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不要靠近我
謝綽根據(jù)徐羨給的地址到了平新鎮(zhèn)的一棟老舊公寓前。 他下了車,擱在口袋里的手卻在隱隱發(fā)抖。 其實在車子剛駛?cè)脒@片老住宅區(qū)的時候,他便覺得胸腔有些悶,躁意不斷涌上,好像有什么扼住咽喉,剝奪順暢呼吸的權(quán)利。他強迫自己不要去看周遭的景物,直視前方專心開車。 最后到達目的地,看到眼前斑駁灰敗的公寓,儘管巍然不動,但在陰翳的天空下卻猶如頹然的廢墟,失去整潔、雜亂無序,潮濕的霉氣漫入毛孔,斑斑污跡都象徵著歲月洗禮過的落魄。 謝綽想拿酒精瓶,卻想到徐羨之前擔(dān)憂的神情,看著自己手上參差的裂痕,天人交戰(zhàn)了一番,最終還是把酒精留在了車上。接著深吸一口氣,佯裝鎮(zhèn)定地走到兩人面前。 徐羨正在和沉醉說話,沒有注意到車子的動靜,聽到腳步聲才發(fā)現(xiàn)他到了。 她彎了彎脣:「你來了?!?/br> 儘管淺淡,但女人的微笑宛如斷垣殘壁中盛開的一朵花,清新而溫雅,無形間洗滌了這塊區(qū)域的空氣,也將他窒息般的呼吸凈化了不少。 謝綽把手抽出口袋,轉(zhuǎn)而去牽她的手,當(dāng)觸碰到那細膩柔軟的肌膚時,掌心因為脫皮而遺留的粗礪似乎都被抹平了,心下勉強穩(wěn)住。 徐羨沒注意到他的異狀,只是問:「能順便載沉醉一程嗎?她也要回市區(qū)?!?/br> 現(xiàn)下狀態(tài)不算好,謝綽本意是拒絕的,可想到沉醉是徐羨的朋友,而且這地方這么偏僻也不好打車,最后他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 謝綽全程不發(fā)一語,徐羨也不以為意,兀自跟后座的沉醉聊天,畢竟他本身話就少。而車子漸漸駛出平新鎮(zhèn),謝綽以為遠離了那種地方,體內(nèi)的悶脹感會消失,卻沒想到愈發(fā)擠壓著自己的心臟,而他逐漸喘不過氣。 假日的晚高峰時段塞車是常態(tài),他目光停留在遠方云霧繚繞的山嵐,心底的恐慌越來越膨脹。 要發(fā)作了,他想。 理智告訴他不能在徐羨和沉醉面前失態(tài),可本能卻控制不住。腦子里瀰漫的是方才那片老宅區(qū)、那棟年久失修的破陋公寓,隨之而來的便是揮之不散的陳腐氣味,以及記憶中同樣蒸發(fā)不掉的霉臭。彷彿隔著多年光陰重新鑽入心肺,渾身都沾染著那股令他嫌棄的窮酸。 搭在方向盤上的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都泛了白,謝綽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了,可強迫性思考是沒有辦法輕易遏止的,愈想阻止就愈痛苦,最后引發(fā)的也僅僅是透過不斷的強迫性行為去抒解那種焦躁,卻只會落得滿身瘡疤。 謝綽感覺體內(nèi)有什么正在尖叫著想要撕爛靈魂,堵塞的車流終于慢慢通順了,他憑著僅存的一絲理智,把沉醉送回她家。待順利到達后,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后槽牙都被咬緊了,嘴邊肌rou痠得不行。 沉醉熱情地道了謝,謝綽卻沒心思去應(yīng),在關(guān)上門后,徐羨也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對勁。 其實方才在路上,她就隱約察覺到一絲微妙,例如方向盤上過于緊繃的手指,或是略顯不順的沉重呼吸,還有面部不自然的表情線條,都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整個人好似如臨大敵??沙磷碓?,她不好貿(mào)然詢問。 這下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見謝綽想要發(fā)動車子,她連忙按住他的手:「等等?!?/br> 男人如同驚弓之鳥,反射性甩開她的手,倉皇地看了她一眼。徐羨也有些嚇到:「怎么了?」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夜晚在那冷冷的五官落下如霧的陰影,見他有些欲言又止,徐羨解開安全帶稍稍傾身,卻在觸碰到他的那一刻,被他死灰般的臉色給拒絕了。 「不要靠近我?!?/br> 徐羨愣了一秒,卻沒有如他所愿,直接撫上他的臉頰。 「為什么不要靠近,你臉上明明就寫著需要我?!?/br> 聲線是那樣柔和,如沉靜的月光當(dāng)頭澆下,滿天星宿都是她的餽贈。謝綽的脣翕動了下,然后有些挫敗地低下頭:「我身上的味道不好聞……」 徐羨沒懂,卻仍是順著道:「哪里不好聞了,別胡說?!?/br> 說著說著,她便伸手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脖頸處,輕嗅他身上獨有的氣味。他沒有噴香水的習(xí)慣,卻自帶一種讓她安心的味道,是乾凈清淡的沐浴香,溫和而沉厚。 謝綽被她的臂膀所圈繞,卻是渾身僵硬,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反而被她擁得更緊。 接著他感覺到一抹柔柔的溫度落在側(cè)頸上,是女人溫軟的脣,而她好聽的嗓音響在耳畔:「是我喜歡的味道?!?/br> 她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很好,她很喜歡。 謝綽眼眶一熱,所有話語都瞬間被扼殺在喉頭,不知道該如何說明,又該如何展現(xiàn)自己的脆弱。 「羨羨?!棺罱K他也只是顫抖著回抱她,然后克制不住地提出請求,「能不能把收納柜里的酒精拿給我?!?/br> 徐羨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可能是ocd發(fā)作了,她頓了頓,接著打開副駕駛座前的收納柜,發(fā)現(xiàn)里面不只有一瓶酒精,而是好幾瓶堆疊在一起,將整個空間塞得滿當(dāng),彷彿這樣的囤積,才能給予他一定的安全感。 她才剛把酒精拿出來,謝綽便直接從她手上搶走那瓶,連一秒都等不了。她看著他在自己手上不斷地噴灑酒精,每一下都透著急躁與不耐,而他一向無波無瀾的臉上眉頭緊鎖,理智與衝動割裂著,腦子里有個聲音提醒他收手,可手上卻是不斷重復(fù)著消毒的動作。 徐羨沉默地看著他反覆進行強迫性行為,沒有半分干預(yù)。車窗外的行人來來去去,街燈一盞一盞亮起,不遠處有小狗對著行道樹枝頭上的鳥在叫。 直到整個車內(nèi)都漫漶著酒精刺鼻的味道,謝綽發(fā)洩般的消毒行為才逐漸式微。他靠在座椅的靠背上,手里握著已經(jīng)被噴掉大半的酒精瓶,整個人好似被脫去一層皮,儼然經(jīng)歷了一場戰(zhàn)役的倖存者,目光空洞而疲累。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綽才恍然回神,看著未置一詞的徐羨,驚覺自己丑陋的失態(tài),有些抱歉地開口:「對不起……」 徐羨卻搖頭,沒流露出半點驚慌或畏懼,眼底是一片平寂。她沒有多問,只是道:「你這個狀態(tài)不好開車,我來吧?!?/br> 「你有駕照?」 「嗯,大學(xué)畢業(yè)就考了,只是公司就在地鐵站附近,車子也不算是必備品,就一直沒買?!?/br> 謝綽也自知現(xiàn)在的注意力難以集中,方才從平新鎮(zhèn)開回市區(qū)已然耗盡了心力,為了安全著想,因此從善如流地與徐羨交換了位子。 徐羨坐上駕駛座后,卻沒有立即發(fā)動車子,反而提起他的手,在那龜裂破皮的手心上親了親,吞下上頭殘留的酒精氣息。 「辛苦了?!?/br> / 謝謝寶們的1000珠大禮! 好感動嗚嗚嗚,待我之后擼個小番外送給大家(心 如果有什么想看的素材也可以留言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