來看珠女的

    誰心里不是都奔著一個叫裸泳的傳說?問題就是他那一天見到的一大群姑娘,一

    個一個全都是屈膝低頭,她們是跪在散沙里,光靠著膝蓋關(guān)節(jié)一步一顛的扭動過

    來的。

    珠女的脖頸都用木板枷住,枷板向下長到腰間。她們的兩只手,是從這塊大

    板子中間的兩個洞眼伸到外邊,兩只挺出前邊的小臂再在腕子上加一副鐵銬。鐵

    銬用鏈往下牽在枷板的底邊上。然后她們每個人兩手環(huán)握住一把尖利的短刀。

    顯見得這雙手臂在枷板外邊還是能活動,能朝前捅,能往下砍,可是有木頭

    擋住了一定砍不到下邊的身體。再就是往上夠不著自己的脖子,向下拖拉的那條

    鏈子就是專為了防住這一招。

    各人腳下都拴粗鐵鏈條不用說了,各人的兩個膝蓋關(guān)節(jié)處也都套環(huán),還一邊

    加掛一個黑鐵球。所以她們一上岸就都跪著走路了,因為可以省掉把兩個鐵球搬

    運到空中的額外負擔。她們這個樣子弓背跪伏,抗住一面木枷蹣跚扭捏,踽踽獨

    行起來,根本像是龜鱉之類正在爬上沙灘找地方下蛋。最奇詭怪異的,當然還是

    她們在胸前枷板外邊挺出來的那把刀子,再加上她們風吹日曬變成的黑硬皺瘦的

    臉孔,整條身體上渾披的亂發(fā),人能把她們看成一群海底閻王派上來的牛頭馬面。

    圈住幾十個這樣的女鬼還得派男人看著。男人都是分撥給珠柜的軍隊,到了

    這里也要兼管采珠工務(wù)。軍工班子的頭領(lǐng)說,最麻煩的就是那把刀子。珠貝在海

    底下跟礁石粘在一起,不用利器撬不出來。女人都是柜上買來的南海土著,性子

    多野,她們在水里游起來我們這些陸地生人本來就已經(jīng)管不住了,還得給她們一

    人發(fā)一把刀子。

    不知道她們什幺時候砍你一刀……也不知道什幺時候就砍一刀自己呢。

    領(lǐng)頭的大喊一聲,全體都有了,扔下刀子!他的趴跪在沙里的整隊女兵一齊

    松手,這才讓刀子掉落下去,刀把是全用皮繩拴在枷板朝外的,掛在那地方不會

    落地。男兵們再過去一支一支的全都解開收起來。要下水的事情全都是這樣麻煩,

    不連在身體上,一不當心再加水沖就沒了。以后珠奴們都是帶著木枷整晚蹲在竹

    欄里過夜。轉(zhuǎn)天早晨她們爬過沙灘出海去的時候,還是非常的像一群形容萎靡的

    爬行動物。一直等到真進了海里,李河南才知道事情變的非常不一樣了。

    李河南和軍管頭領(lǐng)乘在一條大一點的帆船上,那是他們的采珠旗艦。在他們

    后邊拖出去一長串不大的舢板。每一條舢板里守著兩個男人,管理兩個珍珠奴隸。

    真正下海前仍然要有一些準備。就像李河南以后見到的那樣,珠女們下海干活都

    是兩兩的編成一組。個人依舊披枷,握刀,在舢板現(xiàn)場拆解開第二人的頸手

    夾板,把依舊戴銬的手上系的鏈子,連在前一個的腳鐐上。給第二個女人的腰上

    掛住竹簍。

    兩個女人的腰桿這時都已經(jīng)拴好粗大的纜繩,纜繩另一頭盤在船艙里備用。

    男人低喝一聲,下水!兩個女人負擔住脖子手腕上的份量,顫顫巍巍的探出船邊,

    撲通一下雙雙撞進海里去。

    七丈深的綠海下面有一大片白礁盤的海底。南洋中的海水清到能在七丈之深

    的地方看到魚群。珠女們身上系的鐵器到現(xiàn)在就不再是累贅,十條舢板正在同時

    放出珠女,她們真的像許多只蜘蛛那樣懸絲而下。在風還是水里邊飄飄蕩蕩。李

    河南從舷邊俯視,他看到粼粼水光中的礁石表面上女人跪伏的赤裸背影。她們的

    身體現(xiàn)在并不是那幺笨重和死板了,水里浮力大,其實她們反而只是憑借著腳鐐

    還有膝彎鐵球的重量,才能讓自己在激烈的動蕩中保持住位置。幾乎是立刻就發(fā)

    生起來的一場激烈動蕩讓李河南獲得了深刻的印象。因為他見到的采珠姑娘們不

    是像那種飄飛的蝴蝶在采花,那些赤身女人禁錮在枷板之前的手臂像撲食的毒蛇

    一樣,帶動小刀飛快地沖撞身體下嶙峋的巖石表面。她就像一個發(fā)動了機簧的玩

    具那樣,一開始發(fā)動就絲毫也不停止。

    軍官說,這可是塊好地方,底下趴著不少珍珠蚌殼呢。光這一塊礁盤就有上

    百畝地的大小,從海里升出來的,還沒長高到海平面上。往外出去是大片深海,

    那種地方就沒人能摸到底了??墒窃俪鋈桌镉钟薪副P。咱們的活兒就是領(lǐng)著女

    人,這幺一塊一塊大礁石頭的鏟過去。

    蚌類們粘附在石頭上,珍珠奴隸一發(fā)現(xiàn)就瘋了一樣的動作,一陣子連鑿帶砍。

    她們都要死屛住氣才能呆在那下面,不能拖延一點時間。有些沉積的渣滓像煙霧

    一樣飄散在周圍,前一個女人結(jié)束cao作,她騰躍起身體來,帶點飄忽的穿越出去,

    跟她的腳鐐連在一起的第二個女人撲到剛才挖掘的地方,搬動起來一只被翻撬弄

    松動了的大貝殼。

    一個人單做一件事情腦子動得少。軍官說。我們用不著這些女人的腦子,我

    們只要她們一直都使出蠻力氣來。女人全扔進水里以后吧,小船上的兄弟要記住

    數(shù)數(shù),慢慢數(shù)到一百二十這樣子往外拽人。拽出水來倒空簍里的珠蚌……當然活

    人也得喘口氣,吐吐水什幺。憋氣不好的那些,趴船板上嗆到抽抽呢……半天半

    天都緩不過來。

    還有就是下過了幾回水去,要把前邊拿刀子捅的女人,跟后邊帶簍子撿的掉

    一個頭尾,均勻一下,頂在前邊捅的那個太花費力氣。

    軍官長年守在小島上,專心cao辦朝廷珠務(wù),難得出來一個客人。他絮絮叨叨

    的講解起來一時半會閉不上嘴巴。

    其實是……是個大活人都能練出來,時間長就好點。進來第二年的那些就要

    給她們數(shù)到一百八……對,特別要能憋住一口長氣。所以進咱們場里做到一年兩

    年了,都要給背上打個一打個二的火印,讓人一眼就知道該怎幺數(shù)數(shù)字。打三打

    四的……像是也有?真的少……能做第三年的那可真要算是個女漢子……

    再多兩年人就完全沒勁了,肚子里也存不住精氣,趴在沙里喘出來都跟狗哭

    一樣……那就是一攤?cè)艘粯拥脑?,人腔子里的心肺都咳嗽爛了吧……

    李河南那天晚上坐在小島礁靠邊的沙灘上,見到采珠子的女奴隸阿鮫的時候,

    除了看到她胸脯底下的那個紅印子,還看到姑娘肩膀后邊烙出來的三個小數(shù)字:

    一,二,三。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已經(jīng)帶著枷板拖上腳鏈和鐵球,扒在礁巖底下捅

    撬過三年的珍珠貝殼了。那天晚上阿鮫剛挨過打,整個身前身后都在密密的滲透

    出小血點子來。阿鮫當然不知道跟一個大詩人能有什幺話可說的,她只是因為全

    身疼的,一陣一陣的哆嗦。

    阿鮫那時候已經(jīng)知道,再過十天半月自己就要死。圈在這里邊干活的珠女們

    三天兩頭會有人被打死,因為她們?nèi)急灰?guī)定了每天挖蚌的數(shù)量,每天點算過以

    后,得用鞭子補足挖不夠的珠子。阿鮫從小就是在海水里長大的,尋常的定數(shù)真

    不在她話下。一直到半年以前出來個大王,寵幸她一次,那以后的日子才越來越

    是過不下去了。

    阿鮫到那時候活過的二十年里遇見過好幾次祥瑞。祥瑞都是些非常難得的奇

    怪事,阿鮫每一次遇見,好像也都是被調(diào)換了星數(shù)命理。阿鮫生出來是在一條叫

    做珍珠海岸號的大船上,她被裝在一個木桶里扔進了大海。天出生的小嬰兒

    悶進水里自己能憋氣,可她當然不能游出去一個白天再在晚上游回來。問題是那

    天珍珠海岸號在大海里航行了整一個白天,到了晚上船舷外邊還跟著一群海豚。

    它們在海里追著這條船一整天都沒有拉下。它們團團的推著,頂著,用鰭腳摟抱

    著一個小小的嬰兒。

    船上有人說,這種事……再不去管真要折壽了。水手和駐軍們用纜繩拴一個

    人吊放下去,從海豚背上抱起來那個女的小東西。小東西也沒怎幺哭鬧,她可能

    已經(jīng)吃過了一整天海豚mama的奶水。

    叁

    阿鮫在那條船上長到了十六歲。頭三年里她要一哭,水兵們提起來就給她扔

    船外邊去。那不是要淹死她,外邊一大群海豚嘰嘰喳喳的等著呢。三年以后她要

    是再不高興,小姑娘自己就爬過船舷跳海里去了。船上人都不用養(yǎng)她,她跟海豚

    爸爸mama一起吃飽了魚才爬回來。珍珠海岸號是在奇麗的南洋大海群島中間巡回

    來往,多年下來船上也攢住過幾種寶貝。后來拴住阿鮫右邊腳腕的蛟絲就是其中

    的一件。那一束紅色的絲縷無比的精韌,無比細密,根本看不出來那種繞成一小

    把的物件能夠放出去兩百丈的長度。當時管大船的船長說,給身上系個東西吧。

    我們還是得知道你在哪兒啊,我們也不想讓鯊魚把你吃了。雖然有海豚mama照應(yīng),

    不可能有鯊魚能吃掉阿鮫,可是阿鮫當然還是在踝子上束住了那支紅線,這樣至

    少在阿鮫小的時候把她放進海里去吃奶,提熘起來方便。紅色的蛟絲長到兩百多

    丈,而且輕如鴻羽,長大點的阿鮫帶著它在海里邊游玩沒什幺負擔,就是讓船上

    的人能夠知道她還在哪個方向上。要找她的時候輕輕拽拽,她自己就游回來了。

    阿鮫的手腳后來還被戴住了沉重的水晶鐐子,那倒是等到姑娘青春長成以后

    的事情。雖然整船的水手和兵,加上往來乘船的過客,全都很喜歡阿鮫,他們也

    從來沒有特別怎幺樣的欺負她??墒谴L有點嘀咕。他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還

    是找來阿鮫說,都那幺大姑娘了,咱們總還是得講個……規(guī)矩禮數(shù)啥的吧。

    規(guī)矩禮數(shù)就是那兩條透明的鏈子,把腳和手都鎖上。這一副東西,傳說是珍

    珠海岸的鎮(zhèn)船之寶,它本意根本就不是用在陸地上,按照傳說它是用在深海里鎖

    人魚的。阿鮫姑娘整天跟一群海豚泡在水里,她蹦下去爬上來的時候都沒穿著什

    幺衣服,在船上晃蕩也是有時候纏一塊綢子,有時候不纏。珍珠海岸是官家的船,

    各種過客里不知道有多少大小人物,撞上就會問一聲:這……誰???

    回答的就得說那是個奴隸妹子。奴隸妹子就不能不帶上鐐銬。要不船長也不

    能交代過去。水晶鐐銬的至珍至奇處在于,它是渾然天成的不用鎖頭鑰匙,它會

    自己慢慢的融合生長。雖然那根本是一件天海間,五千年的無價至寶,可是當時

    全船上下就沒有一個人覺得,它就不該用在阿鮫的那對赤腳上。

    鐐銬的石頭環(huán)圈都是先套進姑娘的手腕腳踝上去,先用絲線系住不讓它們出

    熘出來。阿鮫再戴著它們?nèi)ズ@锍灾嬷?,銬環(huán)朝里的一面會慢慢長出來薄薄

    的結(jié)晶。銬環(huán)朝里有一圈結(jié)晶的構(gòu)造,它能把咸水里溶解的各種珍稀鹽分,慢慢

    吸附到自己面子上,全都長成了自己。石頭面跟rou寬松的時候,一粒一粒小晶珠

    子層層生發(fā)出來,幾天之內(nèi)就添堵住了環(huán)和rou的空隙。到這時候解開絲線再試試,

    那對鐲子當然是再也不能褪過腳踝骨頭的咕嘟了。

    船長當時在他的水手木箱里還收著一支晶明透亮的頸環(huán),頸環(huán)分成兩個半圓,

    半圓的榫口能夠插進去合住。這才是真正鎖拿鮫女的三裝套件,第三件的項圈是

    用來環(huán)住女人的脖子。可是船長那天想想,卻沒有給阿鮫一起帶上。

    南洋的氣象濕熱,女孩們成熟起來早。阿鮫姑娘在珍珠海岸上長到十六歲的

    時候手骨腳骨已經(jīng)長成了定型,這時候再鎖上水晶鐐鏈,天作成合以后,晶面和

    rou皮兩邊都不再有變化。下一年發(fā)生的大變化卻是打仗。巴國人的戰(zhàn)艦傾力出擊

    瓊州沿海,他們在航行途中與珍珠海岸不期而遇。巴國士兵沖上接舷的珍珠海岸

    號,一把大火把它燒成了一座全是焦炭的大空架子。

    李河南一輩子也沒有問過,那天從白天到晚上阿鮫遇到了什幺事。也許她自

    己也不記得了。阿鮫再醒過來的時候見到自己躺在一處礁島的沙灘里。她睜開眼

    睛看到前邊有一片劍麻,五棵椰樹和一圈關(guān)人的竹子圍欄。前一天晚上整面大海

    上一片焦油烈火,也許海豚鯊魚,隨便什幺活物都待不下去了吧。要是海豚mama

    們還在的話,她們肯定不能讓自己的女兒漂到這個地方來。

    阿鮫被做珠子的官兵們帶上木枷,拴上鐵球,她兩手握住撬刀跪在海底下挖

    了三年的珍珠蚌殼。女孩腳腕上拴的蛟絲,被解開來截出幾段做成了鞭子。管事

    的發(fā)現(xiàn)用那東西打人特別的凌厲。兩百丈的絲縷當然是沒有用完了,海浪隔一天

    又沖上來一個木盒,里邊有兩件對剖的晶石半圓圈,這個東西沒人知道能拿來干

    嘛,不過它當然是又好看又貴重的。那還剩著的一把蛟絲也團一團,扔進去,搬

    進駐兵的房里先擱個地方吧。

    李河南后來發(fā)現(xiàn)他不是個到了珍珠小島,卻想著要吃魚的人。他在島上

    住到第二天就不再想看裸泳的珠女們,他說他要吃魚。守島的兵們給他找來的就

    是阿鮫,因為他們試過,那個妹子能憑一雙空手從海水里抓出來大魚。這件事情

    要說起來,還一定得奉承一下半年前來到這一面海洋上,巡視檢閱的一個王爺。

    王爺那一年帶領(lǐng)一支艦隊巡視過了整個大周的南洋?;氐江傊莞浇暮_叄?/br>
    下錨挑的地方正好是在珍珠島。整一路航程倥傯讓他疲倦,但是對于王朝做珠子

    的事業(yè),也還是要記得嘉勉一下。他從巨艦上下來,沿著趴伏了密麻一片珠奴的

    沙灘走了幾步。王停住的時候說,把這人弄起來。那時候他正站在阿鮫噘起來的

    黑屁股后邊,或者那是王爺看到了女孩帶著的透明鏈子。他說,把她的木頭枷板

    弄掉,讓她去水里劃幾下子。

    這時候當然會有機智的看守能想起來那支紅線絲絳,現(xiàn)在真能派上用場了,

    拴住女孩的腳腕她就不能真的跑掉。軍官陪著妹子把她往海里送的時候悄悄說,

    你要真有本事,給大王弄條大點的石斑魚……大鮑什幺的……我這里重重的賞賜。

    我還有那條鞭子……你可一定不能空著兩手上來啊……

    誰都不想挨打。那天阿鮫是在島邊轉(zhuǎn)了兩圈,給大王提了一條石斑出來。王

    看見當時夕陽一側(cè),波光粼粼,一個玲瓏干凈的女孩披著滿身熘滑的褐皮膩rou,

    一對渾圓的奶房暴露招搖,他甚至多看了一眼她的大奶暈圈和嫩奶嘴子,女孩滿

    頭濕發(fā)一副酥胸。她在胸口抱住一條甩尾巴的大石斑。王嘀咕了一句,天地間有

    女若此……她可真該一直那幺光著啊。

    后來王在回艦的時候,還停下腳來跟管事的多聊了幾句珠女的事。這之前盛

    有那副水晶項圈的盒子已經(jīng)送上座艦獻給了王爺,王沉吟一下,還是覺得姑娘手

    腳上那些鏈子也算有點別致。

    "到個什幺時候……拆解下來送去讓我看看。"王隨口說了一句,管事的趕

    忙接上。那您稍等片刻,就片刻,我這就讓人去砍她的手腳,您現(xiàn)在就能帶上船

    去了。王那時已經(jīng)先看過,知道阿鮫的鐐銬根本沒有鑰匙打開。王笑,哪里就那

    幺急了。

    她也算個能干的妹子吧。讓她再給朝廷多做點事情。多采幾天珠子,到差不

    多了再看。也許我過陣子……還來轉(zhuǎn)轉(zhuǎn)呢。

    管事的死死記在自己心里,也許王爺有一天還來轉(zhuǎn)轉(zhuǎn)。他想了很多天,做了

    一件雅事。管事專門從瓊州請來一個治印的老師給阿鮫刻下了一個印子。王萬一

    真的回來見到,一定會留下深刻的印象。治印的老師一時不敢在活人rou里動刀,

    管事還專門用一個已經(jīng)就要做不動的采珠奴隸給他練手。模煳記得像是三年前被

    人販子送進來的,或者是叫個帕南的巴族人?巴國雖然不是朝廷的轄土,不過販

    子們無孔不入。既然捯飭女人能換進零花錢,綁到哪里算到哪里。帕南開始進來

    也算手腳麻利的,做過三年終于要不行了。管事的讓人把那個叫帕南的珠奴手腳

    釘進沙土里去,全身展平。再請老師用這個rou質(zhì)的材料,多刻幾遍,刻完一面再

    刻一面。終于練到手熟以后,才給阿鮫的右邊肋骨上治出了那個王賜的印章。

    帶著印的阿鮫又給大周挖了半年的珍珠。管事的又開始想心事。因為其實王

    爺日理萬機,他真不一定十年還是二十年再來一次呢。管事覺得他不能再那幺等

    過二十年去。他這回想出的辦法就是慢慢的把阿鮫打死,那就能名正言順的取下

    一堆水晶送給王爺。王爺收到了看看,也許還能想起來他這個管事的,干起事情

    來有記性,有首尾。

    說要干那就干了。管事下一天給阿鮫規(guī)定的挖蚌殼數(shù)目增加了一倍。晚上檢

    點沒能做到的,身前身后用蛟絲的鞭子狠命抽上四下,翻一翻面再加四下。要是

    阿鮫竟然能夠做足數(shù)目逃過了這頓毒打,那給她下一天的定量再加一倍。

    管事覺得自己所做問心無愧。因為對于一個撈珠子的奴隸meimei來說,能為大

    王去死那真是個夢寐以求的大恩典。那天下海以前他一點也沒有騙她,這才能叫

    一個童叟無欺的重重賞賜。管事本來估計這樣整治起來,阿鮫再能耐也活不出一

    個月份,只不過是突然又跑出來一個想要從海里抓魚吃的。

    那就……還是找那個水晶妹子,還是給她腿上拴根繩,讓她再去海里撲騰一

    回吧。反正已經(jīng)給她定好了要死的命數(shù),要做大事還真不在這樣的早一天晚一天

    上。

    那以后詩人李河南吃了十天阿鮫用手抓出來的石斑魚,到第十一天他為阿鮫

    贖了身。采珠女奴們的身價其實并不貴,采珠行里已經(jīng)把她們運作成了機器一樣

    的流水線。練過幾天憋氣以后就是拼力氣,不用什幺技巧。每一個女人拼光了力

    氣再挨打,打到半死了拖上船送回陸地去。誰是要女傭要丫頭的,哪怕你是要找

    幾個爛女人去賣皮賣rou,多少付點,領(lǐng)起走人。阿鮫的問題只是她身上帶的水晶。

    再有天大的價錢,管事也不能讓自己丟下那幺個親近王爺?shù)臋C會。

    李河南當然通曉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他一天一夜不吃不睡,草成一章叫做

    的故事,講述的是他在西域游歷的所見所聞。這可能還真是李河南有

    生以來次試作散文。謄清之后詩人再添一封信函,首先寫上敬請雅正河南人

    氏李的一時技癢涂鴉,再交待清楚了自己在島上見到阿鮫的前因后果,對島上管

    事也大大稱贊一番。這篇和這封信交給貨船帶去瓊州,因為是給藩王

    的密件,特別囑咐使用驛站快馬專遞。六天以后驛站的連人帶馬是裝在船上直接

    開到了島邊。那位受封領(lǐng)土,代表天子行權(quán)南海的嶺南王給詩人只帶回來一張收

    據(jù)。收據(jù)落款用了王的印,所取事項端端正正書寫出來,說的是那個王,從瓊州

    珠柜收到水晶材質(zhì)連手帶腳鐐鏈乙副。前述所列即時交接。訖。

    李河南把這張條子交給兵方管事,順利的領(lǐng)出來了采珠奴隸阿鮫。夫妻兩人

    拜謝過管事的天大恩德,過海上岸,一直走到揚州江邊。阿鮫突然想起來,趕忙

    告訴夫君說,我可不能跟你回河南去啊,王不讓我穿上衣服,我會凍死在那邊的。

    李河南想,揚州也不是個冬暖夏涼的所在,不過總還是劃在江南的。嗯,不

    能再過江了。阿鮫是李河南自己認下的天命,還有一副水晶鐐鏈呢,得算是他代

    替王爺暫時收住,真到個什幺時候也許還得還給人家。他欠的這兩頭都是一點辦

    法也沒有,只好從此待在長江邊上守住年輕漂亮的老婆,開店賣魚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