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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不可言說在線閱讀 - 57。崩塌

57。崩塌

    徐羨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家。

    彼時醒轉(zhuǎn),窗外日光已然大盛,她費(fèi)了好一番力氣才把水腫的眼睜開,甫撞入眼的就是男人寧靜的睡顏。

    寧靜歸寧靜,眉頭卻是蹙起的,彷彿在睡夢中也不得安心。

    徐羨沉默地凝視著那張臉,本能地想像往常那樣幫他撫平眉間褶皺,卻在抬起指尖的那刻頓了頓,接著放下,賭氣似的。

    惡夢就惡夢吧,活該沒睡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羨挪開搭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然后悄無聲息地下床離開。

    懷抱固然溫暖,可現(xiàn)下的她只想一個人待著。

    這天是週六,呂萍真深知徐羨假日通常都會待在謝綽那里,因此看到她一大早出現(xiàn)在家里時,驚訝地問:「羨羨,今天不去小謝那兒?。俊?/br>
    徐羨渾身痠痛,心情更是委靡,連搭理母親的力氣都沒有,更不用說她還提到了謝綽那狗東西。她三兩下把鞋子踢在玄關(guān),沉著臉進(jìn)了房間,對一切視若無睹。

    呂萍真看著那道背影,「哎」了一聲。自家女兒很少有這么沒禮貌的時候,她估摸著是兩人吵架了,徐羨這會兒才會有脾氣。

    徐羨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想洗澡,雖然體感的乾爽與舒適告訴她謝綽已經(jīng)幫忙清洗過了,可她好似跟誰較著勁兒,就是不想領(lǐng)謝綽的情,堅(jiān)持要自己再折騰一遍,儘管現(xiàn)在的她全身上下都累得要死,洗個澡也能去掉她半條命。

    可她才剛把換洗衣物拿出來,就聞房門被敲響了。

    打開門一看,是自家母親,手上抱著一個小紙箱。

    呂萍真把包裹遞給她:「看寄件單應(yīng)該是小醉寄來的,什么東西呀?」

    「生日禮物吧?!剐炝w沒心思多說,跟母親道了聲謝就關(guān)上門。

    她找來美工刀三兩下拆開紙箱,想起沉醉在電話里說的限定款,心想這回又搞了什么浮夸的東西過來,畢竟她總喜歡大費(fèi)周章。

    豈料一打開,就見一件黑色半透明的布料躺在箱底,她微怔,錯愕地眨了眨眼。隨后抱著僥倖心態(tài)去拆包裝,還期望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個東西,可真正攤開來后,事實(shí)依然給了她一頓爆擊。

    好傢伙,真的是情趣內(nèi)衣。

    徐羨:「……」

    她盯著那件薄透的蕾絲布料,心想這東西設(shè)計(jì)好看是挺好看的,可穿上去大概也遮不住多少地方,那為什么還要穿呢?這不純純多此一舉嗎?

    而她還沒從荒誕的感覺里走出來,就收到了自家閨密的訊息。

    @沉醉:寶貝兒!收到生日禮物沒?。?!

    @沉醉:喜不喜歡?驚不驚喜?我挑了很久才相中這款,而且還是限定款,開賣的那天我緊張得要死,還好手速給力搶到了。

    @沉醉:哎,可真是太好看了,又純又慾,你穿上去一定會把謝綽勾得要死!

    徐羨抽了抽嘴角,反手回給她一連串的刪節(jié)號。

    這都什么跟什么……何況昨天跟謝綽鬧成那樣,這東西現(xiàn)在估計(jì)用不上了,也算是生不逢時。

    徐羨將那件情趣內(nèi)衣囫圇塞回紙盒里,再把紙盒扔到房間的角落,眼不見為凈后便一臉無語地進(jìn)去浴室。

    把自己從里到外好好打理一番,她渾身都沒勁兒,尤其腰更是痠軟得要折了,昨晚有多瘋,她一點(diǎn)兒都不想再回味。徐羨一邊在心里狠狠唾棄狗男人,一邊懶洋洋地躺上床,打算睡一場回籠覺,把所有亂七八糟的煩惱都拋給俗世,暫時與世隔絕。

    很累,不只身體,精神更累?,F(xiàn)在的她沒把握能將那復(fù)雜混亂的心緒整理好,于是只能當(dāng)一回膽小鬼,逃避到夢野中。

    她任由柔軟的被褥淹沒自己,陷入酣眠。

    但她沒能如愿在夢境中放松,因?yàn)樗謮舻街x綽了。

    可真是怕什么就來什么,她想。夢里的徐羨意外地很清醒,她知道自己正在做夢,以一個第三者的角度看著自己和謝綽對峙。

    她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被銬住了,也不知道謝綽是第幾次以那樣陰冷又深情的目光望向自己,因?yàn)槿松碜杂杀幌拗?,先前只覺得慌,只想要掙脫那束縛住自己的鐐銬,對于男人的神態(tài)沒有太上心,頂多認(rèn)為他詭異,如同哥德式藝術(shù)下一篇獵奇的詩章??蛇@會兒靜下心以上帝視角詳細(xì)審視謝綽后,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底都是沉重的偏執(zhí)。

    可他這回沒有蠻橫地強(qiáng)迫她與他交眸,也沒有說「你永遠(yuǎn)別想離開我」。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近乎虔誠又不安地凝視著她,彷彿在他眼前的是隨時會消失的幻影,抑或是一段即將湮滅的月光。

    而謝綽身上的孤寂感那么易碎,好似下一秒他的靈魂就會分崩離析,只有看著她、和她在一起時,才得以維持住那脆弱的堅(jiān)毅。

    徐羨有些恍然,可還沒想明白,眼前的男人便拿出了一把袖珍小刀,硬生生將自己劃成兩半,她失聲想要阻止,卻沒有預(yù)期中的血花綻放。那副軀體只是在一陣狂風(fēng)涌過之際,由正中央的裂縫為起始點(diǎn),慢慢散成了許多碎片,而后沉積在腳邊形成一個淺淺的小丘,如同墓葬。

    就像厄舍府最后的下場,崩塌了。

    ──羨羨,對不起。

    這是她驚醒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也是夢中的謝綽碎掉時留下的唯一一句話。

    是對她的悔恨,更是對自己的懲罰。

    徐羨攥著被角,劇烈地喘息,整個人像是被丟進(jìn)洪濤中,心臟隨浪顛簸,大汗淋漓。

    她瞪著天花板,歷經(jīng)了夢里的瘋狂和驚嚇,這會兒連那尋常墻面,都顯得過分慘白。

    夢境的殘骸尚未褪去,男人碎裂的過程也依然清晰。

    徐羨想起厄舍府被劈開的裂縫,想起夢中謝綽身上那道被小刀割開的裂縫,想起當(dāng)初他把她抵在沙發(fā)上,執(zhí)拗且懇求地說:「我需要你,我的靈魂、我的rou體、我的裂縫都需要你?!?/br>
    當(dāng)時的她深陷在他被病癥支配、折磨的心疼里,以為他的裂縫是強(qiáng)迫性精神官能癥,僅此而已。

    可如今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所謂的裂縫,不僅僅是使他痛苦的強(qiáng)迫癥,也是他那偏執(zhí)且瘋狂的佔(zhàn)有與愛。

    謝綽早就意識到了,他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是病態(tài)的,可他控制不住,也改不了。他太愛她了,愛到近乎走火入魔,希望她的眼里只有他,希望她只是他一個人的救世主。

    可他平時又是個特別理智且克制的人,也正是如此,他深知這種扭曲的情感見不得人,害怕一旦暴露了便會嚇到她,而她或許就會想逃。但他又放不了手,他不可能放手的。于是只能隱晦地暗示,把卑微的懇求包裝進(jìn)情話里,期望她能讀懂他深切的隱喻,永遠(yuǎn)不要離開他。

    徐羨失神地想。

    在沒有完全崩塌前,她總是不愿意面對那些裂縫。

    就像在沒有完全意識到這個人的偏執(zhí)前,她總是說服自己那些都只是錯覺。

    可真的只是錯覺嗎?

    堅(jiān)持送她上下班,監(jiān)視她的行蹤,聯(lián)絡(luò)不上她進(jìn)而打電話給她身邊所有的人,看不慣她與他人有過多的接觸,沒答應(yīng)他的要求就容易胡思亂想,頻繁地說愛,近乎執(zhí)著地索求安全感……撥開過去的生活痕跡,一片一片細(xì)數(shù)下來,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小細(xì)節(jié),其實(shí)全部都是偏執(zhí)和過分佔(zhàn)有慾的體現(xiàn)。

    而那反覆出現(xiàn)的夢境,大抵也是潛意識在提醒她,不要忽視本能深處最直觀的感受──謝綽確實(shí)偶爾會讓她感到害怕。

    如今裂縫崩了,被努力抑制的全都原形畢露,她也不得不開始正視那些被她以愛為名得過且過的東西,不得不去面對這段關(guān)係中不健康的浮動態(tài)。

    徐羨終于意識到,偶爾相處起來會有些微妙的原因是什么,她獨(dú)立慣了,也習(xí)慣將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所以當(dāng)在這段關(guān)係中,不知不覺被謝綽的節(jié)奏牽著走的時候,才會感到不適應(yīng),甚至是下意識產(chǎn)生了想要逃的感覺。

    她以為那是自己第一次談戀愛,還沒習(xí)慣戀人間的相處模式,所以才會覺得微妙??伤耍徽撌鞘裁搓P(guān)係,只要它是健康的,就不該讓人下意識地壓抑,甚至是在悄無聲息間迷失自己。

    原來她一直在妥協(xié)。

    她愛他,可一段穩(wěn)定的關(guān)係并不是只靠愛就能維持,不可否認(rèn)的是,謝綽有時的確讓她感到窒息。如果這件事沒辦法解決,縱然再有愛,兩個人也沒辦法健康且長久地走下去。

    她愿意為他所佔(zhàn)有,也樂意與他共享人生。可同樣的,她也需要自己的空間,她不是他囚禁的藝術(shù)品。

    徐羨閉了閉眼,釐清了在這段關(guān)係中的盲點(diǎn),也終于瞭解自己對于情感真正的需求??尚目陔[隱鈍痛,那是對于這份情愫的無力感。

    然而認(rèn)清歸認(rèn)清,昨晚與謝綽的爭執(zhí)和失控依舊歷歷在目,她還生氣,也難過,身上的痕跡和痠疼同樣昭示著他有多混蛋。

    以后再有這種失去理智的angrysex,她還不把他給五花大綁叉出去餵狗。

    思及此,徐羨苦笑了下。你看,都這種時候了,她還想著跟他有以后。

    她第一次這么痛恨被本我cao控的心智。

    徐羨在被窩里溫存了一會兒,直到口乾舌燥了才迷迷糊糊下床,想去廚房討杯水喝,卻在落地時因?yàn)殡p腿間的不適而倒抽一口涼氣。

    徐羨氣極,短期內(nèi)一點(diǎn)也不想看到他。

    感情問題向來沒有絕對的對錯,她想,他們現(xiàn)在需要的,是各自冷靜的空間。