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也一時間沒做聲，深深地看著他。

    那雙叫人心顫的漂亮眼睛里有種很難形容的東西，姜初宜被盯得渾身發(fā)燥，堅持了幾秒，率先挪開眼。

    隔了會，她才聽到他低聲說，“開心。”

    網(wǎng)上經(jīng)常有人開貼，評價姜初宜的長相。

    說她雖不至于像其他童星一樣長殘，但氣質(zhì)總是寡淡不知情欲，臉也差點意思，不夠媚也不夠驚艷。

    但宗也在少年時期，性啟蒙的每一個階段，都由姜初宜一個人引導。在他什么都不懂的時候，就毫無緣由地沉溺在姜初宜的風情里。

    尤其是在秦同手里，她就是一件完美的作品。就算是這種基調(diào)沉郁的片子，她只有十四五歲，也依舊有風情。這種風情很奇妙，不是一眼能看出來，更類似霧里看花，朦朦朧朧的孱弱。

    宗也不確定，這個世上是不是只有他，會被這種已經(jīng)反復看過無數(shù)遍的文藝片喚起性沖動。

    姜初宜繼續(xù)看著電影，根本沒察覺身邊人的變化。

    《阿戈》播到五十七分鐘，少女坐在海邊的礁石上，漆黑的發(fā)被風吹散，雪白的腿和裙邊被水打濕。

    電影臺詞是一段獨白，原聲配音，到現(xiàn)在隔了近十年，姜初宜聲音始終沒有太大的改變。

    過去、現(xiàn)在的時空仿佛隨著海浪流動交錯，熒幕里的漁民，熒幕外的宗也，都靜靜聽她說著。

    “我討厭父親喝醉酒的模樣，討厭母親為他哭泣的時候，討厭家門口的那條水溝，討厭海鮮的腥味，討厭班上的男同學，討厭物理老師?！?/br>
    “即使我討厭這個世界上的很多東西，討厭這個時好時壞的天氣，但是——”

    姜初宜湊近他耳邊，用著幾乎和這段獨白一樣的聲音，輕輕接上最后一句話，“但是宗也，我好喜歡你?！?/br>
    第55章 五十五顆星

    但是, 宗也，我好喜歡你。

    這像是在夢里才會聽到的一句話。

    宗也呆呆地望著大熒幕，呼吸有一瞬的停滯, 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姜初宜覺得羞澀，說完便回身坐好。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看電影，等了會, 旁邊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這次，宗也沉默的時間很久。

    姜初宜好奇偏頭, 他還是剛剛那個姿勢, 好像整個人都被定在了原地。

    宗也是那么平靜, 然而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 他眼眶居然紅了。

    她試探問：“宗也, 你怎么了？”

    宗也像是笑了，又像沒有, “初宜，謝謝你。”

    “謝我什么？”

    “謝你……能喜歡上我。”

    薄薄的脊背微弓, 他用手捂住臉，不敢讓自己的神態(tài)繼續(xù)暴露在她眼里。

    電影里的那片海發(fā)出藍色的光。宗也也被湮沒在海里, 遲緩又劇烈的甜蜜仿佛海水, 包裹住他，讓他眩暈, 讓他窒息。

    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融入他的血液，到達四肢，甚至讓他整個靈魂都在震顫發(fā)痛。

    如果有人問宗也, 姜初宜之于他, 是什么。

    他想他應該會回答, 是這一片海。

    在這一生最狼狽的時候, 宗也愛上了姜初宜。

    在那個陽光很好的午后，她笑著向他道別。

    他便掉入了這片一望無際的海，海面是深深的藍，只有星星投下的模糊光影。

    零星的、和她有關(guān)的、少的可憐的記憶片段，都像是纏繞的海草，把他一點點往下拽，宗也偶爾也會感到無望。

    在這片海里沉浮多年，他就像是被待蒸發(fā)的水珠，曾經(jīng)放棄了很多幻想，甚至開始渴望，只要她能多看他兩眼，記住他就行。

    模糊點也行。

    只有這樣，他才能獲得片刻的解脫。

    聽起來好像很絕望，可潮起潮落，太陽東升西落，他又始終抱著一絲期待。

    他固執(zhí)地留在原地，被困在那場雨里，被困在相機出片的那一分鐘里，被困在這場孤獨的獨角戲里。

    幾千個日夜，跨越十年之久，宗也在此刻等到了回應。

    ——他終于從這片落滿星光的海里浮上了岸。

    ……

    ……

    姜初宜沉默陪他坐著。

    他突然喊她：“初宜?！?/br>
    “嗯？”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動說喜歡我?！?/br>
    “是嗎？”

    她微微困惑，怎么記得自己說過很多遍了。

    “我沒問你，也沒逼你?！弊谝残?，“但是，你還是喜歡我。”

    姜初宜嘟囔：“我本來就喜歡你啊……”

    “我也好喜歡你?！?/br>
    《阿戈》快接近尾聲。

    宗也沉默地把玩著那盒薄荷糖，用指尖撥弄著頂蓋，又合上，重復著這個動作。

    反復幾次后，他把薄荷糖收進手心。

    宗也看了眼她，用手背抬起座位之間的橫桿，問，“初宜，這個房間有監(jiān)控嗎？”

    姜初宜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這里不能親，外面好多人呢。”

    “那，要不要跟我回家？”宗也歪頭，“一億被養(yǎng)在我叔叔那兒，你想看看貓嗎？”

    “看貓……”她表情猶疑，重復了一遍這個話，“也行?！?/br>
    “如果，我說，我叔叔今天不會回來?！弊谝捕⒅?，頓了頓，“你還要去看貓嗎？”

    姜初宜安靜。

    宗也垂眼，開始玩那盒薄荷糖，也沒有再出聲。他安靜地等待著，像是要給她足夠的時間考慮清楚，好像她還有反悔的余地。

    片尾曲的聲音響起，黑白的字幕讓包廂瞬間變暗了許多。

    見他還是坐著不動，姜初宜挪動身子，戳了下他。

    宗也動作停頓，玩盒子的手臂垂下，偏頭看她，“怎么了？”

    “不是要去看貓嗎?！苯跻烁杏X自己的臉在火辣辣地燒，不敢回視，聲音變?nèi)趿嗽S多，“電影都放完了，怎么還不走……”

    *

    這一路上，姜初宜坐在副駕駛上，看上去依舊淡然自若，其實心亂如麻。雖然她具備基礎(chǔ)的生理常識，但是很明顯，理論和實踐差距是巨大的。

    幸好回去的路也堵，留給姜初宜足夠的時間去求助。

    隨手劃拉著百度出來的那些“親身經(jīng)歷”，姜初宜做賊心虛地瞄了眼宗也，端起手機，偏過身，用一種略帶刻意的姿勢靠在副駕駛的車門上。

    姜初宜：「小億，你在嗎？有沒有時間，我可能需要向你咨詢點事」

    陳億：「你這會還有功夫來找我？宗也是不是不行啊」

    姜初宜：「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

    陳億：「行吧，我正經(jīng)點，您找我什么事？」

    姜初宜字斟句酌，把想問陳億的問題改了好幾遍。怎么看都覺得不對勁，最后一咬牙，一狠心，還是發(fā)了出去。

    姜初宜：「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初夜的時候，因為太痛了，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嗎，那你最后是咋成功的？」

    對面沉寂了幾分鐘。

    陳億：「……」

    陳億：「？？？？？？？」

    陳億：「姜！初！宜！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說什么污言穢語，到底是誰不正經(jīng)了？！」

    陳億：「歐！碼！噶！我聽到了什么？！宜見宗情要doi了，天啊，天啊，你終于要有性生活了！」

    姜初宜：「我正經(jīng)問你事，你能不能認真點？」

    車子等紅綠燈，宗也轉(zhuǎn)眼，瞧見姜初宜縮在角落里，滿臉糾結(jié)，手指在鍵盤上飛速亂敲。

    他笑：“在跟誰聊天？”

    “??？”聽見他聲音，姜初宜立馬放下手機，表情壓不住的臊，“跟我朋友?！?/br>
    宗也隨口猜測：“陳億？”

    姜初宜緊張地嗯了聲。

    幾秒過后，紅燈變綠，汽車鳴笛嘟嘟響起，宗也看著路況，沒有再繼續(xù)追問。

    姜初宜隔了幾分鐘，才去看手機。

    陳億的精神狀態(tài)明顯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器質(zhì)性病變。

    陳億：「你要睡到宗也了……我姐妹就要睡到宗也了……玩男人還得看你啊姜娘娘，怪不得我之前給你介紹男朋友你都不要呢，原來要等著極品呢，是我太天真，還以為你真的要去靜安寺出家呢?！?/br>
    姜初宜：「你能別開玩笑了嗎，我！真！的！很！緊！張」

    陳億：「有啥好緊張的，就最開始有點痛，忍忍就過去了，你拿出當時跟宗也談戀愛一半的決心，狠狠心就成了?！?/br>
    陳億：「幫女人睡了宗也，也算是姜娘娘功德一件了，明天記得來找姐妹分享感受，我定個鬧鐘起來，早上十點不見不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